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错狗贼在搞什么鬼?”说这话时,史朝泰心底里泛着寒气。
喊杀声、号角声、火把的消失,并没有使周子俊等人高悬着的心落下来,反而更加感觉忐忑不安。
谁也看不清黑暗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敌军,更加猜不透敌军在利用黑暗制造出什么阴谋。
“传令,全军继续戒备,不可稍有疏忽!”
周子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突然猛地呼喝起来,“蔡将军,加派斥候,一定要探明敌军情况!一有异状,即刻回报!”
“是!”知道主帅的愤怒已临近极限,蔡文景不敢多说什么,立即飞驰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叛军解除了戒备。
长时间保持紧张状态,对士兵的心力亏损极大,不少人已经当场瘫坐了下来。
一些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高声呼喝,命令士兵们不要坐下,保持站姿。
他们知道,此刻要是坐下来,身体就会感觉无比的酸软,一、两个时辰内都未必能恢复得过来。
一旦敌军真的发动攻击,这些人恐怕便只能束手待毙。
被同伴扶持着,一个个瘫坐在地的士兵又重新站了起来。
周子俊将高秀岩、蔡文景、骆悦、史朝泰等军中将领召集起来,紧急议事。
“我们是等到天亮再动身,还是继续行军?”在火把的辉映下,周子俊面色阴沉地给出了两个选择,供众将商议。
“经这一闹腾,军士皆已疲乏,而且天色昏黑,难以察觉敌军异动。”高秀岩正擦拭着配剑,以此来调整自己的身心状态。
听得周子俊询问,他抬头继续说道,“继续行军只会给敌军以可乘之机。不如暂且就地休整,等到天亮再行撤退。”
高秀岩是经验丰富的将领,知道疲劳行军的危害。与其赌一把,不如稳住。
“若是等到天亮,岂不是会给敌军围截上来的机会?说不定唐军到目前为止还未能真正追上来,适才那番把戏只是他们拖延我军行动的诡计!”
史朝泰提出异议,“依我看,还是尽快动身。不管敌军的鬼把戏,加速行军早些脱离此地。”
年轻的史朝泰自然而然的厌恶被人遏制的感觉,极力想要摆脱那种感觉。
“蔡将军,斥候探到什么情报么?”高秀岩并没有因史朝泰的反驳而恼怒,转过头向蔡文景询问。
蔡文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已经派了第四批骑兵斥候,还有一些步卒斥候,但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杨错这混蛋也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猎杀,斥候靠的近了探不出什么来,靠的远了又有危险……有逃回来地斥候禀报。唐军里有一帮人善于潜行隐伏。加上天又黑,斥候很难有所发现!”
周子俊虎目一瞪,正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间,他面露异像,紧几步走到偏离人群的地方,极目朝南面方向看去。
参与议事的十数将领里,只有周子俊是站立且面朝南方,其他人根本还没有察觉到什么,见到周子俊如此举动,一个个惊诧莫名。
高秀岩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回剑入鞘一跃而起,大步朝周子俊那里走去。
“高将军,快看!”似乎知道是高秀岩过来了,周子俊头也不回地抬手南指。
顺着周子俊手指的方向,高秀岩看到南面天际那细微的红光。
由于大军掌起了不少火把,在这些火把映衬下,那片细微的红光并不容易辨认。
“火?”高秀岩脱口说道,“那里好象是新安县城方向……难道唐军正在……”
周子俊回过头,与高秀岩异口同声地说道:“攻打新安县城!”
仅以目测,那片红光距离周子俊等人所在之处绝对不下于七、八里路。
而以一般火把的亮光,超过五里路就很难再瞧见。说明发出那片红光的并不是一支或几支地火把,很可能是一座、甚至几座建筑物在燃烧。
从新安县城到此处,沿途十里多路因战事频繁的缘故导致没有一座房舍,甚至连树木都没有几棵。
由此看来,也只有可能是新安县城那里出了事。
“周将军,怎么了?”蔡文景等人也赶了过来,疑惑地询问道。
“唐军恐怕正在攻打新安县城。”高秀岩接口回道。
“什么?”
蔡文景等人急忙举目向南看去。
“嘿嘿……或许现在能撤了!”周子俊的眼眸在黑色中闪过一丝幽光,略显兴奋地说道,“走,一起合计合计!”
就着火把闪烁的火光,周子俊摊开地图说道:“虽然暂时还探不出唐军的详细动向,但却几乎可以肯定杨错分了一部兵马在攻打新安县城。以我估计,杨错这厮定是想先夺下新安县城,再来图谋我大军。”
“分兵之后,杨错这狗贼兵力不足,这才不敢真正突袭我军。但为了拖延住我大军,才使出先前的疑兵诡计。我军若是坐等到天明,反是为其留下了时间。”
“周将军说的在理!”史朝泰连连点头,伸手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咱们不能再等,还是尽快动身为妙!”
高秀岩眉头皱了皱,本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已经从众将脸上看出想要离开这里的迫切,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法撼动周子俊的想法。
见没有异议,周子俊长身而起,重重地一甩手:“传令大军,加速行进。骆将军和蔡将军分别防守大军的左右两翼,如果敌军再行骚扰之计,由你们这两部骑军负责应付!”
