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酒落下声音的瞬间。
原本众人就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更深了些许。
霍庭墨从吼出那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只是看着她。
漆黑到极致的眼底深处,不见半点光亮。
即便之前她对他的态度再漠视,再对他无动于衷。
他都不觉得,会有她刚刚的动作来得伤人。
容祁瑾看向了霍庭墨。
显然是,霍庭墨不开口,他不会去做这个手术。
陆听酒看见容祁瑾的反应时。
下意识的,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视线对上男人深黑不见底的眼神时。
陆听酒先开了口,嗓音涩然,“要是他有事,我要贺涟詹的命。包括,那个孩子。”
孩子。
一旁容祁瑾素来平静无澜的瞳孔,微微一震。
从贺涟詹得知到消息时,就没日没夜找的孩子,她竟然知道在哪?
陆听酒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走廊瞬间寂静一片。
霍庭墨眼底的浓厚的墨色,加重。
此时他看着陆听酒,静了静,忽地勾了勾唇,弧度森寒凉薄,薄唇吐出没有任何温度的话。
“淮止要是死了,那我呢,你是不是也准备要我的命?”
“他不会有事!”
陆听酒嗓音里沁着寒冰,字字缓慢,清晰,“他不可能有事。”
从来没有过的笃定。
霍庭墨眼底深处溢出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暗色,“酒酒……”
“我不知道。”
……
容祁瑾进急救室之后。
整个走廊上,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简夫人受不住力,陆祁临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听酒靠在了墙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
一身黑色西装的陆京远,始终站在她旁边。
陆珩朝陆听酒的方向靠了一下,难得的没说任何话。
霍庭墨落在陆听酒脸上的眼神,不曾移动分毫。
他看着被陆家的人有意无意护在身后的她,眼底有担忧,隐隐有害怕。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地掠过他脑海。
如果今天是他躺在里面,她会……怎么样……
【淮止要是死了,那我呢,你是不是也准备要我的命?】
【我不知道。】
霍庭墨素来沉稳凉漠的眉宇间,覆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阴鸷。
……
察觉到陆听酒脸色不对的。
第一个人是霍庭墨。
但先开口的人是陆祁临,“岁岁,你怎么了?”
瞬间。
所有人的眼神,都朝陆听酒看了过去。
站在她身旁的陆京远扶住了她,立刻就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甚至是。
陆京远都能够看见陆听酒白皙的额头间,细细密密冒出来的冷汗。
陆听酒躲过了他的触碰。
“岁岁。”
陆京远的声音,一下就沉了下来,“找医生来。”
“不,不用。”
心脏处有股钻心的痛袭来,陆听酒最后才承受不住的微微弯了弯腰。
“我没事……”
“脸色都白成这样样子了,还叫没事?”
陆京远素来低沉凛冽的话音,放得很缓。
他看着陆听酒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蛋,眉宇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让医生看看。”
随即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陆京远补了一句,“让医生在这里看。”
陆珩瞬间就开了口,“我去叫医生!”
说完之后,他就快速的朝外跑去。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简夫人,闻言也起身,给陆听酒让位,“岁岁,坐我这里……手怎么这么凉?”
简夫人要去拉陆听酒坐下的手,忽地顿住。
触及处,一片凉意。
陆京远闻言也伸手,准备去试一下陆听酒手上的温度。
“我没事。”
依旧是这三个字,陆听酒将自己的手朝后躲了一下。
但紧接着。
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落在了陆听酒的肩上。
清冽而熟悉的气息。
即便陆听酒不抬眼看,也知道是谁。
她的手才刚刚有抬起来的趋势。
男人低沉平稳,但明显压着情绪的声音蓦地响起,“一件外套而已,也值得你迁怒?”
陆听酒刚触碰到衣角的手,微微的僵了僵。
不过几瞬。
陆听酒又重新将手放了回去。
心脏处弥漫的那股痛,不轻不重,但也不容忽视。
刚好这个时候。
陆珩叫的医生过来了。
“医生,给她看看。”
为了方便检查,陆听酒坐在了长椅上。
但包括医生给陆听酒检查的时候。
她的眼睛,都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急救室的方向。
站在一旁的霍庭墨,眼底深不可测的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情绪,看着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陆听酒疼得忍不住轻呼一声的时候。
几人脸上的表情,都紧张了起来。
陆珩更是直接低斥出声,“看不见她疼吗?你动作轻点!”
原本在正常检测的医生,闻言不禁手抖了一下。
但也知道这几人是惹不起的存在,当即也小声忐忑的道,“好,好的。”
但他明明也只是,把检测仪器放在了陆听酒手上。
……
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候。
霍庭墨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简夫人不经意间看过去的视线,刚好对上男人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就坐在陆听酒旁边的简夫人,朝她靠近了几分,嗓音轻柔温和,“岁岁,靠在干妈怀里。”
陆听酒脸色苍白,恍若未闻。
应该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救急室里。
倒是一直站在陆听酒身后的陆祁临,看着一眼简夫人,随即又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神情凛然的男人。
陆祁临眼底眸色,微深。
……
检查结果出来后。
“没有任何问题?”
