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赏见源洧居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失声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杨错轻叹一声。
在他看来,明知前面就是收割生命的枪林,但是这些重骑已经收势不住,只能咬牙继续向前冲锋。
越来越近,双方士兵都可以清楚地看清对方的脸庞。
整齐的声音从两支敌对的军队士兵口中同时吼出:“杀!”
源洧麾下重骑挺起手中骑枪,如同觅食的恶狼一般向前猛冲过去。
虎字营严阵以待,锋利的枪头寒光闪闪。
冲锋的重骑撞上了严阵以待的虎字营长枪兵,重骑们悲哀的发现对方的长枪足足比自己的骑枪长了有三尺左右。
这三尺的长度,足够让这些重骑军饮恨于此。
砰……噗……砰……
重骑座下战马被密集的长枪刺中,每匹战马身上起码挨数枪,血如泉涌,不少马匹当即倒毙,落马的骑兵也不能幸免。
对方长枪是上下两排,人从马上滚下来,正好就猛烈撞上下面的一排长枪,结果非死即重伤。
前排骑兵刚倒下,后面的骑兵又冲上来,同样的结果再次发生……
冲刺的重骑像潮水般一波一波袭来,而虎字营的长枪兵便如同那磐石岿然不动。
随着骑兵的倒下,人与马的尸体开始将路口堵塞,地面已被鲜血染的通红,周围的空气中腥风阵阵。
剩下的骑兵不能置信地看着前面的同伴不断倒下,不禁的强行勒马停住。
然后不知首先是哪一个人,掉转马头,向后面逃去,其余人也恍然大悟般相继拨马回头。
看到敌军重骑仓皇回逃,从前面直接负责阻击的虎字营第一屯士兵开始,所有的士兵相继欢呼起来,声音震彻整个山谷。
郝玭一抹脸上的不知何时被溅上血迹,左右巡视了一下。
刚才一番交战,双方互有损伤。相比于源洧重骑的死伤惨重,郝玭及其部下的损失几乎忽略不计,只是都感到手臂有些酸痛。
“第一屯收枪退后,第二排上前接替。防守阵形,密集枪阵!准备防守敌军第二波攻击!”郝玭大声叫道。
有了前面的胜利,新换上来的虎字营士兵脸上都没了之前的紧张。
张延赏在山上看到忍不住拍掌叫好。
杨错却面色凝重,道:“接下来就该源洧亲自领军出阵了。”
张延赏看到源洧的帅旗出现在败退的重骑面前,道:“这样的损失,想必源洧快要被气死了吧。”
“不过,源洧到底是朝廷的山南道节度使,我还是亲自去会一会他吧。”杨错把马一转,转身看向张延赏。
“宝符,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你需要小心,切记不得让源洧军弃马从山上逃脱。”
“请将军放心。”
杨错扬鞭拍马,率领贴身侍卫下了山。
张延赏整理好情绪,看向山下。
就见后军重骑,与败退的重骑汇合了。
源洧正要突破阻隔,却看见冲锋在前的重骑狼狈逃回,不由得勃然大怒,提手一枪如迅雷般将当头一骑刺死,怒喝道:“谁敢临阵后退,便是如此下场。”
败退下来的重骑都勒住缰绳,停下了脚步。
源洧将手中长枪朝前遥遥一刺,大声喊道:“此战不胜则死!给我冲,无论如何都要冲散敌军!”顿时,麾下重骑又奋力向前冲刺起来。
不多时,一股更为强劲的黑色洪流又重重地撞上了森寒的枪林上,但是结果仍然与前次如出一辙。
数百名重骑又倒在同样的地方,那密集的枪阵顽强而坚决地承受着一拨又一拨的冲击。倒地的人与马的尸体又会成为后面骑兵的拌羁,重骑冲锋的威力荡然无存,不少倒地的骑兵甚至是被自己的骑兵踩死的。
倒毙的尸体堆积成山。
源洧既怒且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间又损失了三百多名重骑兵,直让他心中想要抓狂。
“可恶!”源洧再也按耐不住,一拍座下宝马,飞快地来到尸体堆成的小山前,用力一提马缰,猛夹马腹。那马猛然一跃,已跳到尸山顶上。
源洧双目尽赤,全身笼罩在一股浓郁的杀气之中,怒喝一声,纵马如一阵疾风卷下了来,手中长枪破空刺出,一连五道枪气罩向虎字营兵士。
五名虎字营士兵被枪气击中,顿时两死三伤。
阵中的郝玭一看势头不妙,忙挺枪上前,手中长枪迅疾地刺向源洧。
源洧厉喝一声:“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镗!”源洧闷哼一声,连人带马往后倒退七步。
好不容易立稳战马,源洧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
完全没想到,眼前的小将竟然如此厉害。
正要上前再战,却见到一侧闪出一骑,一身火色战袍,英俊得绝无瑕疵的面容,配合他那修长俊伟的八尺雄躯,让人心折。
“你是……”
“在下杨错。”
源洧愣了一下,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大胆逆贼,你不在雍县等着受死,居然跑到这里来。”
“源洧,你别嚣张。你奉了杨国忠的命令,来岐州对付我。但你身为山南道节度使居然不在自己的领地,而是跑到岐州,是什么道理?”
