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不要怪她。”
苏妙真说完,冲着姚守宁露出和善的笑容。
她为了得到任务奖励,此时是真心实意要与姚守宁和解的。
但这个笑容落进姚守宁眼里,却无端与那狐狸脸相重合,令她十分害怕的别开了眼珠。
柳氏也松了口气。
她相信小女儿不是有心要打苏妙真,可外甥女被打了手却又是事实。
从内心深处来说,柳氏不愿责怪女儿, 但又要给苏妙真一个交待,此时见苏妙真主动退让,使得一场冲突消弥于无形,令她脑海里紧绷的弦松开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苏妙真。
柳氏心中暗忖:兴许是寄人篱下的孩子都要懂事的缘故。
她打定主意,头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不使她白受这委屈。
想到此处, 柳氏露出温和的神色:
“妙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放心,姨母心中有数。”
她看着苏妙真乖巧的坐着,双手置于大腿上,微微低着头。
乌黑的头发盘了少女式的发髻,几丝刘海垂在她额角两侧。
苏妙真的眼皮垂了下来,两排小扇子似的长睫像是两张帘子,挡住了她一双眼睛,尖细的下巴几乎抵到了她的胸口。
——逐渐的,这张脸与柳氏记忆之中的另一张脸相重合。
“致珠……”
柳氏喃喃喊出声,眼眶渐渐湿了。
她以为自己姐妹多年未见,有时午夜梦回想起小柳氏,都觉得有些记忆模糊,哪知此时再一看苏妙真,就觉得少年时期的回忆尽数涌入心头。
“柳氏因你而忆柳致珠, 对你印象更好了。任务完成,奖励‘陆执的欣赏’。”
就在柳氏因忆起与妹妹往昔情宜而十分感动的时候, 姚守宁也听到了苏妙真身上传来的声音, 她获得了‘陆执的欣赏’。
这个奇怪的奖励, 让她想到‘陆执的一见钟情’了。
世子真是太可怜了!
北门前发疯的事还未过去多久, 又被苏妙真盯上了。
姚守宁心里涌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但脸上却半点儿声色都不敢露,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裙摆,极力避免自己想起先前那头巨大的九尾红狐而瑟瑟发抖。
她觉得坐在自己身旁的不是清丽秀美的苏妙真,而是一头狰狞可怖的妖兽,可惜这些感受她无法与家人说。
柳氏还在那里说起当年与妹妹之间的情谊,说到情动处,眼眶泛红。
可惜在场的人里,姚守宁是心神不安,身体紧绷;姚婉宁困乏异常,只是强打精神罢了;苏妙真则是既鄙夷于她装模作样,又欣喜自己拿到了奖励;
而姚若筠、姚翝父子则是知道她的心结,安静听她诉说。
唯一对柳氏话真心感兴趣的,就只有苏庆春了。
他记忆中的母亲,与柳氏口中那个柔弱而天真的少女截然不同,因此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要壮着胆子问上几句,使得柳氏说得更多。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柳氏讲得口干舌躁之际, 见到大女儿以手肘撑额, 才终于惊觉时间不早了。
“大家都回去洗漱休息吧。”
她话音一落,姚守宁便如同受刑结束,忙不迭的站起身来,长腿一迈,借着站在姚婉宁身后的动作,躲离苏妙真远了一些。
“姐姐——”
姚守宁拍了拍姚婉宁的肩头,她好像十分困顿,听到自己呼唤,极力睁开眼皮,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句:“嗯?”
那眼神迷离,明显意识不大清楚。
这情况可不对头,令姚守宁想起了前些日子‘河神’出现的时候。
莫非‘河神’已经恢复,又要卷土重来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焦急,再次拍了拍姚婉宁的肩:
“我们先回去再说。”
她说话的同时,将姚婉宁半扶半抱的带起了身,清元、白玉二人要来接手时,她深怕‘河神’会出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姚守宁身材高挑,而姚婉宁则是病了多年,身材瘦弱,因此她抱扶姐姐,并不觉得如何吃力。
只是想到先前见过的红狐,姚守宁脚步踌躇,深怕自己一走,那妖怪会对家人不利。
柳氏不明就里,见她起身后未动,又连忙催促:
“你姐妹快些回去,婉宁都要睡着了。”她说完,又内疚:
“都怪我今日兴起,多说了两句,妙真、庆春也快回去。”
她说完,苏妙真点了点头。
今日她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奖励,至于柳氏‘回忆当年’,令她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此时听柳氏催自己回去,恨不得立即就走。
姚守宁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众人俱都出了房门。
屋外夜风一吹,令得姚守宁打了个抖。
苏妙真笑着告辞,等她一走,姚守宁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恐惧,浑身直哆嗦。
冬葵还以为她是冻的,连忙上前替她紧了紧披风。
今夜月光如水,满天星辰,可想而知明天是个好天气,并没有之前‘河神’将到时,满府大雾的诡异情景了。
姚守宁压下心中见到那巨大红狐的恐惧,将心思放到了‘河神’之上,带着姐姐一路回屋。
这一路她心神紧绷,却并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清元、白玉二人去打水侍候姚婉宁梳洗,姚守宁防止着‘河神’再现,但直到姚婉宁睡下了,也并没有什么异动。
两姐妹暂住一个屋檐下,姚婉宁的床临时安置在原本收拾出来的书屋处,与姚守宁的卧室相对隔,中间仅有屏风遮挡。
她决定今夜不睡,定要好好守护姐姐。
冬葵等人不知内情,收拾妥当之后也都一一离开了,姚守宁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隔着屏风,警惕的盯着姐姐的方向,竖起耳朵,听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屋子里留了一盏小灯,另一端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冬葵等人也睡在外头的房间,似是也睡着了,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一切都十分宁静,仿佛先前的不详预感只是姚守宁的错觉罢了。
她心神一恍,却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轻轻的水滴声响。
‘滴答!’
若是其他声音便罢,此时姚守宁对水声格外敏锐不过,一听水声响,顿时睁开了双目。
屋内一片漆黑,那盏留下的小灯不知何时灭的,她竟半点儿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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