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响起嗡嗡的议论。
“好像有道理啊,但好像哪里又不对。”
“对啊,真要罚这个人,把他送官,砍头。”
“不是,也不能完全说这个谢公子就罪该万死,好像起火是意外。”
“对,好像刚才是这么说的。”
“那也不对啊,意外怎么了?意外死了那么多人呢,白死了?”
原来这女孩儿是来为死去的村民抱不平的啊?新丁乱哄哄的听了一堆,觉得大概听懂了。
“头儿。”他钦佩地说,“京城人真是太厉害了。”
换做他们乡下人,就只会看热闹,哪里会跳出来打抱不平。
张谷只看着场中的少年男女,摇摇头,神情感叹:“你懂什么啊。”
是不懂嘛,见识少嘛,这以后多看看,就懂了嘛,新丁也忙紧紧盯着场中的少年男女。
三楼窗边的女孩儿们你看我我看你,所以,楚昭是为死去的村民抱打不平?
“她也太——”齐乐云皱眉,但多管闲事四个字没说出来,数十条人命,她说不出来是闲事,只嘀咕,“她真是打人打上瘾了,这次的事跟她爹无关吧,她怎么还跑过去闹?干吗说谢三公子!”
这跟谢三公子有什么干系嘛!
另一处酒楼窗边,梁蔷睁开了眼,愤怒少了一些,但眉头紧皱,虽然不是为了这个谢家子,但此举实在不妥当。
“也太好斗了。”他说。
旁边的年轻人笑道:“她本来就好斗,你不该现在才知道啊,她打了你妹妹,骂了你伯父伯母——”
梁蔷摇头,他们梁家也就罢了,三皇子也算是情有可原,谢氏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无冤无仇无故。
他们梁家跟谢氏倒是有仇。
这女孩儿不会是为了他吧?梁蔷闪过一个念头,视线紧紧盯着那边。
四周议论起的时候,中年男人这边也些许躁动。
“楚小姐。”中年男人呵斥,“你这是胡搅蛮缠了。”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楚昭挑眉,“我说的不对吗?他有罪,你们送官啊,怎么,你们谢氏不敢送官啊?”
中年男人眼底有了怒意。
“你有病啊。”谢燕来在后骂,“关你屁事啊?”
他人转过来,狠狠盯着女孩儿。
“你非要把我送牢里,你想干什么?我又没烧死你!”
好嚣张!四周民众嗡嗡声更大,所以,这小子这么嚣张,果然是因为谢氏不会把他送进牢里吧?
当众打一顿,做做样子就算过去了。
四周看向中年男人等人的神情跟先前不太一样了。
中年男人也察觉了,要说什么,后边有一慈眉善目的老仆上前。
“楚小姐,你误会了。”他说,“游街示众,不是给世人看的,是给家中子弟们看的。”
家中子弟?楚昭一怔。
那老仆转过身向后指:“在京城的家里人都在后跟着,三公子说了,让大家看看,这就是谢氏子弟胡作非为的下场。”
民众们也忙向后看去,随着老仆所指,拥挤的人群中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他们年纪不等,有年长一些的,有青涩稚气的,皆穿着锦绣衣衫,神情或者受惊或者沉重或者羞愧,且面色苍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们必当谨慎守礼,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其中一人说,视线落在谢燕来背后的伤痕上,吓的又忙挪开,对四周的民众施礼,“请父老乡亲们明鉴。”
原来如此啊,四周再次喧哗,这一次就是释然和赞叹。
“谢氏教子太厉害了!”
“原来东阳谢氏是这样的,怪不得在广受赞誉。”
“这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啊。”
窗边的女孩儿们也都松口气,齐乐云更是高兴的拍栏杆“所以说嘛,谢三公子就是这样厉害!”
回身瞪楚棠。
“楚昭真是小人之心!”
楚棠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又不听我的。”
齐乐云一拍栏杆:“我去把她拉回来,别丢人现眼了。”
她说罢向下跑去,其他女孩儿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个也跟去了。
梁蔷看着街上站出来的谢氏子弟,点点头,轻叹一声:“虽然谢氏子可恶,但我真佩服谢三公子。”
可惜,没能跟这样的人联姻。
他的视线落在那女孩儿身上,一会儿,嗯,或者以后吧,现在这场面也不适合跟她说话打交道。
以后找机会告诉她一下,谢三公子是值得结交的人,不要不管不顾的胡闹了。
.....
.....
四周的情绪几次起伏,楚昭依旧神情平静。
“那也不能不送官。”她说,“这大街又不是你们谢家的,让你们占着来教训自家子弟。”
这就真是撒泼了。
中年男人看着她,不掩饰眼底的恶意,可以确定,这女孩子就是冲他们谢家来的。
楚岺?楚岺此举是何意?
楚岺是谁的人?
赵氏?三皇子?
老仆神情很平静,含笑说:“当然是要送官的。”他转身吩咐,“车马呢?”
一个仆从应声是,人群再次让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不会真的满城大街走。”老仆接着说,“三公子吩咐了,十鞭训诫后就拉上车送官衙去。”
他说罢看中年男人:“十鞭已经够数目了吧?”
中年男人扬起鞭子冷冷说:“还差一鞭。”
说罢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扬鞭狠狠甩向谢燕来。
谢燕来也似乎没看到鞭子打来,站稳一动不动。
啪的一声闷响。
鞭子带起一串血珠在日光下飞溅。
楚昭看着眼前的少年面容闪过一丝狰狞,薄唇紧闭,他一声也未吭。
“好了。”老仆神情怜爱又无奈地说,“燕来公子,请上车吧。”
谢燕来一语不发转身向马车走去,也不用人搀扶,伸手一撑上车,动作大身子用力让伤口顿时血涌,洒下一片血。
中年男人将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走。”
但楚昭比他更快一步:“我也要去。”说着话人已经跑到了车前,双手一撑坐了上去。
“你!”中年男人瞪眼指着她。
“我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送官。”楚昭坐在车上淡然说,“我会盯着你们的。”
齐乐云等女孩儿跑过来了,恰好看到这一幕,又是气又是无奈,跺脚:“楚昭,快回来!”
“我一定要为死去的村民盯着他们。”楚昭说,说罢掀起车帘就进去了。
齐乐云等人总不能去把她揪出来,只能无奈地看着。
中年男人手背上绷起青筋,看起来打算把人揪出来,但老仆摇摇头。
“好。”他含笑说,“多谢楚小姐监管,那就同去。”
话音落,又一个女孩儿从人群中冲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上了车。
这又是什么!中年男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小姐,我也要去!”
还好那女孩儿喊了一声。
是婢女,有其主必有其仆,中年男人将牙咬住,一甩马鞭“走!”
......
......
马车隔绝了外边,楚昭的面前只有那个少年恶狠狠地视线。
“你是不是有病?”他冷声说,“把我送进官府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昭从阿乐手里接过什么,一边哦的拉长声调:“果然你们家就没打算把你送你官府。”
谢燕来冷笑欺近:“我们家的事关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那女孩儿手飞快地向他嘴边一捂。
声音被捂住了,一颗丸药也塞进来。
谢燕来猝不及防,药丸一口气被吸了进去,他发出一声闷咳,差点被噎死——
“这丸药能止血,固筋,补气。”女孩儿的声音在耳边说,“在战场上被长矛穿透的兵士都能吊着一口气获救。”
什么鬼,有病,他又没有被刺穿!
谢燕来只觉得眼泪都被噎出来了。
谁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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