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刺史的使者抵达襄阳。
张献诚得到情报后,大喜过望,急招麾下文武议事。
面对张献诚的询问,张献恭认为,可以出兵。
经过一月多的细致筹备,山南军无论是兵员,还是粮草辎重都已经准备妥当,杨错也已答应出兵策应。
而郭英乂累败之后,非但折损精兵强将无数,更关键地是军心士气的低落。
敌消我长之下,可以说,出兵再伐郭英乂的时机已完全成熟。
眼前泸州的民变,正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和借口。
梁崇义也难得地附和张献恭,并主动请命率军出征,声称要以此战一雪前耻,彻底为张献诚荡平郭英乂。
张献诚左右权衡之后,决定仍然兵分两路。
一路为主攻,由张献甫为主帅,梁崇义为副帅,重点进攻泸州,再顺江而上,直取成都。
另一路为偏师,由利州刺史严震领军,从利州出发夺取剑州,再顺江南下,夺取梓州、遂州等地。
张献诚的命令下达后,整个山南道庞大的战争机器立即开始运转了起来。
五月初五,张献甫、梁崇义统领水、步军七万余人,诈称十万,自渝州出兵。
五月初六,严震、黄琦领军一万五千人,诈称五万,离开了利州。
与此同时,张献诚使者急赴平武郡,邀请陇右节度使杨错出兵策应,自北面夹攻郭英乂。
一时间,剑南道阴云密布,人心遑遑。
屋漏偏逢连夜雨!
泸州的民变叛乱尚未平息,山南道十数万大军再度进攻地消息又传了过来。
尽管去年郭英乂军才刚刚痛击过山南军,但今时已不同往日。
精锐的士兵已在先前与陇右军的大战中消耗殆尽,优秀的将校尉不断流失。
曾经最强悍的水军如今已是名不副实,最杰出的统帅哥舒晃重病在床,根本无法理事。
加之累败之后,军心普通低靡,民心更是不振……
依靠一支士气不振的新兵去抵抗一心复仇的山南军,着实令人担忧,而且还有如狼似虎的陇右军觊觎在后。
再加上虽然正统名分在剑南道用处不大,但是在这样的局势下,无疑是在骆驼上再放上几斤重物,压力可想而知。
剑南前途已是一片渺茫!
不少郭英乂治下的官员、宗族大户已开始与杨错或张献诚方面联络,以图后路。
成都,思环宫正殿。
“诸公,山南军将至,该如何退敌?”郭英乂沉声向厅中群臣询问道。
为平定泸州叛乱之事,郭英乂已经好几日未能睡上好觉,眼中布满血丝,神态显得有些疲颓。
“主公,敌势过大,不可以力抗之……”有人出列道,“以属下之见,不如遣使前往山南道,许以厚利,暂与张献诚言一时之和。”
“言和?”宋思杰略带讽意地说道,“足下以为张献诚老贼此次出兵仅仅是为了什么‘厚利’么?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张献诚意在亡我郭家,他安肯言和?张献诚老贼与我郭家有宿怨,早成不死不休之局,不战即亡,除此别无他路!”
那人一时面红耳赤,含羞退下。
“宋将军所言甚是!”老将吕崇出列,奋然说道,“此战于我军而言,不战即亡。老将愿为主公抗山南军于领土之外,恳请主公应允。”
“父亲,孩儿愿追随吕老将军,迎战山南军!”郭嘉珍沉声附和吕崇。
“好!”郭英乂将桌案一拍,决然说道,“就以吕老将军为统兵大将,领军与张献诚老贼死战到底!”
在邓阳战死,哥舒晃病重的情况下,吕崇便是出任都督地唯一人选了。
“老将定不负主公之望,退不得山南军,誓死不回成都!”吕崇抱拳躬身,慨然说道。
“主公,山南军固然威胁重大,但杨错也绝不可轻忽!”刘展出列提醒,“以战力而言,杨错之军胜山南军多矣,且杨错用兵诡谲,他若知我军兵力空虚,恐怕不会放过乘火打劫的机会。”
郭英乂以手扶额,缓缓点头,沉吟了半晌后,问道:“刘将军可有妙策?”
刘展思索片刻,也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主公,我有一法,亦不知是否可行?”
“请刘将军言之!”郭英乂精神一振,期冀地询问道。
“朝廷在出兵剑南之初,或许早有约定。只是杨错累战累胜,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胜利,而山南道却是一事无成。招致张献诚的不满,估计也告到了朝廷。这才是杨错至今未有动作的原因,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
“众所周知,杨错在唐廷身份比较尴尬。主公不妨向杨错派遣使者,若是以‘养寇自重’这套说词,或许可以说动他,让其仅做佯攻之势,如此或可稍解危机。”
刘展沉声分析。
宫内众人皆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刘展。
五月十一,张献诚的使者再至平武郡,向杨错通报了山南道1大军已进攻郭英乂的消息,并恳请杨错立即出兵、策应山南军的攻击。
平武郡,郡守府正堂。
“足下请放心,出兵之事我会尽快筹备。至多三、五日内,我水、步两军便可出击,以策应山南大军剿灭郭逆!”杨错笑着答复使者道,“先生远来疲乏,可先稍事休息,晚间我于府中设宴,为先生接风!”