“哼!无道逆贼,你在岐州屯兵秣马,意欲何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作为安禄山的内应,与朝廷为敌。”
“多说无用,试一试就知道了。”
杨错亮出了自己的霸王凤凰枪。
“正合我意!”源洧重新提起长枪,可手部仍然有些酸麻。
真想不到杨错手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猛将,自己估计是要交代在这里,源洧心想。
杨错一拍黄骠马,黄骠马与他心意相通,几步内速度加至最快,如火红的野火向源洧席卷过去。
他手中的霸王凤凰枪如划破长空的闪电袭向源洧,周围的空气异常地被凤凰枪倒吸过去,飞速地旋转在长矛四周。
源洧没想到杨错的武力值这么高,心里感觉自己托大了,但是不甘心坐以待毙,挥舞手中长枪,化做七道厉芒向对方罩了过去。
锵……刺耳的兵器碰击声响彻山谷。
源洧连人带马连退十多步,直退到身后的“尸山”前,持枪的右手不断颤动。
反观杨错却是岿然不动。
稳住了局面,杨错向郝玭道:“郝将军,回阵,命虎字营士兵后退十五步,重新排兵列阵!”
“是,将军!”郝玭持枪昂首,慢慢退回阵中。
他一回到阵中,便昂声道:“抬起阵亡、负伤的兄弟。虎字营!全体后退。”
接着,他下达第二条命令:“第二屯暂且休整,第三屯上前接替。布防守阵形,密集枪阵!”
看着被抬走的虎字营士兵,杨错既怒又悲。
这些士兵都是两个月来他一手训练出来,虽然平时因为训练的缘故常有些呵斥,但两个月的相处已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见得他们被源洧杀死杀伤,不可阻遏的火气从心头油然而生。
源洧也没敢动手,他在积蓄力量。
“再来!”杨错举枪邀战。
“我有何惧!”源洧硬挺着,嘴硬道。
长矛挥动,光华四射!
吾之绝技——霸王烈枪。
源洧强忍着心头的血气,一咬牙,纵马挺枪又迎了上去。
长枪与凤凰枪再次相撞,源洧只觉得从手臂到身体,如遭雷击!
“嗖”源洧手中长枪被磕飞上天,直飞至近十丈高,然后笔直地长天上落了下来。
哧……半截进了土。
源洧战马口鼻中鲜血溢出。
而他本人,更是一大口鲜血从嘴中喷出,眼前已经变的有些模糊!
五脏经脉已被震伤。
但他不甘心坐以待毙,竟从马上一跃而下,飞到距离他最近的马匹,逃归本阵。
杨错没有选择追击,而是静静的看着。
他心里在想,对方到底是山南道节度使,是不是该留条活路。
就见意识已经模糊的源洧逃归本阵后,再也坐不稳身体,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他手下将士看到主将竟然伤成这样,都心惊不已。
几名校尉急忙从战马上跃下,把源洧扶起来,焦虑地问道:“将军,您怎样了?”
源洧勉强睁开眼睛,非常虚弱地说:“你等且向后面撤退,看能否把堵路的大石推开……要是不能,就固守等待后面步军支援……记住,万万不要再向前进攻……”说完立即昏死过去。
几名校尉面面相觑,再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抬起源洧放在马上,命令重骑朝后方总退却。
这时,斥候来报:“将军,对方援军朝这里赶来,但是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以后才能赶到。”
郝玭高兴道:“一个时辰,足够我军将剩余的重骑歼灭了!”
杨天佑跃跃欲试:“大哥,刚才虎字营消耗极大,接下来消灭重骑的大任,就交给我熊字营吧。”
但,杨错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后,只听杨错道:“放开一条口子,让源洧率领残部离开吧。”
众人吃了一惊。
“将军……”
“都是大唐兵马,何苦赶尽杀绝。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也算是一种仁慈吧。”
“是。”
杨错调转马头,缓慢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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