大周历四年,长安城,某处密室,一名男子坐在正前方太师椅上,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不断地在光溜溜的下巴上来回摩挲。
在他面前,一名黑衣人双膝跪地,汗水顺着头顶直直地流向了地面,可以看出,身上的黑衣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但是若是有人此时去摸他的皮肤,可以知道,他身子却是冰凉冰凉的。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嘴角逐渐露出笑容,从抿嘴笑,到微笑,再到大笑,仿佛刚刚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笑话一般。
黑衣人在听到男子的笑声后,急匆匆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向自己的胸口扎去,男子的笑声似乎就是他的催命符,让他必须赶在男子走到他跟前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否则,他一定会后悔没有提前自尽。
不过很显然,他想法很对,但是动作还是慢了,在匕首刚刚抬起的一瞬间,便被一股劲风打到了地上,而当男子爬向匕首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此人身着大袖宽袍,袍子正面绣着一条青背大蟒,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嘴角却干净的像是不长胡须一般。
不错,这人就是刚刚坐在太师椅上的仁王李杰。
只见他站在准备爬向匕首的黑衣人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用手将黑衣人下巴缓缓抬起,轻轻地说道:
“至于么?不就是西漠那事儿留了点尾巴么,你家主人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要了你的命。”
黑衣人像是没有听到李杰的话,只是在不住地颤抖,仿佛那过糠的米筛子一般。
李杰将手从黑衣人的下巴上离开,从身上掏出一条锦绣手帕,擦了擦刚刚因为抬起黑衣人下巴而弄湿的手,继续说道:“老‘柒’,你也算是跟着我一起出来的元老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胆小了?”
那黑衣人仍旧不答,只是身上不再颤抖,而身子却越发地凉了。
李杰皱了皱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从黑衣人身前起来,转身回到了太师椅上。
黑衣人在李杰离开身边之后,身子像是坏掉了一般,直挺挺地向一侧倒了下去,身子更加凉了。
而在其不断变凉的身子下面,流出了某种黄色的液体,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李杰坐在太师椅上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随即从外面走进一名黑衣人,此人进来后看也不看地上躺着的“柒”号,单膝跪倒在地,对着李杰说道:“请主人吩咐!”
李杰厌恶地挥挥手,说道:“快把这恶心的家伙弄走,臭死了,怎么混的时间越长,胆子反而越小呢,本王还没动手做什么呢,他就吓死了。”
单膝跪地的黑衣人也不回答李杰的话,只是起身拱手施了一礼,便单手将死掉的“柒”号黑衣人从地上扛了起来,另一只手则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将地上流出的黄色液体擦拭干净,然后将手帕扔到“柒”号黑衣人身上,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檀香炉,用火折子点了起来,驱赶臭味。
等到黑衣人将“柒”号扛出去之后,李杰摸着下巴低声自语道:
“这都怎么了,当年跟本王的时候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变得这么胆小,看来新人得培养起来了啊。”
沉思了片刻,李杰便再次向门外喊道:“来人!”
刚刚处理“柒”号的黑衣人再次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李杰顿了顿说道:“‘柒’号召回来了,那西漠那边现在谁去处理‘吃食’的事儿了?还有之前我让各地都稍微收敛一点,现在都怎么样了?这几天忙着帮皇兄处理事情,也没顾上问你。”
黑衣人回答道:“回主人的话,西漠那里因为马帮的损失,现在新的力量还没扶持起来,所以那边现在空缺着呢,至于东海、南疆和北极,还都正常运转,‘吃食’的供应也都能满足。”
“主人之前让收敛一些,现在搜集‘吃食’都是在更加偏远的地方,而且每一个地方都不会搜集过多,保证总数的前提下,还保证了质量。”
“嗯,不错,这样本王就放心了,另外,告诉外面的兄弟,培养势力的时候,别找马帮那样的蠢货,薅羊毛都没有可着一只羊薅的,哪有想他们那样的,最后怎么了,还不是被人给屠了。”
黑衣人表示明白。
接着李杰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黑衣人说道:“既然西漠那边还没派人,那就先别派了,过段时间我会找几个人去那里,到时候让咱的人去上一个配合就行。”
黑衣人躬身施礼道:“谨遵主人吩咐!”
然后李杰也不管黑衣人,起身向身后走去,不一会儿功夫,就从密室回到了仁王府。
此时外面已经是子时,当仁王从凉亭走到长廊的时候,就听到远远地从后院传来了摄人的琵琶声,于是便驻足听了一会儿,直到琵琶声停下,才继续往前厅走去,而那摄人心魄的琵琶声对他却毫无影响。
来到前厅,唤来老管家,对他嘱咐几句,便离开前厅去往女儿的卧房,看到小囡儿那甜美的笑容后,他才安心地回到自己卧房睡下。
第二天一早,老管家便去往后院,想着王爷的吩咐,前去找钱进三人。
等到了钱进的院落之后,钱进已经起床练了两套剑法,看到老管家前来,急忙将他引入大厅落座。
老管家表示不用,然后让钱进将其他两人也叫过来,他已经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下落的线索,需要告诉他们三个。
听到这话,钱进急忙吩咐丫鬟去另外两个院子把那两兄弟叫来,不一会儿功夫,薛推和完颜秋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那薛推甚至外裤都没穿,只是穿着睡裤就跑了进来。
等到三人坐定,老管家便开口道:“还请叫三位贵客知晓,你们要找的人,确实在西漠出现了踪影,那日听到你们提起之后,我便派人百里加急赶往西漠,而我们的人昨天夜里才赶回来,老奴怕影响到三位贵客休息,便没过来打扰,今天一早起来,便赶紧过来告诉三位贵客知晓。”
钱进三人纷纷表示对老管家的感谢。
老管家表示应该做的,然后继续说道:“据他传回来的消息可知,当时确实有一名女子,长得十分漂亮,而且特别活泼,年岁二十上下,曾与柳慕白站在一起说话,龙门镇的百姓有人见到过,可是后来却再也没看见过,只是有当地人听到她说了句什么‘东西南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钱进三人低头沉思,料想那与柳慕白接触的女子应该就是风楚楚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居然与那魔头柳慕白说起了话,至于那个什么“东西南北”的,钱进三人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便问老管家知不知道大周有什么地方是有“东西南北”这四个方向的。
老管家想了想,说道:“这涵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地方有很多,不过单一来说,可能是东海、西漠、南疆、北极吧?”
