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刘丰衣从黑龙江虎林市赶往了云南腾冲,再次找到了儿时和自己相伴的凌轩。他们年龄相仿,年近三十。在不到十岁时,凌轩的父母就相继病世了。之后,凌轩便住到了刘丰衣的家中,两个人像亲生兄弟一样长大。在文革开始的时候,凌轩十六岁,刘丰衣十七岁。随着国家知青下乡的浪潮,两个人离开长春,先后去往了不同的城市。凌轩被下放到了云南腾冲,刘丰衣被派往了离家相对较近的黑龙江虎林市,不过,这只是相对凌轩而言。刘丰衣的父亲是个地主家的儿子,后来家境衰落,解放战争中还差点饿死,所以他才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丰衣,寓意丰衣足食。刘丰衣有个叔父,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到了美国,后来发了财,妻子先他去世,直到他后来离世,膝下仍然无儿无女。他在遗嘱中将所有财产留给了他中国的兄弟,也就是刘丰衣的父亲。不过那时正值中国的文革初期,中美两国还没有建交,他的遗产就一直被美国的律师代管。后来尼克松总统访华打破了两国僵局,但是他的遗产直到文革之后才转到刘丰衣的家中。此时,刘丰衣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刘丰衣继承了这笔遗产。这笔遗产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是一辈子甚至几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面对如此之多的天降的财富,刘丰衣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想起来他远在云南的好兄弟凌轩,于是就跨越了整个中国去探望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兄弟。

    那时从虎林到腾冲非常不方便,先要从虎林赶到哈尔滨,然后从哈尔滨坐火车到北京再从北京做火车到昆明,再从昆明坐车到腾冲。那个年代,火车票是个紧俏货,甚至需要开介绍信托关系买票。不过,在任何时候,钱都是可以办到例外的事情的。当刘丰衣将十几甚至几十块钱塞给火车站站长的时候,什么关系和介绍信就都不需要了,站长亲自替他买票。别小看这几十块钱,那个岁月,这些钱几乎是一个站长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工资。

    耗时了半个多月,刘丰衣来到了腾冲,凭着他和凌轩往来书信的地址,他找到了这个与他分别了十多年的异姓兄弟。

    凌轩看到刘丰衣的到来,非常激动,留下了眼泪,刘丰衣也哭了,毕竟他们分别的太久了。第一天,两个兄弟是别喝边聊,彻夜长谈,想把这十几年的话一次说完,凌轩还感慨着什么时候能回长春,去墓地看一下自己的养父母。第二天、第三天仍是如此。最终,刘丰衣开口了,将自己从叔父那里继承遗产的事告诉了凌轩。当刘丰衣说出遗产的数字时,凌轩还不相信,以为自己这个兄弟喝多了吹牛。直到刘丰衣从包中拿出了几捆大团结时,凌轩才相信刘丰衣所说的话不假。

    刘丰衣对凌轩说,“兄弟,这遗产是我老爸继承的,你也是他的儿子,所以这遗产也有你一半。”

    凌轩连忙推辞,“我只是他的养子,这遗产应该全是你的才对,我不能要!”

    刘丰衣当时急了,站起来把杯子摔了,骂道,“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是养子?你是不想认咱这个爹和我这个兄弟了?要是这样,我马上就走,以后咱们再也不见,你也别回去看咱爹妈!”

    凌轩有些迟疑,“别生气,大哥,我怎么能不认咱爹妈和你这个兄弟呢?只是这么多的钱……我怕有人说闲话……说我见钱眼开。”

    刘丰衣骂道,“十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一点也不像个东北爷们。这钱是咱家的,咱们两兄弟一起用,能怎么的?谁说闲话?你把他叫出来,我和他理论理论!”

    凌轩犹豫了下说,“大哥,那我就依你的,可是我这地方穷乡僻壤的,要这钱有啥用啊?”

