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与扈三娘夫妇行侠江湖,结交豪杰,为报仇积蓄力量。

    目标很遥远,但是有目标,也算是有希望。

    有时扈三娘也感到希望渺茫,她就问林冲:我们的复仇大旗,到底能打多久?

    林冲坚定地回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管能打多久,我只有一个人生信条——不抛弃,不放弃。

    他们的经济来源自然是靠劫富济贫,自己除了留很少一点生活必须的资金。林冲说,我们不能象山大王那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抢了钱财却是自己分赃。我们得保持自己永不变色。

    近来林冲得到一些信息,准备去搞几次劫富济贫的行动。目前有几个目标,一是杨各庄的黄世仁,听说最近逼死了一个叫杨白劳的,一是周老庄的周扒皮,听说发明了“半夜鸡叫”的方式来压榨长工,一是孙家庄的孙守财,勾结恶霸胡汉三欺压乡民,一是李家坳的汪明德,也是勾结土匪伍大癩子为非作歹,还有一个叫刘文彩的,得到的信息却有点乱,有说是大恶霸的,有说是大善人的,现在这信息乱得,让人不知该相信谁的,这个就暂时放一放。目前他俩所在的地方,离孙家庄最近,还是先去劫了孙守财再说。

    到了孙家庄的村口,林冲要扈三娘在村外等着,他先进去会一会村里的线人,摸清一下孙守财庄园的情况。

    不久,林冲就出来了,对扈三娘说,事情稍微有点棘手,据线人说,那个孙守财前天夜里被劫了许多财物,根据手法分析,可能是一个什么公孙道长的干的,这两天他们加强了戒备,我们虽然不惧他,但也没必要闹出太大动静,你是知道的,我历来讲究低调和安全,所以可以把他往后放一放,先料理了那几个,过一阵子再来他这里,他不能永远都这么戒备着。

    正在那说着,只见松树后走出一个人来,叫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在这里商量着劫人钱财,我听得多时了。”

    林冲与扈三娘吃了一惊,仔细看时,那人纳头便拜,待到他起身,林冲一看,却认得这人,于是笑着介绍说:“这位是江湖上的一个朋友,祖贯是涿州人氏,叫段景住,绰号金毛犬。这是我的娘子扈三娘。”

    双方相见了,那段景住从松树后牵出一匹马来,那马极其雄骏,林冲自然是个识宝马的人,当下赞叹道:“好一匹的卢骏马啊!”

    段景住伸出大拇指说:“哥哥果然识马,这马可珍贵了,就是传说中刘备的那匹呢!”

    林冲一听,仔细看了一看,说:“天下哪有第二匹这么纯种的的卢马,应当就是那一匹,你却是何种缘份得到这匹宝马?”

    段景住一笑,“纯属偶然路遇,顺手牵羊弄来的。”

    林冲也笑:“兄弟还是那样,没事就做些无本营生……难道你碰到了刘备?那可是一位天下枭雄!”

    段景住说:“没有,我也挺奇怪的,如果是刘备骑着这马,我敬他是一代英雄,也不会造次,这马却是一个胖大和尚牵着,他酒醉在草地里,把马拴在树上,我就顺手发点财,也不知刘备的宝马怎么会到了一个胖和尚手里。”

    林冲说:“说不定是给那和尚代管,虽则不自刘备手中盗来,却也失了这恭敬了。”

    段景住有些脸红,“我也是没办法,眼下有些急要用着它处,只好失敬一回,下不为例。”

    林冲笑了,忙问:“兄弟是手头吃紧么?”

    “倒也不是,”段景住说,“只为想去梁山入伙,却无投名状,现得这匹宝马,倒也勉强可作进身之资,这马据说妨主,但是名人用过的,必能炒得一个好价。现在商业社会,却讲究这些。”

    林冲一听梁山,心中就一跳,“兄弟想上梁山么……梁山倒确实是一个好去处,可惜首领王伦,心胸狭窄,鼠目寸光,在他手下混,却甚无意思。”

    段景住说:“恭喜哥哥在地球着陆,那梁山早已换主了,你竟不知。”

    “哦!”林冲眉毛一挑,“怎么回事?”

