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不妙!”文吉迅速会出了敌军的意图,急声说道:“任梁将军的人冲过来,我军阵列必散,敌军乘机攻入,恐难抵挡。后方阵形还尚未展开。一旦前锋受挫后撤,必然炸营!如此,我军必危!”
张献甫略一思索,断然喝令道:“速令梁崇义向两侧撤退,莫要冲撞军阵!”
前排士卒在文吉的率领下,大声呼喝起来,让梁崇义等人莫要径直冲过来。
但梁崇义如何听得下去,后方追兵愈来愈近,稍有迟疑将陷入敌军之中。
“传令!弓箭手准备,格杀来人,莫论敌己!”张献甫狠心喝令道,“军阵不得乱!”
然而,为时已晚。
梁崇义一行已近在五十步内,而张献甫军的弓箭手纵然搭箭上弦,也不敢对梁崇义动手。
“来人,速护卫张将军向后!”文吉已知混战不可避免,急令人将张献甫带到安全地方,“擂鼓,鸣号,接战!”
“杀!”蒙城、臧玠领军几乎是贴着梁崇义尾后,冲入张献甫军阵中。
混战开始!
蒙城、臧玠悍勇似虎,率领麾下士卒在山南军阵中东冲西进,发狂似的战斗着。
蒙城、臧玠数千人,正是从仅存的剑南军精心挑选出的最精锐士卒。
而且在战前,各曲、屯都尉、军司马已跟这些士卒道过“此战是取胜求生地唯一希望,若想活命,惟有死战破敌一途!”
这些士卒也由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挥舞着各自兵器,与敌兵纠缠在一起。
正如文吉所担心的一样,梁崇义残军的入阵,立时带来了军阵的混乱。
原本完整的阵形很快被冲乱。
更为严重的是,失败的情绪被这些失魂落魄的败兵带入军中。
败兵后退,引得其他士卒也欲随之后退。
一众山南军将校狂吼连连,试图收拾混乱的局面。
文吉更是以身为范,领着数百士卒与敌军厮杀起来。
在混乱的战局中,鲜血不住飞溅而起,染红了士兵衣甲和大地。
残肢尸体到处翻飞,怒喝哀号此起彼伏。
文吉第一时间便被蒙城缠上,两人刀片纷飞,厉喝连连,斗得难分上下。
臧玠乘机领军直接朝山南军纵深处冲锋,意欲彻底击溃敌军斗志。
剑南军士卒人数虽少,但占着对方混乱地便宜,竟也能战成难分难解的局势。
张献甫一被人护到中军,便命擂鼓、鸣号,以稳定军心。
如雷般的战鼓声、激昂地战号声,振聋发聩地回响在天际之间。
在张献甫和其他将校的努力下,山南军的混乱逐渐被收拾下来,战场局势也开始发生变化,朝着有利山南军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落后先行的蒙城、臧玠一段的哥舒晃也率军赶到战场。
“击破敌军!”哥舒晃将手中帅旗用力前指,以略显嘶哑的声音喝令道。
以哥舒晃的眼光,自然轻易地看出战局已到关键处,自己这一部人马的加入将直接决定最终的胜负。
“杀呀!”郭嘉珍怒吼一声,当先冲入混战地战场中。
郭嘉珍这一举动虽显得有些卤莽,但毫无疑问地鼓动起了军中士气。
剑南军士卒争先恐后地挥舞刀枪,跟随郭嘉珍冲杀向前。
哥舒晃率军的加入,使得战场态势再次发生逆转。
陷入苦战的臧玠、蒙城及麾下士卒士气大振,而山南军中的负面情绪再起兴起。
“杀!”哥舒晃挥舞着帅旗,不顾自己赢弱的身体,放声大吼着,银盔上的血缨和散露在盔外的银丝白发随风不住舞动。
山南军终于支撑不住了!
梁崇义不负责任地策马逃窜,给山南军的军心士气来了个重重一击。
很快,也有士卒效仿起梁崇义,放弃战斗朝北面逃逸起来。
“梁崇义竖子,害我大军如此!”张献甫双目尽赤,厉声怒骂起来。
张献甫知道,今日若无奇迹,恐怕彻底溃败是难免了。
希望总是伴着绝望出现。
就在张献甫几近绝望之时,悠长激昂的战号声突然从战场地东南方响起。
张献甫、文吉等人惊疑不定!