    这时候,刘丰衣提出要到北京闯荡,问凌轩想不想一起去。

    凌轩不是不想去,但是他与其他下乡的知青一样,虽然想回家,但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盼到那一天。一年又一年过去,回家的消息始终没有盼来,他长大了,不能等了,他便在这里娶了个傈僳族老婆成了家,也有了个五岁的孩子。如今,知青可以回家了,但是这里的家实在让他割舍不下,他也想回到城市的生活,但是那边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刘丰衣的到来给了他这个机会,不过他的傈僳族老婆却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最后,凌轩就像许多下乡知青的选择一样,在婚姻和回乡之间选择了后者,离了婚,回到了城市。临走之时,刘丰衣和凌轩只带了几百块路费,剩下的几千块钱都留给了凌轩的老婆和孩子。

    到了北京之后,两个人没有住处,那时还没有商品房买卖,住招待所需要介绍信,虽说有钱好办事这句话在哪都是真理,但是要长期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凌轩找到了他父亲旧时的战友。这个人因为经历了文革,家中赤贫如洗,唯一的女儿也已嫁人,只剩下老两口和一个破屋子,两个人给了老两口一些钱,便挤在这间破屋子里住下来了。

    凌轩问刘丰衣他们要在北京干什么?刘丰衣说:“咱爹不是跟咱们讲过你亲生父亲的事吗?他老人家当年和一个柯老爷救过咱爹妈的命,当时他们三个人成了患难之交,这事你知道吧?”

    凌轩说,“这事我当然知道,我亲生父亲和咱爹都给我讲过。”

    “那好,你还记得咱爹说过柯老爷的事吧?他是个猎人,会‘猎人之术’,其技艺神乎其神。他家祖上有一个玄铁宝盒,落在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那,叫肇宝德,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凌轩想了一下说,“当然记得,他不是一个卖猎物的人吗?咱爹把我收留后,我经常替咱爹到他那去收猎物,直到我去云南为止,我经常和他打交道。他现在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吧?怎么了?咱要干的事和这老爷子有关?”

    “是有关,但是不是和他,而是他儿子。这老爷子前几年去世了,他的儿子你也见过,叫肇春桥。他后来从长春跑来北京投奔他的亲戚,在北京接着干收猎物的老本行。我第一次路过北京时打听了一下,他就在潘家园那摆地摊做非法交易。不过他比较懒,整天游手好闲,正事不做,就知道抽烟喝酒,所以生意也没做起来。我不仅打听到了他的下落,还打听出一个事。他想卖那个玄铁宝盒!”

    凌轩疑惑了一下说,“他想卖那个祖传东西?就是那传说中狐妖的毛?”

    “是啊!不过他说是狐妖的毛,没人相信,所以问价的人不多。而且他要价太高,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有人出价。所以我想,咱们去把它买下来。”刘丰衣说出了他的想法。

    凌轩仍旧没明白说,“哥,咱买那玩意干什么啊?”

    刘丰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咱们现在缺钱吗?”

    凌轩答,“不缺啊!估计几辈子都花不完。”

    刘丰衣用教育的口气说,“对!不缺,咱缺的是名气,咱们应该用这钱干一番大事,也给咱祖上争光,让祖坟冒青烟!”名气对于经历过文革的人有多么重要,可能是现在的人感受不到的,但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名气可能比生命都重要。

    “哥,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想干啥?”凌轩依旧很糊涂。

    “笨啊!把那盒子买过来,里边不是有狐妖的毛吗?咱找个明白人给指点指点狐妖在哪,咱们去抓狐妖?”刘丰衣最终道出了真实的目的。

    凌轩一脸不屑,说道,“抓狐妖?那狐妖能是真的吗?”

    刘丰衣提醒凌轩说,“肯定是真的,你忘了咱爹说柯老爷祖上的事了?他家那祖传的《猎人之术》可都是真的啊!”

    凌轩想了想,“就算是真的,咱俩也不会什么《猎人之术》啊,怎么抓呢?”

    刘丰衣说出了他的计划,“咱们可以请柯老爷出山啊!”

    凌轩琢磨了一下说,“好!那我去找他买这个盒子!”

