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目光仰望的高台之上,话语持续响起来。

    “那四年里你们知道整个西征军是如何维持下来的?除了杀人,就为了果腹,后勤断了,只能自己找吃的,记得一次抓住了五十多个波斯人,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很多士兵兴奋的笑了,不是因为有女人而是有吃的了,那年是冬天,地上连草都挖不到,一个夜晚,那五十多人连骨头都没剩下”

    天地间呜呜咽咽的风在吹,带着雄浑低沉的声音传到远方,那是让人停止呼吸的寂静。

    “不吃人还能吃什么?十几万人四年里把能吃的都吃了,到了大雪覆盖的冬季,就连饿慌的野狼见到我们都要躲着走,还活着的安息人已经跑到更远的地方,上百万的波斯平民,就有二十万”他站在高台最前方,拍响腹部,声音荡在成千上万人的上空:“在这里!一边吃着人,一边杀人,将萨珊波斯推平,将整个波斯湾变成真正的寸草不生,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天下强军怎么来的去告诉南面的诸侯,这是他们学不来的”

    “七年之间,我西征军所有将士席卷了整个中亚和半个大秦,曾经庞大无比的帝国都在我们刀枪剑戟下变得四分五裂!异国他乡的土地都在我们铁蹄下颤抖!尸山血海的炼狱,我们都杀来,这个天下,还有比那样的战场令人恐怖的吗?!南面那些诸侯的战事,在我们眼里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闹,你们想不想看这支军队是什么样的?”

    怒吼声里,天云漫卷,阳光倾斜照过来,映着高大的狼王负手在后犹如山岳屹立在众人视线之中,风吹过来,那白色巨狼的旗帜招展,连同他身后的披风一起,都在风里猎猎作响,下方十多名将领,无数观看北地的百姓心潮澎湃上望那君临天下的身影。

    “想!”某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嘶吼,震响天空。

    公孙止笑了起来,伸手在旁边白狼头顶抚了抚毛绒,披风一掀,大步转身坐到椅子上,抬手:“擂鼓!”

    “都督检阅三军,擂鼓!”高亢的传令声自高台之上响起,城楼之上,架设数面战鼓,几名身着短衣的军汉甩开赤裸的膀子,便是狠狠的敲下第一声。

    咚!

    咚!咚咚

    右面的原野之上,马蹄翻腾,仿佛踩着一声声鼓点蔓延而来,阳光里,写有‘并’字的旗帜举过天空,浩浩荡荡的骑兵压着战马的速度,就算如此,密密麻麻的的铁蹄踏在地面都能感到大地的震动,从未直面过骑兵阵列的平民百姓,脸色发白的望着推来的洪流,还未靠近都能闻到对方残留的血腥气息,忍不住想要做出躲避、逃窜的动作。

    最前方为首的一抹红色,窈窕的将领着一身玲珑兽头甲,头戴红翎,跑动中一杆画戟挥舞,原本呈冲势的骑兵立即化作两道迂的弧度,从打开的辕门中穿行而过,奔跑如风,卷起木栏后面最近一名妇人裙摆,引起一阵尖叫。

    “停”高举的月牙戟下,那是一道女声从将领口中高呼而出。

    校场上,卷毛赤兔嘶鸣人立而起,披风哗的一下展开的瞬间,身后如双臂环抱而来的并州铁骑,已是重新列成了方阵,这一动作就像演练无数般整齐,长矛斜斜垂地,黑色的甲胄上能见一道道刀砍枪刮的斑驳。地上的尘埃自马腿间弥漫起来,升上了天空,蒙蒙的视线里,卷毛赤兔落下前蹄,吕玲绮勒缰横戟,嗓音清冷:“并州铁骑归营,请都督检阅!”

    女声响起的时候,前方席位上,柳浦紧咬牙关,两颊涨的微微发红,像是强忍笑意的说道:“章老将军,我辽东可有过让女子上战场领兵?那公孙止竟让女子为将,就不怕背后笑话他,北地无男儿哎哟”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柳浦陡然抱着脑袋痛呼一声,泪水都疼的从眼角挤了出来,脚下的地面,还残留些许酒渍的铜爵微微摇摆,他抬起脸四周扫视过去,众人都在看那并州骑兵,没有任何异样,他揉着后脑悻悻的转了去:“活见鬼了。”

    稍远,马腾放下酒爵,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兵军阵,点头:“温侯之女,不比我大汉男儿差,真虎父无犬女,哈哈来温侯,腾敬你咦,温侯你酒爵呢?”

    “刚刚送人了。”吕布笑了笑,伸手一招:“给某家拿两坛酒来,今日我与马征西不醉不归!”

    “温侯使不得,老夫已是年迈,比不得年轻时候,喝不得那么多”

    就在这边说笑了几句,战鼓还在持续敲响,众人目光看向侧面远方,几支黑色的洪流从原野上铺天盖地的碾压过来,狂奔翻卷的马蹄,百姓中有见识的,大声呐喊出来:“赵子龙,赵将军的白狼骑”

    马超也在此时跑到推酒的父亲身边,指着那边笑道:“父亲快看,你女婿来了。”

    “哪里为首那个?”

    马腾眯起眼帘,浑浊的目光望去的时候,铁蹄奔雷,数千白狼骑已冲入校场,一面白狼下山的大旗底下,一身银鳞甲,外罩雪花袍轻抚,赵云一脸冷漠,将龙胆插进地面,拱手:“白狼骑归营,请主公检阅!”

