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香桂说,这姑侄二人倒跟那菜市场卖菜似的,三表少爷初始一开口就是要五百两银子,夫人还到五十两,之后便是四百两,又涨到五十五两,如此这般几论讲价下来,终是一百两银子成交!

    下头人在一旁看着,那是忍笑忍的嘴都歪了!

    这大家里的少爷怎得是这个样子,可是涨见识了,还是京城来的读书人呢!

    武馨安闻言冷冷一笑道,

    “哼!甚么大家的少爷,京城的读书人,他那作派比破落户都不如!”

    说罢对关妈妈道,

    “前头几日金叔不是从京城来信了么,他在京城打听清楚了我那三表兄的底细,信上已是说的清楚了……”

    你当程翼南是为何跑到南京国子监读书的?

    可不是小程氏说的甚么,他为人老实正直,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同窗!

    话说武馨安这位三表兄也是个奇人,自小便爱重银子,十分喜欢贪小便宜,那架势倒是跟付老夫人是祖孙一般,他为人十分吝啬,以至到刻薄的地步,成年后娶了楚氏,楚氏与他倒是臭味相投,夫妻投缘,这一对儿论起夫妻感情到是相当不错,只对外人那是变本加厉的抠门呀!

    却说程翼南入国子监读书,与同窗交往从不请客,只同窗请客却是回回不落,又吃又拿,还要打包回去给妻子尝鲜,这倒也就罢了,同窗们都当他是家境艰难,不予计较!

    可他却偏偏有那爱顺手牵羊,与人同住一个寝舍里,同窗的一根毛巾,一条腰带,又有一双半旧不旧的鞋那是时常的不翼而飞,甚么笔墨纸砚那是从未见程翼南买过,甚至有人从家中带来的一些小吃食,都时常入了他的肚子。

    那国子监里大多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爱脸面,东西不见了,隔了不久又神奇的出现在程翼南的身上了,有些失主见了却是抹不开脸去拉着人还,便就此作罢,有的上去客客气气的问了,程翼南来个一推二五六,抵死不认,那东西上又没有名字,也是拿他没有法子。

    如此一来二去,程翼南竟成了惯偷,占便宜占出毛病来了,有一回竟是胆大到,摸到了舍监的屋里,舍监发觉之后,也是叫他来质问,他也是来个抵死不认,这捉贼拿脏,脏虽在,可没有抓着现场,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他如此一来,那是激起了众怒,却是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被人蒙着被子打了一顿,程翼南之后去报给舍监,舍监闻言眼皮子一翻,

    “谁打了你,你可知晓?”

    “我被被子蒙了头,不知晓是谁,还请舍监严加审问,左右脱不了我那同舍之人!”

    舍监闻言嘿嘿冷笑,

    “无凭无据,你说查便查,这堂堂国子监乃是全国各地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怎得任由人污蔑,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睡觉睡糊涂了!”

    却是将这事给弄了一个不了了之,众人得了舍监回护,便开始了疯狂的报复,之后的日子里,但凡这国子监里丢了东西,程翼南就要倒霉,到后头不是他偷的,他也是照样要挨揍的,如此一年半载,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只得让家里想法子将他弄到了南京国子监来!

    武馨安冷笑一声,

    “他在外头也要挨揍,倒不如在家里挨揍,好歹我揍他,还能留他一条命,外人揍他便不好说了!”

    她这话一出,关妈妈等人想起,程翼南走时,她们在大门处偷瞧到的样儿,不由的都是心头暗道,

    “看他那样儿,分明就是指着脸揍的,这读书人最爱脸面,这一顿打倒比要他命还要难受!”

    话说小程氏出银子息事宁人,却终是不甘心,便去寻了武弘文哭诉,武弘文闻言是冷笑连连,

    “夫人这话为夫便不明白了,前头不说是翼南自家寻了宅子搬出去么,怎得会被安安打?”

    小程氏应道,

    “翼南住的就是安安的宅子!”

    武弘文听了更是眉头紧皱了,

    “那宅子是安安的,安安可是愿意他住进去了?”

    小程氏支吾道,

    “都是自家人,安安自然是愿意的!”

    “即是愿意又怎么会去打他?”

    小程氏也是扯不下去了,只得顾左右道,

    “老爷,这时节不是追究那宅子给谁住的时候,这宅子不管是给了谁住,也没有打上门去要租费的,更没有一月要人八十两银子的,八十两银子一月呀……便是跑遍了整个金陵城,那也没有八十两银子一月的宅子!”

    又不是住皇宫大内,紫禁城巅!