    刘丰衣说,“等等,这事你去不好,因为你和他父亲认识,你也认识肇春桥,砍价还价不太方便。我和他没见过面,但是都听过对方名字,知道对方是谁,关系既不陌生也不算熟,还是由我去比较好。”

    隔日,刘丰衣到了潘家园。那个时候潘家园还没有成立正式的古玩市场,所有的交易都是非法交易,这种非法交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清,那时称潘家园为鬼市,衙门时不时去扫荡一圈。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文革后,衙门换成了工商所,仍旧随时过去扫荡。

    刘丰衣找到了摆地摊的肇春桥,表明了身份并说明了来意。肇春桥记得刘丰衣这个名字,为了安全起见,就将刘丰衣请到一个小饭馆边喝边聊。肇春桥说那个盒子已经有人想要了,出价八万。刘丰衣当时表态可以十万买。肇春桥没有答应,说那他先去问问那个人再说。等到过了两天,刘丰衣再见到肇春桥时,肇春桥说对方愿意出价十五万买。刘丰衣有点火了,表示愿意出价三十万,一周内付款,先付一万作为定金,不过要求肇春桥马上把另外一边给推了。肇春桥觉得三十万已经很值了。那时候的三十万说等于现在的三千万都不为过。肇春桥收了定金,并给刘丰衣打了收条。过了五天,刘丰衣用皮箱将钱带到肇春桥那里交给了肇春桥,并取回了盒子。

    刘丰衣和凌轩得到了盒子后,将盒子打开,仔细端详着狐妖的毛。凌轩问刘丰衣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刘丰衣表示应该去找柯老爷,也就是我的爷爷帮忙。于是凌轩便去了抚顺找我的爷爷,几经打听找到了我的爷爷。可是无论凌轩怎么劝说,不管用他父亲和我爷爷的交情游说,还是用高价请我的爷爷出山。我的爷爷都表示不想进这次山,并说《猎人之术》只是传闻,他并不会,而且关于狐妖的事情也只是传说罢了。

    凌轩无奈,只好回去和刘丰衣商量该怎么办。刘丰衣也表示办法不多,但是事情不能不做,便让凌轩没事便去潘家园收山货,顺便打听相关的消息,这一打听就是十八年。

    这个期间,北京也有了商品房买卖,刘丰衣和凌轩各自买了一套房子。刘丰衣也没闲着,在全国四处游走打听消息,基本连家也不回,除了凌轩再婚的婚礼,还有凌轩孩子凌霄满月之外,只回过一趟北京,那时凌霄才两岁。就连凌轩老婆去世后的葬礼,刘丰衣都没有去参加。他自己也没有结婚,只是一心寻找狐妖的线索。而肇春桥自从有了钱之后便不务正业,物价飞涨后,他那点钱也被他差不多败光了,一阵郁火就两腿一登见了阎王去了。之后他的儿子,也就是肇福源,又干起了家里的老本行,倒腾山货。他和他父亲不一样,虽然滑头,但是个较为勤快的人,没几年就挣了大钱,凌轩就是他的常客之一。

    从刘丰衣得到玄铁宝盒后的十八年,凌轩的家中接到了一个电话,凌轩接起电话一听,是刘丰衣。刘丰衣在电话那边说,“快来武汉找我!把那盒子带上。”

    凌轩记下地址、放下电话,整理好行李。临出门时,凌轩对凌霄说,“我和你刘伯父出去,你这些天就自己在家吧。”

    凌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父亲多次提起过这个刘伯父,但是他却不记得他的模样。这也不怪他,上次相见他才两岁,两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他只知道父亲口中的刘伯父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这一年凌霄七岁,由于母亲早逝,他的幼年没有母亲照顾,使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善言谈,但是个很自立的孩子。他刚上小学,却可以自己洗衣做饭,所以凌轩将他留在家里也很放心。

    电话里,刘丰衣并没有告诉凌轩要干什么,但是凌轩心里很清楚,刘丰衣既然是让他带着玄铁宝盒出去,那就说明刘丰衣有了狐妖的下落。十八年的等待使得他对狐妖的兴趣大为减弱,但是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刘丰衣给的他。不管是为了十八年的等待,还是为了给当年抛弃妻子的行为有个说法,即使只是为了报答刘丰衣,他也必须去做这件事。

    凌轩带着盒子赶到了武汉,按照地址找到了刘丰衣。刘丰衣见到他后激动的说,“我们马上就能找到狐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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