    “我也知那王伦不好相与,所以早想上山却未成行。现在得知,新有几筹好汉上山,领头的唤作托塔天王晁盖,好生豪杰,却杀了王伦,成为新首领,把梁山搞得好生兴旺。”

    林冲望了望扈三娘,扈三娘也正望着他。

    “哥哥如此英雄,何不跟我一起上山干他娘的!”段景住看出夫妇的对视似有深意。

    “这个……”林冲迟疑了一下,说:“我先前上山遭王伦羞辱,私自下山,今番再上山却无来由,也不能叨兄弟献宝马之光,兄弟且先上山看是如何,如果可行,那时却请兄弟带挈则个。”

    段景住知道林冲性格,也不再劝,便说:“那我先上山看看,到时再接哥哥,今日便告辞了。”

    段景住告别了林冲扈三娘,上马如飞而去。

    “三娘,”林冲抚着扈三娘在草地坐下,拿出干粮来,二人吃着,“我们的报仇,两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团结才是力量,人脉才是财富,梁山义军是一支不可低估的武装力量,现在山寨易主,也许是我们重新入伙的机会……”

    “王伦虽然已死,但王矮虎还在山上。”扈三娘说。

    “就游戏规则来说,”林冲胸有成竹地说,“黑社会与官场有极大相似之处,新任领导对前任领导的旧部,一般情况下是要打压的,王矮虎不是和晁盖一起上山的,在晁盖手下应该不可能太得志,况且,他除了好色是举世闻名之外,基本就一无所长了,因此,我们上山后避着他一点就是,也犯不着怕什么。当然,我不跟段景住一起上山,也是想以后从他那里得到有关信息之后,再决定我们怎么办。”

    “上次你委托暗杀公司刺杀高俅,不知情况如何?”扈三娘问。

    “我们不能把希望仅仅放在某一着棋上面,所有这些只是尽人事而已,我们不能等待观望,何况,你要找的黑旋风,我们还没有他的消息。”

    当然,林冲扈三娘却做梦也想不到,黑旋风正是为了投名状才血洗的扈家庄,而他的投名状,正是献给梁山集团——林冲正考虑入伙的梁山集团!

    “所以,我们要从多方面努力,要作持久战打算,要联合各方面的力量,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林冲说。

    扈三娘温柔地望着林冲,她知道林冲说得对。

    更重要的是,她爱林冲。

    “关于黑旋风,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前几天听说,他又犯了血案,残杀了一个孩子……”

    “这事我听说了,不过残杀孩子的好象不是黑旋风,是一个叫周喜军的……”

    “你说的是长春那个偷车弑婴案,我说的是沧州一个四岁的小衙内,被黑旋风一斧劈成了两半!”

    “啊!那为什么?”

    “就为了嫁祸给一个叫朱仝的好汉,逼他上梁山!”

    “这只牲口!”

    “所以,”林冲说,“我们与黑旋风的仇怨,是私仇,也是公愤,我们可以争取江湖舆论的同情,李逵在沧州为逼朱仝上梁山所作的弑婴血案,以及扈家庄大屠杀,都是反人类的罪行,尤其是扈家庄大屠杀,世人不甚了解。现在扈家庄幸存者钟离老人年事已高,扈家庄大屠杀事件也渐行渐远,眼看将被岁月掩埋,而杀人魔王黑旋风显然并没有正视与反省这段历史,我们在行侠生涯中,一定要将扈家庄大屠杀事件广为宣传,为复仇争取道义上的声援。”

    “这件事的知情者太少了……”扈三娘叹道。

    “所以,我们的复仇是很艰巨的事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甚至,不是一辈两辈的事。如果这辈子报不了仇,就交给儿子,子又有孙,孙又有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林冲坚定地说。

    “你是一个执着的人!”

    “我这个人吧,一点卑微,一点懦弱,可是从不退缩,有时激昂,有时低首,非常善于等候。”

    两个人啃着干粮说着话,一会儿,饭也算吃完了。林冲说,孙守财这里暂时没有机会,我们再等待,先去李家坳找一找汪明德的晦气吧。

    从孙家庄到李家坳有数天路程,林冲和扈三娘边问路,边向李家坳而去。

    走了三天,问明了李家坳所在,却还有百十里路程,林冲便想起段景住偷的那匹宝马,他说:“我们也得买两匹好马,行动起来方便些。”扈三娘说:“可我们劫来的钱财大部份周济了穷人,哪还有多余的钱买马呢。”

    “这倒也是……”林冲若有所思,“其实,报仇也是一个需要钱的事情,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可是如果我们以劫来的钱财报私仇,还能配得上侠义二字么?”

    “你不是说过,高俅和李逵这类人,不仅是我们的私敌,也是天下的公害么?”

    林冲点头,“话虽如此,心理障碍还是有一些……”

    “唉,”扈三娘笑着,望着林冲,“这世上,做小人易,做一个君子就是难!是吧?”

    林冲笑一笑,正要答话,听着后面马嘶人唤,两人转身一看,一队人马顺着大路过来了,前头数十匹马,后面千百人,还打着旌旗。看来人的装束,不象是官军,林冲和扈三娘闪在路边,等着他们过去。

    队伍渐近时,林冲看了看旗号,不由有些惊喜,一面旗上大书“水泊梁山”,另一面旗上则是大大的“天王晁”三个字。

    难道竟这么巧,遇到梁山晁盖的军马?林冲望着扈三娘,扈三娘也望着他。

    待到再近些,林冲一看前面引路的马上坐着的人,不是段景住却是谁!林冲兴奋地对扈三娘说,是段景住兄弟。然后他大踏步迎向前去。

    对面马上的段景住也认出了林冲,高兴地下马过来,握住林冲的手,“哥哥,真是巧遇!我引你见晁天王!”