钱进低声嘀咕道:“东海、西漠、南疆、北极?”
然后又向老管家确定道:“见到她的人是在西漠?”
老管家点点头,表示肯定。
钱进与其他二人商量了起来,不一会功夫,似乎商量出了结果,对着老管家说道:“老人家,我们三兄弟决定跑一趟西漠,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备好马匹干粮等东西?”
老管家答应道:“当然可以,王爷早就吩咐了老奴,让老奴全力配合三位贵客,还请三位贵客先用早膳,老奴这就去准备,早膳过后三位贵客就可以上路了。”
三人对老管家表示感谢,薛推和完颜秋也不打算回自己的院落了,直接就在钱进的小院里解决早饭。
而老管家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完颜秋看出了老管家的别扭,便对着老管家问道:“不知道老人家遇到了什么难事,是否需要我们三兄弟帮忙?”
钱进也停下了筷子,看着老管家说道:“还请老人家示下,我等三人受王爷恩惠,但有吩咐尽管来说!”
听到钱进的话,老管家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双膝跪倒在地,对着三人说道:“还请三位贵客救救我家王爷!”
钱进三人看到老管家这个模样,急忙上前将老管家扶起,说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还请老人家明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管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道:“三位贵客前些日子也看到了那告示了,想必也知道当初那魔头杀人的事情。”
几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老管家接着说道:“当时我家王爷收到皇上的旨意,去西漠进行选秀,选一些年少的孩童来宫里做事,孩童的父母听说这等好事,都非常主动地将孩子送到了当地的衙门当中,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那贼人柳慕白居然一夜之间将马帮上下三十几口全都杀死,还把当地衙门的官员也给杀了,那被选上来的孩子们也都消失不见,先不说王爷因此获罪之事,光是那些孩子的父母,早都急疯了,他们不知道孩子都哪去了。”
“我家王爷心疼那些父母,便对他们说,孩子们都已经安顿好了,让他们不要担心,还从自己的家产中拿出了大笔的安家费给那些父母。”
“可是皇帝陛下还是要治他的延误之罪,还是百官求情,皇帝陛下才答应不怪罪与他,但是却有两个条件。”
薛推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一是,让我家王爷再去西漠跑一趟,寻那够数的孩童带来长安;二是,让我家王爷自掏腰包,解决河南旱灾之事。”
“可怜我家王爷本就清贫,就靠皇帝陛下每个月发的俸禄养活一家老小,如今又摊上这事儿,真是让人心疼。”
说罢,老管家伏地哇哇大哭起来。
钱进三人急忙将老管家扶起,安慰道:“那不知有什么需要我们兄弟三人做的呢?”
老管家将眼泪擦干说道:“西漠那里我们早就没那么多人手,唯一剩下的一名兄弟,昨天回来报信,跑了三天三夜不停,结果刚把消息告诉我,便累的晕了过去,如今三位贵客正好要去西漠,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老人家快说。”
老管家再次拜倒,说道:“请三位贵客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替王爷在西漠把那凑数的孩童带回来,好让王爷能跟皇帝陛下交差,保住我们王府上下的头颅。”
钱进犹豫了起来,说道:“可是我们三兄弟也不会选人啊,怎么知道哪些孩童可以带回,哪些孩童不可以带回啊?”
老管家接着说道:“这点不用贵客操心,昨天回来的那位兄弟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将孩童选完,也与他们父母谈完,所以只需要三位贵客带着信物前往西漠,将那群孩童带回来交给我就可以,其他都不用管。”
三人听到此处,想着原来这么简单,便开口答应,表示一定帮王爷分担,定要将那群孩童完完整整地带回长安。
老管家感激涕零,重重地在地上给三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退了出去。
三人想到终于有了风楚楚的线索,同时还能帮助仁王分担事情,心中均是畅快无比。
而老管家,在离开小院之后,便直奔仁王李杰的卧房。
走到李杰卧房前,老管家轻轻在卧房的门上敲了两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李杰的声音:
“事情都办妥了?”
老管家回道:“回王爷的话,都办妥了,他们三人对于能够替王爷分担的这件事,感觉很开心,想来这次有他们三个护送,西漠那边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嗯,这样就好,慢慢来,这三个天机高徒可是顶级的打手,我们可一定要好好利用,要不就浪费了。”
老管家“喏”了一声就退下了。
卧房里,不一会儿功夫,就传出了响亮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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