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锋八刀,大哥可愿相传下去?”胡大可脸上兴奋的潮红稍褪,便关心起职司来。只是不知王家把这刀法创始算在谁头上,便向王忠咨询,左右都错不了。
王忠笑了笑,看向王熹。
“蒙大可叔青眼相加,小侄还望您多多请教。”王熹收了刀,乖巧地站在胡大可身边回应。
“我是说传给军士。”胡大可知道,以他和王忠的关系,若是自己想习练,也就一句话的事。可如今要上战场,自然是希望手下军士掌握更加有效的战法武艺,见王熹未理解自己的潜台词,只能直接提出。
“这……”王熹看了看王忠,不见王忠回应。又看向李沐,却见李沐微笑颔首。
“没问题的,大可叔。军中都是兄弟袍泽,所谓‘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多一个人掌握杀敌武艺,我们便多一分胜算,多一个人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王熹朗声说道,眼神清澈,毫不做作,听得胡大可心花怒放,却又听得王熹添了一句,“就算被**坏人学去,回头也是一排火枪打死,出不了乱子。”
这是几个意思?胡大可又懵了。
“你还知晓运用火器?”**坏人什么都略过吧,不重要,胡大可心想着。
“啊。”王熹只是点点头,不惊不喜。
“哪种?”胡大可追问道。
“火门枪火绳枪灭虏炮佛朗机炮大将军……都……知道。”王熹说。
王熹这么一回话,胡大可心里就发毛了,“不是,王大哥别真的是给咱留一手了吧。这些玩意他以前也没使全过呀。咋到这娃娃这里啥都知道。”
看胡大可俩眼发直,王熹只道他不信,撒腿就跑进自己的房间。还没等胡大可回神,就拿出一杆鸟铳。胡大可一看,吓得是三魂走俩,七魄余一。这玩意是你玩的吗,是能这么随便拿出来的吗!你小子要造反?
“大可叔你看。这是沐哥儿做的鸟铳模型。你帮我看看我用的对不。”王熹只顾着显摆,没注意到胡大可的表情。
不过一听说是模型,胡大可也松了口大气。接过鸟铳,一掂量,嗯?这重量和军中常用的鸟铳差不了多少。枪管是锻铁卷制,但外管却明显有缝隙,不可使用。枪机制作稍显粗糙,但结构和功能一样不少。枪管上照门准星一应俱全,只是枪管末端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显然这模型是故意做得不能实用,却是可以用于发射之外的填装、引火、瞄准训练。
“你用来看看。”胡大可把鸟铳还给王熹,示意他演练一下。
只见王熹接枪后不急演练,只是在身上斜挎上一个布制挎包,伸手摸索几下又拿了出来,似乎只是在确认包内物品。而后侧身站定,左手把持住枪身,让鸟铳立稳在地,确保胡大可可以看清他的所有动作。
待到准备完毕,就看王熹做了一个深呼吸,口中喝道“装弹!”,右手立即从挎包里摸出一个纸筒,拿到嘴边咬开,手心攥着个什么,再把纸筒里的粉末从膛口倒进枪管,而后再把攥在手心的东西一捏,塞进枪管,原来是纸包的铅子。
还没等胡大可想明白纸包弹药的妙处,王熹拔出通条,顺势一甩,木碗朝下,把铅子捅进枪管,压实发射药,拔出并插回通条,完成装弹。
胡大可一算,从装弹开始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还没来得及细算,就听见王熹再次喝道“装引药”。定睛看去,就见王熹端起鸟铳,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牛角瓶,把当作引药的药粉倒进药池,又盖好池盖,重新把药瓶挂在腰间。
“点火!”一边喊着口令,王熹一边摸出火折子,点燃缠在左臂的火绳一端,固定到火绳夹上。
好快!
“举枪!……瞄准……放!”
