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午时,马燧派出的的第一批探哨返回到平武,并顺利地带回了宋世礼军的情报。
“宋世礼的平叛军被击败?”
听得探哨士卒的回报,杨错着实感觉有些难以相信。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分析,宋世礼的平叛军应该在六千以上。
他仅从平武便调动了两千守军,而龙州、江油也应该有这个数。
叛军虽然有一万余人,也不至于说如此轻易地便能将宋世礼军击败!
而且从统军大将来看,宋世礼本人虽然统军才能不见得如何,但其麾下的朱翔却是难得的优秀将才。
如此重要的平叛之战,宋世礼没有理由将朱翔留在城中。
相形之下,秦侃、陆万二人名不见经传,而且根据从章彝那里获得的情报,这两人不过是地方豪族,论及治军作战比之朱翔相差何止一点点。
“剑南军折损情况如何?现在正撤往何处?”杨错沉吟片刻,出声问道。
“禀大帅,剑南军折损情况不明,目前正朝石门山方向撤退,秦侃、陆万率军正尾随其后追击!”
“这里面有问题!”杨错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
“主公是说……宋世礼军的失败是假的?”韦皋对杨错话中意思似明非明,疑惑地问道。
“不错!”杨错点头道:“且不说宋世礼军是否会如此轻易被一群乌合之众击败。纵然真的被击败,宋世礼的败军也没有理由往石门山方向撤退!”
“大帅说的很对,他要退也应该是退回龙州,那里才是龙州的核心所在!”马燧接口说道。
“主公,难道宋世礼是打算设计叛军?”韦皋脑中灵光一闪,迅速地说道。
“应该是如此!他必然是在石门山设下了埋伏,准备将叛军诱入埋伏圈中,再一举击破!”
“这的确是迅速击败叛军的好方法!”马燧点头说道,“看来宋世礼军中不乏能人啊!”
“主公,那我们该怎么办?”韦皋急切地问道。
“马将军,即刻集结军马,准备开赴石门山!”我嘴角微微一扬,“决定龙州归属的一战,怎么能少了咱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不介意来做那只黄雀!
残暑炎于火,林风爽带秋。
尽管已是夏秋之交,但午后的太阳依然火烫,间或有阵阵暖风吹来,反而使人更觉燥热。
浓绿色的树间梢头,蝉鸣鸟叫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石门山东南十五里,一支三千左右的剑南军正“缓缓”向石门山方向撤退着。
经过的一路上,不时能看见被他们丢弃于地的旗帜和兵器。
在队伍的首列,龙州刺史宋世礼一边小心地策马前行,一边不住回首顾望身后的士卒。
“太刺史,咱们的行军速度好象有些快!”全身铁甲、头顶虎纹铁盔的朱翔策马来到宋世礼身旁,恭敬地说道。
宋世礼檫了檫脸上的汗水,喘了口粗气,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朱将军,叛军有没有跟过来?
“刺史放心,这两个叛贼一直领军紧跟在咱们后面,但距离被拉得有些开!”朱翔点了点头,和声回答宋世礼道:“看来速度还得再慢一点才行!”
“已经是如此缓慢的行军速度,他们竟然还是跟不上?”宋世礼对尾随在后的叛军行军速度之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大人,您实在是高看叛军……”朱翔呵呵一笑说道,“这些叛军大半都是未经任何训练的暴民,充其量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他们人数太多,而咱们的士卒大部分都是新兵,要将这伙叛贼击而破之简直就是易如返掌!”
被朱翔言语中流露出的自信所感染,宋世礼心神大定,也笑着说道:“朱将军所言甚是!”
“刺史,只要叛贼胆敢追击到石门山,就必然是有来无回。这石门山就将是叛军的葬身之所!”朱翔语气异常肯定地说道。
“能死在石门山,也算是叛军的造化!”宋世礼遥望着西北面石门山方向所在,有些惆怅。
“刺史不必担心,些许内贼根本不足为虑。至于外敌,以我之见,凭郭节度之鸿福、哥舒将军之治军,不用多久也必可将其尽逐出我剑南之地!”朱翔信心满满地安慰道,“眼前的困局仅是一时之难罢了!”
宋世礼轻轻点头,和声对朱翔说道,“朱将军,你让队伍把速度稍降一些,但不可被叛军看出马脚来!”
“是!”朱翔微一抱拳,沉声应道。
随即策马向后,高声呼喝起来:
“全军听令,放缓速度!”
“再扔掉几杆旗帜!”
“准备好的兵刃也扔掉一些!一定要让叛贼以为我们在逃跑!”