    武弘文闻言哈哈一笑道,

    “你都说是自家人了,安安的宅子翼南住的,那这八十两银子一月翼南自然也是给的,这是他们兄妹两的事儿,我们做长辈的便不用过问了!”

    小程氏还想再说甚么,却是见武弘文沉下脸来,

    “怎得,你要如何……让你侄子白住宅子,不出银子?”

    武弘文的脸色一沉,小程氏便不敢再造次,只得悻悻地出来,小程氏气愤道,

    “没想到那丫头当真敢如此不顾情面,她这是想怎么……连程家都不认了么?”

    许妈妈应道,

    “大小姐那性子您也是知晓的,山村里的野丫头,礼仪廉耻样样不懂,更毋论甚么情面了!”

    小程氏恼道,

    “现下我还当真不知如何向大哥交待呢!”

    前头她写信回京城去,原是打算着让姨娘给出出主意,却是没想到姨娘回信里提到程翼南要到南京国子监进学,小程氏灵机一动便想拉了程翼南来帮着自己打头站,当年她还在家时,大哥便与自己亲近,之后便是出了阁多年,也是有书信来往的。

    这一回闻听姨娘提及这三侄儿的事,小程氏便写信给程昱道,问及侄儿到南京一事,那是打了包票会好好待他,她这一卖了大哥人情,二是拉了程家做靠背,让侄儿去占了那宅子,住上个三年五年,待到给武馨安寻个人家远远的嫁了,那宅子又带不走,又给三表兄住着,慢说是武馨安便是武弘文也不好赶人,日子久了不就是自己的了么?

    只没想到武馨安这丫头当真是个混人,又愣又混,那是半分不讲情面,居然打上了门去!

    “她……她是当真不怕得罪程家,前头那红宝石头面白送啦?”

    一旁的许妈妈听了应道,

    “小姐呀……也不是老奴多嘴,您且想想,大小姐在外头这么多年,靠了哪一个亲戚了,别说是程家便是武家人,她也未曾靠过,又怎么会因为那一套红宝石头面就对程家有了亲近之感?”

    小程氏却还是不解道,

    “程家便是再没出息,好歹也是在京城里经营多年,但凡程家能为她说上两句话,她以后婚嫁都要比现今好上许多的,她就那么硬气,半点儿不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许妈妈也有些想不明白,想了想应道,

    “许是她仗着老爷的宠爱?”

    小程氏摇头道,

    “老爷便是再宠她,终究只是在南京城里做官,眼界与人脉只这么一点儿,她要想往高里嫁,必要靠着程家!”

    便如她自己一样,虽说她如今是看着这南京城,但真正最想的是女儿们嫁回京城,那里才是高官云集,富贵荣华的地方!

    许妈妈也是想不明白,

    “老奴也是弄不清楚了!”

    按说大小姐这样失了亲娘的小姐,哪一个不是想方设法的捧着后娘,这男主外女主内,老子再疼闺女,后院里真正主事的还是女主人,大小姐就不怕以后夫人在婚事上拿捏她,还是……大小姐以为只靠拳头便能寻着一位好夫婿?

    她们这一生所求不过就是靠着男人,靠着娘家站得更好,走得更远,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逢高踩低,钻营奉承,又怎么会想得到有人,从未想着靠夫家与娘家,只想靠着自己赤手空拳闯天下?

    小程氏这头头疼着怎么向自家大哥交待,那头程翼南夫妻拿了银子回去,却是商量着要搬出去,楚氏道,

    “那丫头如此凶恶,这宅子是住不得,当初我就同你讲过,这小丫头另看着年纪小,却甚是受姑父宠爱,只怕她的便宜不好占,偏你还不听!”

    程翼南正躺在软榻上头,使那煮熟的鸡蛋给自己热敷,一面哼哼唧唧一面应道,

    “我怎会知晓这丫头是这样儿,我这也算是长见世了,京城也好,南京也罢,我就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娘们儿!”

    楚氏就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额头和鼻尖,这两处便是她前头摔下去时,碰得最重的地方,见鼻头上都破皮了,一大块伤口碰一碰还在渗血,当下不由冲着程翼南哭道,

    “三郎,你瞧瞧,我这处都破了相了!”

    程翼南看了看妻子的脸,果然是鼻头上一大块皮都掉了,不由也是心疼,他为人虽吝啬,极爱占人便宜,又爱小偷小摸,可对自家媳妇倒是真心的好,见状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二十个铜板子,叫了身边的婆子道,

    “去去去!给夫人买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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