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斋”,两个古篆的字体,混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招牌之中,不经人指点,还真的很是难找。

    花了我好大的力气,却颇让我失望,与医神医馆那般人山人海、门庭若市的场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门面很小,和一般的茶馆差不多,门前人迹罕至,很是冷清,里面也听不出什么繁荣喧哗的声音。

    就这排场,也能和医神齐名?我满肚子的疑惑,沁城的娱乐设施,也不至于缺乏至此吧?还是那个打更的忽悠我?正好又有个倒夜香的路过,于是又被我一把抓住,“听说这里的琴仙儿很有名气,兄弟想必是见识过吧?是否确有其事?可否告知一二?”我应该表现出很是客气的样子,以显示我不耻下问的伟大人格。

    却不料那倒夜香的还是满怀敌意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愤愤地说了一句话,“你这个人 ,脑子有病!”然后拂手而去。

    我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多一些艺术情操也是种罪过吗?哎!不管怎样,进去看看再说!

    沿着“琴斋”的门口进去,才看见门的内侧坐了一个老太,老太的旁边树了块牌子,牌子上写了两个字:“售票”!倒是直截了当,省去了闲话的工夫。

    “这票价是多少啊?”我摆出一副大款样,趾高气扬地问道,怎么看也就一破琴斋,能有什么花头?

    老太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伸出了一只手晃了晃。于是我丢出了五个铜板!马路边摆摊看戏的就这个价,果然也就这么个档次水平。

    却不料老太露出一个极其逼视的神态,继续晃了晃手。“五十个铜板?”我诧异道,看见老太还是原来那幅德行,“难不成要五两银子?抢钱啊!”我大叫道。这也太他妈黑了吧,一般青楼头牌的见面价也就这个水平,一个弹琴的开价开得这么高,脑子有病啊!

    老太继续晃着手,在她的眼神里,我分明可以看到三个字——“乡巴佬”!

    “五十两!”我没有当即昏过去。我终于明白那个倒夜香的为什么骂我脑子有病了,就是他刚从一学会走路就开始倒夜香,也攒不了那么多银子。脑子没病的,能进去这种地方?

    “没钱就不要在这闲晃!”老太终于开口了,“早点回家,洗洗睡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靠!一破老太也敢瞧不起我!于是我脑子一热,甩手甩出五十两银子,心疼啊,这个冤大头当的,哎!冲动是魔鬼啊!

    但进来了怎么也要看个够本回去。一路进去黑糊糊的,隐隐透着的幽光不知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发出来,也不实实在在的照个明,尽弄些虚了吧唧的玩意,还美其名曰——高雅、情调!

    终于走到了琴斋的中心位置,也就是想象中表演的地方。环顾四周环境,布置的倒相当的别致。场地的中间架了一尾古琴,周围成拱月型的设置了相对独立的雅座,座位不多,不过十数席,稀稀拉拉的也没有坐满,我仔细数了下,连我总共也就七个人。

    收这么高的门票,难怪没什么人捧场!这里的主也不知道薄利多销的道理,肯定也就斩我们这种脑子一时短路的冤大头了!

    扫视了一圈,看看这里的主顾都是什么样的德行!还真不好说,花得起这五十两的,档次就是高出了许多,当然,跟我比起来,肯定还是有些差距的。就看那邻近的两人,就有点风流名士的模样

    “张兄,你可知道那尾古琴可有啥来头?”其中一人信口问道。

    “还请李兄赐教!”那个张兄倒也谦虚,洗耳恭听。

    “当世有七大名琴,他们分别是:九霄环佩琴、晓日春雷琴、太古遗音琴、松风清节琴、枯木龙吟琴、鹤唳清宵琴、潇湘夜雨琴。而那就是九霄环佩琴!”李兄继续显摆道,“能拥有此琴者,这琴仙儿看来也是非同寻常的!”

    琴是非常琴,看来人也当是非常人,我不由对这琴仙儿更增添了许多期待。听这名字,怎么也应该是个美人才对得起观众吧!

    在众人殷切的期盼中,“有请琴姑娘登场!”一个清脆的声音唱响道。

    当琴仙儿如从梦境中的深邃幽谷来到凡间的仙子般出现于众人眼前时,大厅之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能稍稍的离开了。

    使人倾倒的除了她那修长匀称的身段,仪态万千的举止神情外,更动人的是她那对能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其含情脉脉配合着唇角略带羞涩的盈盈浅笑,既有清雅如仙的天生丽质,又有迷迷蒙蒙的神秘美,合而形成一种特异风姿。确是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的。

    当琴仙儿盈盈地缓步坐到古琴之前,还没开始弹奏,在场的众人就早已经痴迷沉醉了!

    弹什么,已经丝毫不重要,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以指望能够领略琴声之中的玄妙境界。

    只是痴痴的望着那如梦幻中的佳人,却又不敢有任何亵渎之心,前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有这样的感觉,已经是在那遥远的过去,恍如前世的事情了。

    琴仙儿玉脸没施半点脂粉,可是眉目如昼,比之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更不知她是否刚从浴池走出来,没有任何簪饰就那么随意挽在头上的秀发,仍隐见水光,纯净美洁得令人心醉。

    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却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么的不真切。到底是梦境,亦或是幻境?

    此时乐音忽变,一身素黄罗衣,浅绿披肩的琴仙儿,就那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清唱起来:“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与他。仔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她唱腔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幽的味儿,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清绮情味,声腔技巧均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动人的表情,谁能不为之动容。

    歌声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她那婉转诱人的嗓音,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伴随着古琴悠扬的旋律,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灵的大地全淹至没顶。

    而最使人不能自己的,仍是她那种“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放任自然的美态。

    一曲既终。

    乐声倏止。

    隔了好半晌后,全场才发出连绵的掌声,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临桌的李兄拍案惊叹道。“李兄所言极是!极是!”一旁的张兄连声附和!

    等我缓过神来,佳人早已消失无影了。

    这五十两,值!

    这是我唯一能给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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