“是!”
不多时,放开了手脚的周子俊大军以较之前三倍有余的速度,开始朝北面快速行进了起来。
等到了河清稍作休整,就转向往西,直奔洛阳。
虽然绕了一段路,但是保住了这支大军,绕路也是值得的。
似乎印证了周子俊的分析,大军加速行军之后,敌方虽然仍三番两次用号角、火把等手段加以骚扰,但却没有一次是动真格。
临近寅时,大军已远离新安县城十数里开外。
这一个半时辰所赶的路,已远超先前三个半时辰的脚程。
逐渐地,加速行军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了出来。
此前已长时间未得到休息地叛军士卒,再经历一个半时辰的急行军后,身体疲态尽现。
整齐的军阵开始变得散乱,人人黑眼圈,哈切声此起彼伏。
“周将军,我们实在不宜再赶路了!”高秀岩打马驰至周子俊身旁,神情凝重地说道,“士卒皆已疲乏,再继续行军下去,将会极大损耗我军战力,届时若是遭敌军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周子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寅时了,再赶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等天亮之后。就不怕杨错那狗贼再耍什么花样,还是到那时再休整吧。”
“我心里一直有种说不清的不祥感觉。”高秀岩不放弃地说道,“杨错这狗贼狡诈异常,恐怕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让咱们安然撤离新安县城。”
高秀岩地话还没说完,激昂雄浑地牛角战号声再次冲天而起。
与先前几次稍有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号角声,有喊杀声,却少了那无数的火把。
“娘的!”周子俊的表情是恼怒多于震惊,很是不耐烦地冲地上啐了一口,“还有完没完?这种没用的鬼把戏耍了做什么?”
行进中的叛军早已习惯了敌军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骚扰,除了外围地骑军整队戒备外,其余步卒仍保持速度快速行进,连大点地反应都没有。
但是,很快周子俊发现不对劲了。
雄浑的号角声中,大地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巨大的轰鸣声从东、西两面迅速地接近了过来。
“敌袭!”右翼的骆悦部骑军中首先响起了略显惊慌的高喊,随即,急促的战斗号角迅速吹起。
左翼的蔡文景部骑军很快也有了反应。
“敌袭!迎战!迎战!迎战……”
“中计了!”周子俊骤然色变,失声说道。
第一时间感觉到大地的震动时,久经沙场的周子俊就知道正有大队骑军朝这边奔驰过来。
周子俊虽然性急,却非无谋。
稍做思索,他就明白自己陷入了对手“以虚为实、以实为虚”的连环诡计之中。
敌军先前那数次地虚张声势,只是为了迷惑自己,使自己放松警惕。在几次虚袭之后,突然来一次实攻,正抓住了叛军开始松懈的心理。
“周将军,敌计虽成,但我军还未十分被动,即刻整军迎战应当还来得及!”高秀岩提起马侧的大刀,急声对周子俊说道。
“吹号,传令全军,停止行军,就地整军迎战!”
“列阵。列阵!”周子俊毫不犹豫地高声怒吼起来。行军中地大军立即停下了步伐,手忙脚乱地按照各自部曲整军列阵。
刀剑出鞘,弓弩开弦,枪戟前刺。
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号角声越来越急促,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匆忙列阵的叛军士卒的心跳疾速加快,头皮开始发麻,仿佛奔腾的骑军狂潮随时会将自己淹没一般。
周子俊、高秀岩等人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喝,终于赶在敌军突袭而至之前完成了列阵。
马蹄的轰隆声似乎没有继续接近,也没有离远,大概是敌军骑兵正在环驰着寻找战机。
在焦急而忐忑的等待中,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边开始泛出一丝亮光。
敌骑军居然还是没有攻过来,周子俊惊疑交加,忙命人招呼蔡文景、骆悦去刺探一下虚实。
就在这时,轰隆声突然开始远去,直至消失。
数万叛军士卒面面相觑,保持着列阵姿势,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的!杨错狗贼,老子一定要宰了你!”周子俊面色铁青,愤愤地将大刀钉入土中,忍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仰天狂吼道。
“周将军,天色已经亮了,还是休整一会吧!”高秀岩驰至周子俊身旁,放缓语气劝谏道。
“休整,休整!”周子俊愤懑地一甩手,自己先翻身下马,找了块石头坐下生起闷气。
整整劳累了一夜加半日的士卒,直感觉浑身都要瘫软,听得休整命令,一个个如释重负地席地坐了下来。
“呜……呜……”
远处,号角声再次响起。
“啊!”周子俊一手抓住所坐石块的边缘,手背上青筋全部爆突出来,状似疯狂地怒号起来。
一连多次的骚扰,已让周子俊到了忍耐的极限,偏偏又发泄不出来。
这时,一骑飞驰而至,马上骑士翻身下马后,急声禀报道:“启禀周将军,唐军从东面压来!”
还未等周子俊有空思考,又是一骑赶到:“启禀周将军,唐军从西面逼近!”
“什么?”
周子俊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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