陆京远一张英俊的脸庞上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她脸色白成这个样子,你给我说没有任何问题?”
当即陆京远脸色就沉了下来,“换一个人过来。”
陆珩见状提醒了一句,“他是现医院里心内科最好的医师了。”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医师脸色平和沉稳,对于陆京远的质疑并没有要生怒的迹象,“我建议去做一个全身的检查,科室就在旁边那栋楼。”
闻言。
陆京远低首,看着额头上仍在沁出冷汗的陆听酒,“岁岁……”
“我不去。”
陆京远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听酒就打断了他。
而一旁简夫人握住陆听酒的手,也微微一紧。随即劝道,“岁岁,就在旁边那栋楼,不远,你去做个检查。”
“这里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急救室里的,是淮止。生死未卜。
“我不离开。”
陆听酒又再一次,语调毫无任何波澜起伏的说了一遍。
包括她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愈发苍白的脸色。
已经接完电话走过来的霍庭墨,眼神在陆听酒脸上停了好几秒。
似乎的想要说什么。
霍庭墨眼神沉了沉,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但看着陆听酒把唇瓣咬.得泛白的时候。
静了几秒。
霍庭墨蓦地伸手,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
“岁岁……”
“霍庭墨!”
简夫人跟陆京远,接连出声。
尤其是简夫人看见霍庭墨时,瞬间语调里的冷意掩都掩不住,“你没看见岁岁很难受吗?”
陆听酒被拥住的那瞬间,抬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别抱我。”
霍庭墨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即低眸看她,“祁瑾在里面,也可以出来。”
陆听酒身体顿时僵住,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霍庭墨时,嗓音有些虚弱但清冽,“霍庭墨,别逼我。”
别逼她。
霍庭墨低眸,看着陆听酒已经惨白到极致的脸蛋,轻描淡写而又淡漠至极的道,“酒酒,我要是你,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也就罢了。”
“你只要不说,我就可以当做不知道。摆到明面上来,对谁都不好,嗯?”
陆听酒眉眼烦躁。刚想说什么,瞥见在场的几个人都朝她投来的目光时,话音微微一顿。
……
偌大的走廊上,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从下午,到暮色渐晚,再到深夜。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原本很平静,很沉稳的在等着的简夫人,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手术怎么还没有结束?”
简夫人语调逐渐慌乱,急促,“这都进去多久了?”
陆听酒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有紧绷到极致到断裂的迹象。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低声喃喃的道,“我就不应该让容祁瑾进去……”
既然贺涟詹能够对淮止动手,为什么容祁瑾不会。
【他不敢,失败。】
之前自己说得有多笃定,此时陆听酒就觉得有多可笑。
察觉到陆听酒有动作的第一瞬,霍庭墨就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酒酒,你干什么?”
一旁一直等着的陆家三兄弟,也朝陆听酒看了过去。
“岁岁?”
但刚好,就是陆听酒甩开霍庭墨手的时候。
急救室的红灯灭掉。
随即门从里面被打开。
陆听酒首先出声,声音急促带着颤意,“他怎么样了?”
容祁瑾看见陆听酒眼底的焦急时,微微停了一瞬后,才平缓从容的道,“伤及腹主动脉,内脏也差点伤到,大量出血,陷入昏迷。手术成功。如果明早能够醒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什么叫做如果明早能够醒来,就没有问题了?”
陆听酒看着一身白大褂的容祁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习惯保守性说法的容祁瑾,看着陆听酒眼底的执着,耐心的解释,“如果今晚他不发生任何的意外,伤口没有感染,安全度过危险期,性命无忧。”
还不等陆听酒再开口,容祁瑾又补了一句,“我今晚时刻看着。如果发生意外,我随时在。”
说完之后。
容祁瑾看了一眼霍庭墨,随后又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如果能够早送来半个小时,失血不会过多。”
最后。
容祁瑾才看向一旁的简夫人,“他被送来之前,受伤处有被重按过吗?”
在听到手术成功的时候,简夫人脸上重新恢复成了沉静的模样。
闻言,她看向了容祁瑾,“这不是应该问你的好兄弟?谁知道他除了刺刀子,会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涟詹在哪?”
简夫人话音一落,霍庭墨警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
陆听酒没管他们在说什么。
容祁瑾说完之后,她的眼神又重新落在了急救室门口。
淮止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
她第一个朝他走了过去。
“酒酒。”
原本正在跟简夫人“交谈”的霍庭墨,忽地伸手,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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