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

    爆炸案的现场,依旧在传来忙碌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以及人们痛苦的哭泣声。

    有的人已经从废墟之中被挖了出来,他们的亲人看着尸体,悲愤不已。

    有得人还没有被挖出来,不少百姓还在远处等着。

    不肯回去。

    水城司的人们,已经将外围的那些房屋给陆续拆除,将熊熊燃烧的火势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金吾卫的侍卫们则是取代了东厂番役。

    维持现场秩序。

    并继续处理废墟之中的灾情。

    自始至终。

    陆行舟一直都在现场看着。

    看着那些混乱。

    那些血腥。

    听着那些不断从废墟和火光之中传出来的惨叫。

    他倒不是同情。

    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汪亭用错了吗?

    并没有!

    李因缘原本就是密谍司之主,差不多可以说,密谍司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

    密谍司的做事手法,李因缘应该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根本瞒不住他。

    再加上汪亭也只是初掌密谍司,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才会如此轻易的落入李因缘的陷阱。

    才会有如此的爆炸案。

    这不是谁的错。

    这是观因素导致的。

    没办法避免。

    即便是往后。

    汪亭若是要以密谍司来对付李因缘,依旧会束手束脚。

    被对方处处占据了先机。

    李因缘。

    就像是火药。

    如果处理不妥的话,随时可能会再爆炸。

    陆行舟在想一个可能的办法。

    以便于在将来在面对李因缘的时候,能够不这么被动。

    “密谍司,或许不应该再延续之前的职列了。”

    “拾人牙慧,总是太过于下等。”

    “应该创立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密谍司。”

    陆行舟目光微微闪烁。

    眼瞳里。

    倒映着的是那些熊熊燃烧的火光,以及炼狱般的惨烈场景。

    “但是时间上……哎!”

    ……

    哗啦啦。

    黑色的马车从茶楼处慢慢的行驶了出来。

    东厂的番役们拱卫在车马左右。

    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陈慷一身灰头土脸,拎着长枪跟在马车右侧,表情悲痛。

    这一场爆炸。

    他死了几十个兄弟。

    有好几个还都是他重点培养的好手。

    这心情怎么能好的起来?

    马车的左侧是汪亭。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因为他的实力本来就比陈慷低一些,在那次爆炸的冲撞之中,已经是受了不轻的伤。

    再加上这次事故的责任首要在他。

    所以这状态很萎靡。

    嘴唇发白。

    连走路都像是无精打采的。

    陆行舟在马车里,依旧在思考之前的问题,并没有说话。

    不久后。

    众人都是回到了宅子。

    陈慷带着那些受伤的番役们去休息治伤了。

    汪亭跟着陆行舟回了屋子。

    一进屋子。

    汪亭直接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主子,小的犯了大错。”

    “请您责罚。”

    汪亭没有任何的解释,额头贴着地板,低声说道。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一则,对不住陆行舟的信任。

    密谍司这么重要的东西,完全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结果,办出来这么个丢人的案子。

    二则,他知道,这次爆炸,也会给东厂,给陆行舟带来很大的麻烦。

    死伤无数。

    民宅被毁。

    而且还是在长安城里,天子脚下。

    陛下会怎么想?

    东厂,密谍司,都是一群废物饭桶?!

    如果因此失去了陛下的宠信,东厂可能还没有开始真正的辉煌,就会呜呼哀哉了!

    就算陛下依旧宠信。

    但是朝中那些人们呢。

    那些原本就看不惯东厂的大臣们呢?ltspanstylegt谷lt/spanstylegt

    他们会善罢甘休?

    一个个言官恨不得把口水吐沫星子喷在陆公公脸上吧?

    陆公公,怎么也得被罚的。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大意。

    以及,自己的狂妄。

    自己必须为一切承担。

    汪亭低着头。

    甚至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了。

    因为他知道,陆行舟的性子一向是比较狠辣的。

    轻饶不了自己。

    陆行舟没有说话,他走到了书桌前。

    油灯里的油已经是没剩下多少了,火光也有些柔弱。

    陆行舟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油壶,轻轻的灌了进去,顺势把灯芯往外拽了一些。

    一缕细小的黑烟窜出来。

    火光好像突然之间就变亮了。

    他的影子也被拉长了一些。

    投射在身后的书架上。

    他坐下。

    座椅发出了一声嘎吱的酸涩声响。

    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小的有错。”

    “请公公责罚!”

    “哪怕是打杀了小的,小的都没有丝毫怨言。”

    汪亭又说了一句。

    然后把脑袋用力的往木质地板上磕了一下。

    低沉有力。

    “你呀……”

    陆行舟叹了口气,端起茶壶,倒上了两杯茶水。

    茶已经凉了。

    但还是茶。

    他自己喝了一杯,然后把另外一杯推到了书桌对面,正对着汪亭的位置,低声道,

    “忙了一晚上也累坏了。”

    “喝了这杯茶,下去休息吧。”

    “这件事,咱家会担着。”

    之所以这么做。

    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收买人心。

    让汪亭感激涕零之类的。

    汪亭这种下三滥,他想要服从你的时候,自然会服从。

    他想要背叛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会背叛。

    所以这些手段根本就没有用。

    他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这件事,自己没办法推脱。

    那些看不惯东厂的朝臣,绝对不会去指责一个小小的汪亭。

    陛下,也不会去向汪亭追责。

    一切的罪,哪怕是真的和自己没关系,也必须是自己来承担。

    ……

    就像当初在司礼监更改御马监的草料之事。

    没有谁会去在意是胡庸手底下的哪个小人物做的。

    人们只会把矛头对准胡庸。

    上位者。

    享受了别人没有享受到的荣耀和权柄。

    也必须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和责任。

    这是规矩。

    相反,立了功也一样。

    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功劳是汪亭立下的,还是陈慷立下的。

    陛下也不会在意。

    所有人都会把这个功劳,安在陆行舟的身上。

    ……

    既然没办法把自己摘出来。

    那主动承担。

    还能给自己留些颜面。

    至于惩罚汪亭与否,陆行舟也觉的没有必要了。

    如果是汪亭疏忽,或者狂妄自大,或者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导致了这次爆炸。

    那惩罚必不可少。

    但这一次。

    陆行舟其实明白。

    汪亭他真的就不是李因缘的对手。

    而且,原本汪亭掌控密谍司的时间也很短,没有得心应手。

    一切原因综合起来。

    就相当于,让一条没有成年的狗,去对付一只在丛林里生活了多年的狼。

    怎么可能不失败?

    这最根本的错误,在自己这个决策者身上。

    所以,他也懒得惩罚了。

    因为错终归是自己的。

    ……

    “主子……”

    汪亭抬起头,看到陆行舟推过来的那杯茶,脸色有些恍惚。

    迟疑了稍许。

    他再一次把头埋在了地上,用力的磕了三下,

    低声道,

    “小的给主子添麻烦了!”

    “绝对不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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