“在下代张节度多谢杨驸马。”使者躬身向杨错施了一礼,感激道,“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欸,以我两家关系,何必言谢!”杨错摆了摆手,扬声对厅外的亲兵道,“来人,代我送先生去馆驿休息!”
使者朝杨错再施一礼,跟随亲兵离去。
望着使者远去的背影,安思霖笑着问杨错:“存毅,山南道使者所说的话,你以为有几成属实?”
“五成,应当不超过十万!”杨错笑着回道。
使者适才向杨错通报了山南道大军的此次出动的军力——15万,安思霖问的应该就是这个。
其实,早在山南道使者赶到平武郡前三日,崔宁就已将山南大军出击的消息传回了平武郡。
安思霖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你所言与我所猜差不多。山南虽然地广人丰,但一则年前败于剑南时便折损不少士卒,二则还需留下相当数量的兵力以防万一。这样算来,山南道能够调动了兵马应当有限……”
这个“以防万一”大有学问,安思霖总是毫不留情的揭穿对方的心思。
崔佑甫接口道:“不过,纵然只有十万,恐怕郭英乂也难以招架。此战其实胜负已定,只是郭英乂能支撑多久罢了……”
“崔公言之过早了!”安思霖摇了摇头,呵呵笑道,“仅从实力看,自是强弱分明,但依我之见,胜负也未必那么容易见分晓。”
张献诚曾经短暂投靠过安禄山,做过汴州刺史。后来投降了唐军,这才成为山南道节度使。
因此,安思霖对于山南道颇为熟悉。
“足下有何高见?”崔佑甫略显不解地询问道。
安思霖微微一笑,说道:“很显然,此次张献诚不再以剑阁一路为主攻方向,而是改为泸州一路,企图借助民变。据崔将军探知的情报,山南军于这一路集结的大军便在五万人以上。”
“这一路山南军统军者有两人——张献甫、梁崇义。张献甫虽是文职出身,然智谋高深,长于战略,且在山南极富威望。若张献诚只以他一人统领大军,破郭英乂应当不难;但如今有梁崇义为其副手,却是取祸之道。”
“梁崇义醉心权利,为此甚至不择手段。梁崇义其人目光短浅,为一时之利便有可能弃长远大计于不顾。由他任张献甫副手,非但无法成为臂助,只会处处制肘!”
顿了一顿,安思霖继续说道:“试想,军中主副二帅相互制肘,如何能够顺利成事?”
“原来如此!”崔佑甫微微点头,领会了安思霖的意思。
“不论如何,‘样子’还是要摆出来。”因此笑着接口道,“先让崔将军将顺江南下袭扰梓州,而后我军再以步军从平武郡进攻茂州、绵州从白马关进攻,也算对张献诚有所交代!”
“存毅之言,正合我意!”安思霖会意地呵呵一笑。
“对了,乔先生……”杨错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向乔琳询问道,“对梓州、汉州几郡宗族大户的策反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大帅放心,一切顺利。”乔琳眼中精光一闪,显得颇为得意地说道,“郭英乂如今内忧外患,大厦将倾,诸宗族自然也要各寻出路。几大宗族皆已应承,待时机成熟,将举族投效大唐。”
“好,此事需得加紧进行,就偏劳先生了。”
“大帅放心,份内之事!”
望着桌案上半摊开的地图,杨错嘴角微扬,无声出了口气!
至多一年,郭英乂就该成为过去时!
接下来几天内,就在山南使者的关注下,杨错一道道将令被快马飞传向各地,平武郡、龙县、绵州的战争机器完全地运转了起来。
五月十四日,崔宁率领陇右水军深夜奇袭剑南军位于梓州的三台大营,破敌近千人,并俘获、焚毁敌中、小战船的余艘。
此战,崔宁充分利用其对水道的精熟,亲领一部精锐士卒,搭乘走舸小船自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潜入三台,待入夜后突袭三台大营,立时引起营中混乱。
得到信号后,陇右水军主力自涪江直接攻入三台,乘乱发起猛攻。
崔宁并不恋战,不到一个时辰即果断撤离。
韦熊率援军赶到时,只见三台大营一片狼藉、横尸无数的景象,只能徒呼奈何。
五月十六日,杨错率军进驻油绛县,山南使者随行。
五月十七日,奉杨错之命,田神功以马燧镇守绵州,自己则亲领六千精兵,诈称两万,攻打白马关。
五月十八日,杨错亲领大军,诈称三万,自油绛县进攻茂州。
见到杨错一系列“实质性”的军事行动后,使者满意地返回山南,向张献诚回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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