哥舒晃、郭嘉珍等人却是心凉如水。
剑南军已尽在此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兵马。
这支即将赶到的兵马,注定是敌非友。
“嘟……嘟……”
号角声回荡在东南方,悠长沉浑,一时间竟将战场中各种声响全部压制了下去。
混战中的两军将士微微一楞后,又立刻投入厮杀之中。
“援军已到,我军必胜!”文吉全然不顾来的究竟是敌是友,奋力一刀劈退蒙城后,纵声狂吼起来。
山南军已崩溃在即,若不能及时稳定住军心,大溃败将无法避免,哪怕来的真是敌军,先稳住自家兵马才是最头等的大事。
文吉身在战场正中,根本不可能看清东南方的情况,但他居然高喊“援军已到”,不禁令周围的山南军将校惊愕不已。
“援军已到,我军必胜!”少数头脑灵活的人很快领会文吉的意图,附和着高喊起来。
其余将士不明所以,真以为援军赶到了,尽皆面露狂喜之色,低糜的士气竟真的一下子提升了起来,挥舞刀枪顽强与敌纠缠起来,为搏得一线生机而奋斗厮杀。
哥舒晃紧攒令旗的右手轻微颤抖着,苍白的面庞上满是痛苦之色,眼睛绝望而不甘地看着自东南方快速逼近的不明兵马。
尽管距离尚远,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阴影,但这支兵马行进速度极快,众多士卒踏出的脚步声竟然还能整齐如一。
以哥舒晃多年征战的经验一看便知,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拥有如此精兵,而且还能在这样关键要命的时刻出现的人,除了杨错还会是谁?
此时,哥舒晃已知自己先前所做的“诈降缓兵”的安排完全未能奏效。
杨错分明就是在等候一个最佳的时机,给剑南军以最致命的一击。
如今陇右军自东南方向出现,已将剑南军的后路截住。
一个无奈而痛苦的抉择,摆在了哥舒晃地面前。
要么死战到底,要么在陇右军完全截断后路前撤出战斗。
死战到底,必然是全军覆没!
从尘土飞扬程度看,侧后方出现的陇右军至多不超过五千。
就算如此,这数千虎贲之师也绝对不是剑南军这些“新兵”可以抵挡的,更何况杨错麾下的其余兵马必然也正在朝此处赶来。
最要命的是,崩溃在即的山南军竟似又恢复了些斗志。
而若是撤出战斗,即便能保留下一些军力,扭转战局的希望也将近乎彻底破灭。
余下的时间里,所能做地事情仅只是芶延残喘罢了。
战,还是退?
哥舒晃面色不住变化,眉头深深蹙起。
而此时,急袭而至的“不明兵马”的前部已近在不到钠步。
无论是衣甲,还是那迎风招展的战旗都证明了哥舒晃猜测的正确性。
被擎得最高、最前的一杆大红色战旗上,斗大的字样已清晰可见。
“大唐都知兵马使——田!”
“无当飞军,截断敌军退路!”
“虎、熊、山,列阵冲锋,击破敌军!”
田神功一马当先,将手中马槊扬至最高处,奋尽全身力气狂吼喝令道:“有我无敌,我军必胜!”
“有我无敌!”数千虎贲之师齐声怒吼,声震长空。
完整的队伍迅速一分为二,韦皋领无当飞军横插向西,虎、熊、山三字营则在田神功、哥舒曜的率领下列成整齐的攻击阵型,迅猛地混乱地战场突击过去。
扩编后地虎字营和熊字营,虽暂还比不得以前那般战力强悍,士气依然如虹,老兵为那些新入营的士卒做了最好的表范。
—丈四长枪组成地密集枪林,排山倒海似的呼啸而来,令人胆寒不已。
“传令,撤退!”哥舒晃面色惨白,眉心蹙成“川”字形,手中令旗猛地回招了一下,悲愤至极地喝令道。
号角兵和掌旗士卒立即将哥舒晃的命令传递了出去。
听得撤退的号角声。蒙城、臧玠等将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照令执行了。
臧玠招呼兵马,护卫着郭嘉珍朝哥舒晃靠过去,蒙城则领本部兵马死死缠住山南军,为郭嘉珍的撤退提供便利。
“哥舒兄,为何要撤退?”郭嘉珍驰至哥舒晃身旁,既焦又疑地询问道,“再有片刻,我军即可击溃山南军。到时再返击南面来敌不迟……”
郭嘉珍一直厮杀在乱军中,对来敌的情况并不甚了解,也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枪车突击,侵掠如火!”郭嘉珍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虎、熊二营整齐的暴喝声打断。
一往无前的“枪车”滚滚而来,所向披靡,被哥舒晃派出阻击的剑南军士卒根本无法抵挡,很快便败退了下来,人群如被劈开的波浪般分散开。
“臧玠!领军突破敌军阻挡,护卫主公撤离!”哥舒晃无暇回答郭嘉珍,急声朝臧玠喝令道,“尽量寻空挡处突围!”
“是!”臧玠领命,狂吼着招呼起士卒。
就在这混战的当头,一支万余人的大军自北方朝战场所在急赶而来,距离已不足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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