随着王熹扣动扳机,火绳落下,却没有点燃药池里的火药,胡大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确实是训练用的模型。看见王熹一个流程结束就要收拾,胡大可急忙喊道:“继续!不要停。”
王熹愣了愣,知道胡大可的意思,又开始重复流程,只不过这次他拧下枪管末端那个装置,用通条捅出已经装入的假弹药,嘴里解释道:“发射之后应当清理药池枪膛,我这只是模拟,但实际动作也需要类似时间”听得胡大可频频点头。
几轮动作下来,胡大可叫道:“停!”
王熹停下动作,看向胡大可。
胡大可从廊下走进场中,接过王熹手里的鸟铳,轻声说道:“算下来,若是给你一个字时间,你竟然可以发射20次。好!很好!但你可知后果?”
“若不清理干净,怕会炸膛。”王熹淡然说。
“不是怕!是必然炸膛。”胡大可突然拔高了声音,随后又黯然低下声来,“你很好。炸膛不是你的错。”
“大可叔,那军中工匠临战不检查火器的么?”李沐在廊下问道。
胡大可初见这孩子无甚稀奇,但对他方才关于破锋八刀的对答却印象深刻,此时回答起来,也多了几分亲近,“军中工匠也是世袭而来,多是练不了武艺才转做匠人的。偶有巧手,也无暇照顾诸多军械。此番出征,便有兄弟正在府内延请雇募手艺精湛的民匠随军,正是为了确保器械堪用。”
延请民匠?王熹听到这里,禁不住看了眼李沐,而后问胡大可,“大可叔,不知军中打算延请哪些匠人?”
“呃,他们列了个章程,具体记不得太多。只记得这北门一带,有几位手上有艺业,身上有功夫,在这市井间颇有影响的小哥,好像唤作什么‘上河苏九’,还有一个被唤作‘大安小木’。这些个头衔,听起来便不像良家子,就像我回头还要去试试那什么‘北关小孟明’,据说是这北门小霸,街中青皮混混的头头,号称什么用兵如神,街头斗殴居然使用兵法,什么远交近攻,什么挑拨离间,什么正合奇胜,打埋伏,敲闷棍,偷老窝,据说那些个江湖帮派见到这几个小子都得唱个诺行个礼。听听,都不是好伺候的主……你们怎么了?”
胡大可话没说完,就看见王熹和李沐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王忠则满面羞赧。
不等胡大可相问,王忠抬起手,颤悠悠指着李沐,“大安小沐”,又指着王熹,“北关孟明”,而后转头逃也似的回了正堂,只得一阵叹息传来“羞死先人啊……”
“上河苏九……是沐哥儿的合伙人……”王熹小声说。
“我日……”胡大可真的惊呆了。合着这一家全是牛人。王大哥你难道是话本里说的幕后大爷。
“这小孟明……何解啊?”胡大可问身边的李沐。
“是他塾师先生给起的。说熹者亮也,又说他是王家嫡长子,孟仲叔季,兄弟姊妹长幼之别字也。所以为字可用孟明,待他及冠之后再用。又说什么孟明者,春秋霸主秦穆公国相百里奚长子是也,崤山屡败不为意,百折不挠报君恩,正适合他家世代从征的身份。至于什么北关小孟明,那都是那边兄弟们出门干架乱打的旗号,我们先也是不知道的,后来……”李沐施施然答道。
“好!好!好!我明白了,明白了。你们有本事,为叔明白。哈哈,哈哈哈哈。”胡大可一边听一边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得抽抽起来,赶紧跑进正堂,“大哥!不是,大爷!那这俩侄子我就带走了啊。哈哈哈哈”
事已至此,王忠也不再犹豫,只对胡大可作揖道:“有劳大可费心安排,不使辱没家门。”
门外的王熹则和李沐对视一眼:“哥,你也要去?”
本来还打算找个理由跟去照顾表弟的李沐知道自己也在延请雇募之列,也不大在意其他了,只对王熹说了一句:
“打虎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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