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平在绝望。
彻底忘记了一切。
一个唯一记得的人,因为太过失望,被时间和痛苦淹没。
记忆是很残酷的东西。
一旦人主动放弃,时间就能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它搅碎卷走。
而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早已不知更替了多少的朝代,日月轮转千万次。
她看见这存放尸鬼的大殿被人遗忘,帝临域也经历了许多王者更替,人死了一批,又换一批。
这地方也被一群兽给占据了。
而周海平不愧是主将之一,即便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还是在一个雨夜,他再次清醒了过来,在第一时间被混杂着冲入大殿的一些雨水,从水道被冲了出去。
还没清醒多久。
殷念就看见周海平一脑袋砸在了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把自己给砸晕了。
殷念:“……”
然后就是她家太师祖路过,将人连拖带拽的给弄回去了。
周海平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所幸他性格还是保有了一部分生前的乐观,其他人也早就不知道什么尸鬼不尸鬼的了。
发现自己出不去老林之后,他就成了训练营的活阎王。
眼前幻境戛然而止。
光亮重新刺入殷念的眼睛里。
刚睁开眼睛。
殷念就觉得脸颊无比刺痛。
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一样。
“?”
难不成现在内心羞愧难当都会直接体现在她的脸蛋上了?
不扇自肿?
“唔叽!唔叽!”
殷念定睛一看,明白了。
是那团小鼻涕泡一边哭一边用力拍打她脸颊的啪啪声。
殷念:“……”
她一把推开了鼻涕泡,蹭的一下坐起来。
“嘶。”牵扯到伤处,殷念顿时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凉气。
“主人,你终于清醒了,你快去看看元辛碎吧。”辣辣一边哭一边道。
殷念心里咯噔一下。
立刻转身往元辛碎的方向扑了过去。
元辛碎整个人滚烫无比。
他的一只手依然护着殷念的后脑,衣领处翻涌出透血后的腥味儿。
元辛碎双眼紧闭,殷念忍不住轻轻拍他的脸颊,“睡睡?”
她用力的扯开紧紧缠绕在他脖颈处的骨链,却发现脖子一圈都有奇怪的纹路。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玩意儿的时候。
“我带你回军营。”殷念咬牙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正准备用自己那残破的手当场来一个美男抱。
“殷念,我们来了!”阮倾妘的一声厉喝惊的她手一抖。
不止阮倾妘来了。
安帝他们都来了,兽潮都暴动成这样他们怎么能不来?
一来就瞅见无数野灵兽围着殷念。
顿时紧张的齐刷刷拿起法器,对准这些野灵兽,“退后!”
“吼!”野灵兽们自然不甘示弱。
“唔叽!”那小鼻涕泡瞬间就跳到了殷念的头上,冲着那些巨兽发出了愤怒但还是糯叽叽的声音。
做什么呢?
都退后退后。
众人压根儿没将这颗在殷念头顶上蹿下跳的鼻涕泡放在眼,直到它一吼,这些巨兽真的后退了,众人才嘴角抽搐的来到殷念身边。
“这小东西什么来头啊?整个老林的兽都听它的,殷念你又拐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吧。”
可殷念现在完全顾不上鼻涕泡。
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揽住元辛碎,急得不得了,“药师呢?有药师吗?他受伤晕过去了!”
安帝愣了一下。
元辛碎晕过去了?
可他身上的伤,安帝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应该不至于到晕过去的程度,怎么会这样?
“快,将人带过来。”药师当然是来了的。
元辛碎被几个人搀扶着,二话不说先往他嘴里塞了一大把的保命药。
他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走走走,快走。”费老一边扯着殷念一边警惕的盯着这些委委屈屈的大灵兽。
因为它们的小祖宗竟然还死皮不要脸的扒着殷念要跟着她一起走?
对没错,原谅它们用这样的词语形容它们的小祖宗。
毕竟从刚才开始,就只有它维护殷念的份儿,殷念这个女人只关心自己的男人,一点都不关心它,它还深情款款的凑过去。
猛兽一族绝不低头。
怎么能这么舔?