    “俊逸非凡,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沙场战将岂能白脸文人那般,云禄选了一个不错的夫君。”马腾抚着白须连连点头,直接端起酒碗朝身边吕布敬过去,哈哈笑了起来,白须都在抖动:“来温侯,先干一碗!”

    呜呜呜呜呜!

    接连几声号角在鼓声中显得突兀,就听辕门四周的百姓大声惊呼,甚至有胆小的朝人堆里挤进去,公孙止看了一眼那边,端起酒水饮了一口,放下时,一圈涟漪在爵里荡开,他知道那是什么来了,但对于整个西征军而言,并不是最为厉害的军队,却是最有压迫感的。

    下方的柳浦还在揉着后脑,爵中‘波’的一声,酒水翻涌溅到了外面,听到远方的喧哗声,忍不住好奇,伸长脖子,看向那边还有什么军队过来。地面剧烈的震动越来越大,他望去的眸子也都在巨大的轮廓出现的瞬间,缩紧到了极致,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那边,犹如柱子的象腿落下,震动铁片。

    披覆铁甲的巨象摆动长鼻发出嘶鸣,两支弯曲的长牙上镶了一圈两指长的尖刺,随着缓慢的行动摇摆起来,两边颤颤兢兢的百姓都齐齐往后缩,深怕那摆动过来的獠牙和尖刺陡然戳到他们身上,偶尔发出一声高亢的长鸣时,来自中原或更南面的观礼者吓得脸色发白,或直接叫了出来。

    对于大象,中上层的世家、官吏或多或少在中有过了解,在南蛮那边便是有这种庞大的生物,然而对于挑选出来作为战象,身高体重都是其中姣姣者,三头并列前行,加上背上搭建的箭楼,给人一种会移动的城墙的错觉,而上面的贵霜士兵,深眼大胡须,头裹缠布,又是一种身处异域的感受。

    总计三十头战象缓缓步入骑兵方阵后方时,众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在这些庞然大物周围,还有身材高大壮硕的丁零人,全身披着重铠,戴着不同样式的遮面铁盔,走动中都能听到铁甲的摩擦声,尤其手中拖行的铁锤,在泥土上划出长长的痕迹来,听到有人报出兵种的声音,所有才知道这是公孙都督的丁零重锤兵,专门用来克制冲阵的敌人重骑。

    “柳参军这下,没有话说了吧,这样的军队,我大汉少见呐。”看到外族兵马也融入其中,章碾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旁边的柳浦抿了抿嘴,哼道:“行动迟缓,不及骑兵灵活多变,早晚也会被拖死,何况这么大的家伙,补给也很吃力吧,难怪那公孙止要靠吃人才能维持军队,想来吃的都给这些无用的东西了。”

    “参军真是什么都能说道一二,佩服。”阳仪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时辰,对章碾道:“章将军,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尽快将带方郡地图献给都督,完成主公嘱托。”

    不等章碾说话,那柳浦先站了起来,都了宽袖:“阳长史说的不错,我以为西征军如何,不过一群蛮夷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参军有此志气,辽东年轻一代里怕是不多见了,不过见了公孙都督还是恭敬一点为好,当年仪出使都督军帐”

    “好了好了,阳长史胆怯就直说,就由浦领头好了。”

    柳浦一把拿过侍卫手中铜盒,先行走到了前面,章碾侧脸看了一眼阳仪,后者微笑:“我听说都督每次聚拢军将,都要祭旗的。”

    与此同时,远方,一拨来自南方的七百骑兵已经抵达,与斥候交谈之后,直奔城门校场,一万两千步卒在听到将领的命令后,拔腿狂奔,沿途上正在校场外面来去的百姓,纷纷退到道路两旁,低声讨论这支精气狼烟的兵马是哪里来的。

    校场。

    轰轰!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踏着与战鼓每一点走入辕门,一千陷阵营在前,两千斯巴达战士在后,以长列进来,兵器与盾牌不时呯呯碰撞,每一张脸上的表情都是写满冷静沉着,步入校场后,三千人一齐立下手中大盾、硕大的圆盾,校场周围便是轰的响了一声。

    之后,越来越多的军队进来,潘凤的凤翔军过去之后,来自其它民族的军队相继开拔过来,如高卢轻步骑兵,阿非利加人、克里特弓箭手,来自希腊的多罗彼人、阿开那尼亚人和挨托利亚人,以及战场上俘虏、收留的色雷斯骑兵、日耳曼人骑兵、伊利里亚骑兵、帖撒利人骑兵,人数最多的还是投降的那三支罗马军团,总计八万,但此时检阅军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塞进来,整个联军进来的不过一万多人。

    看着各种各样的人种、军队,校场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某一刻,公孙止缓缓从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前方,双手握拳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的各色方阵,面容肃穆。前方,阳光推移照到人的脸庞,有人呐喊:“请主公检阅三军”天云之下,无数的士兵砸响兵器,跟着发出巨大的呐喊:“请主公检阅三军!”

    “江东孙策归营,请都督检阅军队!”

    “荆州黄忠(魏延)归营,请都督检阅”

    远方,突如其来的两道声音传来,引起一阵骚动,来迟的南方西征军士兵站在校场外齐齐呐喊的同时,四名将领:孙策、周瑜、黄忠、魏延望着高台上的轮廓齐齐拱手,眼睛里多少有着感慨万千的复杂情绪,马忠缩着脖子在他们后面也跟着拱手,眼睛却是不停的四处张望。

    高台上方的身影,朝他们挥了挥手:“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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