看着在队伍中来回驰骋、不时大声喝令着的朱翔,宋世礼不由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当初在得到秦侃、陆万二人叛乱的消息时,年轻的朱翔表现出的沉着老练,甚至要远超过自己。
自己在惊慌之余险些便不知所措,但朱翔却能临危不乱,仔细筹谋策划之后,定出了合龙州、平武、江油三地守军迅速平叛的方略。
随即在了解了叛军的具体情报后,朱翔又迅速筹划出了诈败诱敌入伏的计策。
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诱敌的计策实施的相当顺利。
“仓皇溃逃”的剑南军身后约三里处,自号“蜀王”的秦侃,正不住急催麾下军卒加速行军,以期能够追上剑南败军。
但更让秦侃心动的是,那群败军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郭子仪的亲家、龙州刺史宋世礼。
若是能擒拿或是诛杀掉宋世礼,对于秦侃控制龙州是极为有利。
“都给我跑快点,千万不能让贼军给溜了!”秦侃策马扬鞭,厉声大喝道,“追上前面的败军后,谁能擒杀贼酋宋世礼,我直接封他做将军,赏金百斤!”
时年四十岁上下的秦侃,身材高大壮硕,短须长脸,相貌颇有几分威仪。
秦侃本是剑南大族秦氏的一个旁支,但其家境极丰,有良田千倾,房舍更是不计其数,论及家资甚至要超过秦氏本家那一支,在当地更是无出其右。
但秦侃并不甘心只做一个田舍翁。
而至今年,秦侃自认为绝佳时机出现了。
雄据剑南的郭子仪竟同时遭到大唐两路节度使进攻,而原先泸州衙将杨子琳居然也起兵背反。
一时间郭英乂风声鹤唳,形势大紧。
其后,尽管杨子琳被哥舒晃迅速出兵诛杀,但郭英乂的危局也并未有多大改观。
眼见着郭英乂的大军陷在了东线战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与山南军的战斗,秦侃终于按捺不住,联结与自己意气相投的另一豪族陆万正式起兵,自封“蜀王”,拜陆万为龙州刺史。
“大王,再向前追就快到石门山,那里地形复杂,对我们作战不利!”相貌消瘦的陆万策马来到秦侃的身旁,谨慎地劝道,“不如暂且就追到这里!”
“哈哈哈……”秦侃放声大笑说道,“不必担忧,那宋世礼兵败如山倒,还能有什么作为?你看这一路上,宋世礼的败军丢了多少旗帜、兵器,恐怕能丢的东西都被他们丢光,这样的溃军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适才探哨回报,宋世礼败军的逃跑速度已经越来越慢,看来他们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必定可以追上他们。若是能够擒获宋世礼……”
“龙州其他城县便唾手可得了!而后我等再引得胜之军乘势夺取绵州、剑州,何愁大业不成!”
见秦侃如此信心十足,陆万也不敢再行劝阻,只得将担忧深藏在心中,按照秦侃的命令催促兵卒行军。
在秦侃重重的封赏许诺刺激之下,原本已现疲乏状的兵卒个个奋勇争先,如重获新生一般加速朝前方的宋世礼军追赶上去。
但秦侃军缺乏训练、没有良好指挥的弊病也立时显现了出来。
没一刻的工夫,行军的队型已经全然混乱,直如一盘散沙。
见到秦侃率军逐渐追了上来,宋世礼军也稍稍提了些速度,始终与其保持着一里左右的距离。
两支军队一前一后,逐渐朝石门山南麓接近了过去。
临近酉时,太阳渐暮西山。宋世礼军终于“逃”至石门山下,但速度已经变的相当缓慢,与秦侃军相距也已不到三百步。
秦侃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前面队伍里仅存的一面的“宋”字帅旗,可以想见宋世礼必然就在那杆帅旗之旁。
脸上流露出兴奋异常的神色,秦侃大吼一声说道,“剑南败军就在眼前,给我追上去!”
“冲过去,杀!”陆万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不断呼喝着麾下兵卒跟上去。
至此时,陆万也已消除了心中的顾虑。
看前面宋世礼军不少士卒的举止动作,分明就亡命奔逃,根本不似在作伪。
并非宋世礼的士兵演技有多么高超,许多人是真的害怕了。
尽管事先朱翔已说明石门山上会有自家的伏兵,让麾下士卒不要害怕紧张。
毕竟队伍中一半以上的人是征召不久的新兵,见敌人追的越来越近,便不由自主害怕的溃逃了起来。
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朱翔也不禁神色微变。
但很快,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急声对身旁的宋世礼说道:“刺史,不能再继续退下去了,否则诈败就得变真败!幸好叛贼已进入埋伏范围,咱们可以攻击!”
“好!”尽管心中颇有些惊慌,但宋世礼还是强自镇静地点头应道:“朱将军,一切就交于你了!”
“末将领命!”朱翔沉声应道。
随即,他从马侧拿出自己的强弓,抽出一支特制的响箭,迅速地开弓搭箭!
“嗖~!”响箭带着呼啸冲天而起,凄厉的呼啸声在山间岭内不断地回荡着。
“杀!”片刻之间,喊杀声从左右两侧的山丘后震天似的响起。
“全军听令,停止后退,与伏军合击叛贼!”朱翔中气十足的狂吼声在犹自后撤的队伍中响起,“平叛杀贼,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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