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出了古董店,打车前往京都南大街。
他先去手机店买了款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苹果手机,又去移动营业厅补办曾经的手机号。
因为没带身份证,遇到了营业员的“刁难”。
没办法,他只好去路边报亭买了张黑卡。
第一时间,他给家里打去电话。
听到奶奶熟悉的嗓音,他强忍鼻腔里的堵塞柔声回答道:“我很好,三伯也没事。”
“快的话他今年年底回家,慢一点,可能明年年初。”
“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
“我爸给您打电话啦?”
“好好好,您说了算。”
聊了大半个小时,他病态的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笑容。
而后,他费了点功夫验证微信,收到了许多条留言。
孟凡的,萧茗荷的,裴川的,柳塘的……
留言最多的,是一个动漫女生头像,被他置顶聊天且备注媳妇的人。
他蹲在路边,默默点开聊天框,将留言记录拉到最上面。
媳妇:“臭苏宁,我爱吃的酱黄瓜在冰箱第几层?找不到了哎。”
“不回我,手机没信号了吗?”
“你的运动鞋好臭,帮你刷鞋熏哭我了,眼睛疼。(委屈的表情)”
“我今天给奶奶打电话啦,嘻,她问我什么时候跟你回家。我说九月旬,你差不多能赶回来,没问题吧?”
“天大的喜讯哦,你爸……叔叔平安归来,目前在你妈那修养。没有受伤,不用担心。”
“今晚肚子好饿,想吃你烧的排骨海带汤。(可怜兮兮)”
“小苏同学,唔,突然有点想你。”
“哼,就一丢丢想你,别得意。”
再后面,诸多的留言都是在同一天发的。
他看了下日期,应该是他进入诛魔潭的那一晚真凰星陨落之后。
“苏宁,你没事的对不对?”
“回我条信息,就一条。”
“我又没胡乱吃醋,你凭什么不理我。”
“你个大骗子,你明明答应我会回来的。”
“我恨你,恨你,讨厌死你了。”
“我根本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密密麻麻,一整页的“对不起”三个字。
留言到这,下面变成了语音。
他眼窝湿润的点开,右手颤抖不停。
每一段语音都很长,她喊着他的名字,抽泣更咽,难以自控。
在留言记录末端,有一段很长的字。
媳妇:“苏宁,黄泉路上走慢一些,一定要等等我。快的话,明年三月我就可以下去陪你了。”
“如果,如果师傅用其它方法帮我压制了命劫,你也别着急,等气运之争结束,我圆满完成任务,无愧昆仑,我照样会去找你。”
“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你走了,我哪有苟活于世的道理?”
“比起你喊我师傅,其实,你喊我媳妇的时候最可爱。”
“我喜欢听,喜欢看你嬉皮笑脸又怕惹我生气的样子。”
“可惜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我好后悔,后悔没亲自陪你去昆仑山。”
“那样的话,要死一起死,死在一起,多好呀。”
“以后,我不会再想你。”
“因为我的心跟着你去了阴曹地府,只剩躯壳。”
“躯壳,是没有思想的。”
最后一段看完,青年男子捂着胸口,只觉得揪心疼痛。
疼的他喘不过气,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他想给她打电话,给她回信息。
可他不敢。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告诉她诛魔潭底发生的一切。
难道非要他亲口说出自己入魔了吗?
难道要他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将那血肉模糊令人作呕的样子给她看吗?
四个月的时间,等同四个月的寿命。
这样的事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她呢?
“溪溪。”
他握着手机,踉跄起身。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奔流不息的人群,无影无踪。
……
京都市区,状元路。
一家毫不起眼的书店里,柜台后的座椅上,白南弦手捧书籍,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
原本用来对付紫薇和昆仑的重要筹码被陈玄君换走了,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暂时放弃。
疯狂不代表盲目,更不代表要“自投罗网”。
正如蒋岳说的那样,李木子的低级圈套,仅此而已。
身紫薇七星海棠奇毒,早晚都得死。哪怕借助某些天材地宝进行了压制,最多十年,仍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气运之争方才开启半年,他有足够的时间再去谋划。
他甚至有些感激陈四爷了,是他让自己有了冷静思考的机会。
谋而后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比起成为佛门弃子的李木子,白南弦自问还有足够的底牌。
起码在师妹裴姝尚不能挑起运宗重担的这几年,他得走在前面。
为她铺路,为她筑石搭桥。
“噗。”
瓜子皮飞出,好巧不巧落在了进门的客人身上。
是一位挎着单肩包的青年男子,面色暗黄,眼角残留泪痕。
白南弦霍然起身,歉意开口道:“不好意思,没见着有人进来。”
对方挑了挑眉,表示不在乎。
白南弦客气的递了根烟,询问道:“买什么类型的书?”
青年男子硬邦邦的回道:“故事会。”
白南弦差点笑出声来,尼玛,多大年纪了,还看故事会?
幼不幼稚啊。
他鼓着腮帮,狠狠压制笑意道:“那个,往前走,第三排书架最上面。”
青年男子说了句不会抽烟,自顾前行。
白南弦美滋滋的点上,重新坐回靠椅嗑瓜子。
七分钟,青年男子走了出来,没拿故事会,反倒捧了本《三十计》。
白南弦好奇道:“没找到故事会?”
对方面无表情道:“故事再好看,终究是胡乱编造的,没什么意思。”
白南弦深以为然,掐灭烟头道:“对,成年人就该看点成年人该看的书。”
“三十计好啊,配一套孙子兵法,挺适合现今社会的生存之道。”
“哦,这本书三十块。”
青年男子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豪爽道:“不用找了。”
白南弦也不矫情,道了声谢。
前者当着的他的面将三十计翻到“借刀杀人”那一页,直接撕下。
白南弦满脸错愕,搞不懂对方此举何意。
青年男子漠然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秋后算账,借刀杀人。”
“苗疆之行,你派出去的四位长老很不错。”
“虽然都死了,但依然不足以平息我心的怒气。”
“伤我,不要紧。”
“可谁敢欺负我媳妇,我就得帮她讨回来。”
“从前记仇,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记仇,我只恨举世无敌。”
对方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七十块,是买你命的。”
白南弦大吃一惊,扭身欲逃。却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动弹,无形的束缚,好似围绕方的透明渔网,将他直愣愣的困在原地。
“记住,杀你的是佛门。”
“这一招,叫童子拜佛。”
青年男子指相连,拇指拉开距离。
其嘴里喷出血雾,悄然弯腰。
“你……”白南弦瞳孔放大,面容扭曲。
“你,你是苏……”
最后一句话,他无力再说,已然咽气。
没人知道他说的那个苏字代表着谁。
心脉俱断,魂飞魄散。
世间犹有运宗在,不见当初白南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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