    段景住把林冲带到领头的一个虬髯大汉面前,给双方作了介绍,那大汉立即下马,揽着林冲的肩膀说:“久闻教头大名!”林冲急忙行礼说:“林冲谨参。”晁盖说:“都是兄弟,不必拘礼,教头缘何在此。”林冲说:“林冲漂泊江湖,偶过此地,晁盖哥哥兴兵何往?”晁盖说:“一言难尽!”这时段景住过来说:“前番我欲投山寨献马,不意过曾头市时,被那曾家五虎夺了去,晁盖哥哥闻知,特助我夺回宝马。”晁盖说:“曾头市屡有与我梁山为敌之意,此番就借讨马一事与他清算,杀一杀那厮们的威风。”段景住说:“林冲哥哥久有上梁山之意,何不借此机会,去曾头市厮杀一番,立下战功,就此入伙!”晁盖一听,拍着林冲的肩说:“教头海内闻名,若蒙援手,曾头市指日可下!”林冲急忙说:“林冲不才,愿在晁盖哥哥帐下为一小卒!”

    当下林冲呼扈三娘前来,都引见了,两人各上一匹战马,一起奔曾头市而来。

    晁盖军马来到曾头市相近,对面下了寨栅。次日,先引众头领去看曾头市,正看之间,只见柳林中飞出一彪人马来,当先一个好汉,乃是曾家第四子曾魁,高声喝道:“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要来拿你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如何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晁盖大怒,回头一观,早有一将出马去战曾魁,那人正是林冲!

    林冲要投山寨,必争先夺取战功以为进身之计,故当先出阵。两个交马,斗了二十余合,曾魁料道斗林冲不过,掣枪回马,便往柳林中走。林冲是个永远拒绝冲动的稳妥人,勒马不赶,晁盖领转军马回寨。

    次日平明,引领五千人马,向曾头市口川旷野之地列成阵势,曾头市上炮声响处,大队人马出来,曾家长子曾涂,指着对阵骂道:“反国草寇!我一个个直要捉你活的,解上东京,碎尸万段!”晁盖听了大怒,挺枪出马,直奔曾涂,众将怕晁盖有失,一发掩杀过去,两军混战。曾家军马一步步退入村里。林冲紧护定晁盖,东西赶杀。林冲见路途不好,急退回来收兵。

    两边相持。晁盖争胜心急,却无进攻之计。

    林冲虽然武功不凡,带兵却非所长。夜里宿营时,他独坐思考,心有不解,这样大的军事行动,为何没有筹划计谋的军师。正想着,段景住入帐篷来与他叙阔,林冲便把心中疑问说了,段景住说,未入梁山之前,我就听说梁山智多星吴用,素善用兵。前日刚刚出兵下山时,我问及晁盖哥哥,晁盖哥哥却气愤愤地说,吴用这墙头草,现在早已成为梁山二把手宋江的心腹了。所以此番出征,没有用他,都是叫的晁盖哥哥的旧部。

    林冲在京师当过多年教头,熟悉官场规则,他立即敏锐地感觉到,梁山有权力派系之争。

    他不再多言。

    第四日,曾头市派两个和尚前来引诱晁盖,林冲谏道:“哥哥休得听信,其中莫非有诈?我等分一半人马去劫寨,哥哥在外面接应。”

    晁盖哪里肯听,执意孤军深入,而令林冲守寨。

    劫寨晁军果然中了埋伏,晁盖也被一箭正中脸上,倒撞下马来,却得呼延灼、燕顺两骑马,互并将去。背后刘唐、白胜救得晁盖上马,杀出村中来。村口林冲等引军接应,刚才敌得住。两军混战,直杀到天明,各自归寨。

    晁盖中的是毒箭,已自言语不得。梁山军马群龙无首,只得回山。(此一节书,有名唤做《晁天王曾头市中箭》)

    晁盖此番的铩羽而归,显示他统兵无方,且不善识敌诡计,而林冲亦未能施展抱负,可悲可叹。

    林冲感觉到梁山并非一团和气,而是潜流暗涌。谨慎的他,对上山一事,裹足不前了。

    这时梁山也未有能作主者,林冲辞去,众将无心挽留,只顾着晁盖,人心浮动。段景住新近入伙,也说不上话。

    重回梁山的计划,就此搁浅。

    林冲的一生,都是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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