“唔叽!”就是能这么舔。
卵泡五行我素的贴着殷念跟着它回到了军营。
周少玉站在阮倾妘身边,看着身后那些一爪子能撕碎十个人的猛兽深情款款的模样,忍不住狠狠拍打自己的胳膊,“这怎么还搞十相送呢?”
直到进了军营,这些灵兽才不敢进去了。
巴巴的等在外头看着。
那泪汪汪的样子让费老又忍不住说:“殷念,你这是将兽王的儿子带回来了吧?这架势,绝对是兽王之子才有的待遇。”
费老才说完。
旁边一个帝临军就狠狠捅了捅费老的腰。
往前面脚步略微停顿了一瞬的青冥的方向努了努嘴。
费老猛地想起什么,小声打了打自己的嘴道:“怪我怪我,提什么兽王之子。”
青冥停顿的脚步重新踩到了地面上。
转身看了一眼那甚至还没有孵化出来的卵泡。
嘴唇抿的死紧,眼神极其冷漠。
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卵泡感觉到青冥的目光,也罕见的缩了缩。
费老等人:“……”没跑了没跑了。
这卵泡绝对是兽王的孩子。
军帐。
殷念看着一群药师围着元辛碎做了仔仔细细的检查后说:“放心吧,他没受很严重的伤,睡一觉就会醒过来了。”
殷念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疲惫感将她淹没。
一个药师拎着自己的小箱子就冲过来了,“殷念,你才是需要好好治疗的那个。”
“你看看你的手脚,你的腰。”
药师都怀疑殷念到底知不知道痛了。
不过还好,殷念这人,成日嘻嘻哈哈,神经也粗,这要是换个人,还不知道要多难受呢。
药师一边给殷念上药一边想。
周少玉在旁边提着水囊路过,吨吨吨的喝着水,他自然是吃了殷念给的种子的,这会儿根须正在他的骨血里发芽,他莫名的就觉得口渴。
还没喝两口水。
就被人猛地拉过去。
殷念一把抓住了周少玉的肩膀,将他掰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他的脸。
这像周海平吗?
想到周海平……也就是安平的脸,殷念左看右看,觉得越看越像。
但隔了这么多辈儿哪儿还有什么像的?
殷念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周少玉被她炽热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
这这这怎么了?
他悄悄瞅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元辛碎。
元神这也不是瘫痪在床啊?殷念至于抓着他看的这么‘深情’吗?
“殷,殷念。”周少玉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我觉得咱不能做那种始乱终弃的事情是不是?”
殷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完全不在意他说什么。
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周少玉:“!!”
她叹气了!
她默认了!
此刻,军帐外冷不丁响起声音。
“训练官好。”
咻的一声。
殷念就推开了周少玉,一把冲了出去。
周海平没跟着一起出去接殷念,毕竟军营里得有人镇守才行。
只是他没想到。
他一到。
殷念就单脚猛跳从军帐里冲出来了。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周海平在这段时间里看过无数次了。
每一次都是不打到她动不了不罢休。
周海平神情缓缓裂开,看着冲出来的殷念警惕又崩溃,“你就这么想和我打吗?”
殷念看着他,双眼通红。
周海平心神俱颤,“不是我不打,是我怕一拳把现在的你打死了知道吗?我不和你打,你也不至于哭吧?”
殷念大步往前跳!
周海平捏紧了拳头,算了算了,大不了他不还手了。
小姑娘战意真浓。
可谁知。
下一刻独腿殷念紧跟着又用自己的独臂,跳起来一把子揽住了周海平,砰砰的拍着他的背。
声音更咽:“辛苦你了。”
“这么多年。”
“你真是太惨了。”
“我对不起你!”
殷念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扯开周海平深深凝望,然后再度嘭的一声拉入自己怀,激动的拍着他的背。
周海平:“……”
他只知道殷念一只手一只脚断了,可这也没人跟他说过殷念脑子也被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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