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松所言,臣以为,除非主公已打定主意以后归附吕氏,否则,现在助马超,不妥。”阎圃道:“倒不是怕曹操最后胜了追究,而是若将来曹氏胜了,主公再归依时,便是他能容,又怎么会重用主公,而不猜忌?!曹操阵营有多少功臣,有叛反前科的降臣,未必值得曹操大力重用,还望主公三思。”

    张鲁道:“倘若不助,反而叫马超与吕布憎恨呢?!将来他若赢了,如何消解困境?!汝不见荆州矣?!”

    “又哪有完美的明哲保身之道?!若不助也是错,圃也无话可说。”阎圃道:“然而相对而言,现在能不做错误决策,就绝对不要犯错。此方是正道。主公并未行不义,便是吕氏赢了,又如何能伤主公?!将来之事自有将来之局面,未必不利。”

    张鲁终究还是听从了阎圃的建议,不过他回了信与马超,回绝了马超。

    杨松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十分憎恨阎圃,就是因为他与他争信于主公,每每不能相容,现在将至水火不容之境了。

    对于争宠这件事,士子文臣武将皆不能幸免,甚至比后院里的那些女子更惨烈的。因为政治本身,很残酷,而后院之争,多数只是家产宗属之争,到底伤及性命少。当然,涉及到有政治地位和身份的钟鸣鼎食之家,是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袁绍的几个儿子,到那种地位,争财产,都不入流了,也可笑。

    庞统是先收到张鲁的回信,然后紧接着就收到了杨松的书信。

    他递给马超看,马超看张鲁写了什么:言汉中兵力弱,只恐心有余力不足,贤侄若从此中过,送些粮草,也是汉中之心意,只是借兵之事,恐不能够了。

    马超撇了一下嘴,张鲁虽写的很谦逊,只是这到底推辞了,他能高兴才怪!

    然后看杨松的,杨松说了一下张鲁执意,劝之不动,是他无能,然后谦虚了一把,不能撼众人之心,因此惭愧,然后推让了一把,说什么送还礼物云云!

    马超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即便无功,也断没有收回礼的道理,我马超是这么没品的人吗?!”

    肉包子打狗这话生动,马超跟着吕娴久了,也学到了不少浑话。

    庞统听了一乐,道:“我回信与他,叫他不必送还礼物。只当交个朋友了。这个人,以后还有用处。若是要回礼物,反而要他恨我们,而且天下人也会轻看于将军。将军可别心疼这些礼物。”

    马超心道我又不是吕布那厮这般不讲究。真别说,这要是吕布,说不定真能干得出要回礼物的事来!

    想罢一乐。但是终究是吕娴的老爹,因此马超也只是在心里吐糟,嘴上留了德,自然不会再说了。

    庞统见他对财物之事确实是无所谓的态度,便写了信,先送出去了。

    “这杨松与阎圃的恩怨,经此次,结下了,”庞统道:“此人有外心,将来必叛汉中。”

    “张鲁看样子,还是明哲保身,不肯轻易表态与归附的策略,也是汉中的立足之基了。”马超道:“倒也聪明。”

    他感慨着笑了一下,道:“只是你的计谋落空了。”

    “这可未必,”庞统道:“据我所知,杨松收受礼物一事,张鲁已是知晓,他能不猜忌?!便是一日隐忍不发作,二日一直忍着,没有将他贬出或逐出,然而这个人,以后在张鲁面前说的话,就得大打折扣。张鲁不再如以往信他了。诸葛若要从张鲁身上下手,必要从他身上突破,夺去张鲁对他的信任,就是断刘备一臂。刘备若出荆襄,必往汉中或蜀益去,倘若蜀益一时不能下,便会用力于汉中,那时张鲁若耳根子软,引了他入汉中,岂不是白白将汉中拱手让他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呐,那刘备不管入于何处,哪里不噬主?!他本有鸠占鹊巢之命格,他在汉中,我岂能安心?!长之以往,汉中,蜀益,皆是他囊括之下,终是大患!”

    马超想了想也是,只要张鲁疑了心,以后不管是谁为刘备说话,要迎他入汉中,张鲁都会疑心那些人都收受了礼物,说的人越多,他就越不信,越不肯!

    所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庞统所做的,就是在他心里放下了一颗疑心的种子!

    马超细细回味,然后将庞统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

    “看吾作甚!?”庞统得意的道:“莫非为我之计而惊艳也?!”

    马超哪肯承认,听了反而冷笑道:“雕虫小计,亦敢如此自夸?!”

    庞统一噎,气的用手指着他。

    “有本事,助我回西凉杀韩遂,”马超道。

    “这有何不可,”庞统道:“只要你不拖我后腿,假以时日,必能图韩遂。”

    “一计不能成事吧?”马超气他道:“不是自诩国士无双吗?!就只有这种雕虫小计?!”

    庞统气黑了脸,道:“汝小儿,也敢妄议国士,你懂什么?!一介武夫!”

    他不屑说理的语气也激怒了马超,马超冷笑一声,继续刺他旧伤疤,“不如陈宫可统领徐州内相府,不如贾诩智计千里统辖外事,还不如陈珪那老匹夫能黏合内外人心,你再自傲,也只配与我这武夫为伍了?委屈啊,委屈大可离去,没人留你!”

    庞统气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正欲破口大骂,副将却是硬着头皮在帐外道:“回将军,军师,有密信来,寿春来的!”

    两人当下也顾不上吵了,忙将他唤了进来,接了信来看。

    信却是徐庶写来的,言若西凉形势不危急,不如稍绕往淮南与徐州之附近来,只恐有事发生,劳马将军届时可堵一堵刘备。

    然而说了荆州的形势。

    西凉的形势当然不是那么急,因为马腾的实力还是有的,之前又有所防备,便是韩遂急攻,马腾也能应付,韩遂那边又无援兵,曹操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分兵去助韩遂攻马腾,所以,马腾的求援信,是急,但并不是那么急,更多的是想要把马超给唤回去。心态与张鲁差不多吧。

    对此,马超是有自信的,因为他爹马腾也不是那样不中用。

    马腾想要凌越诸侯是不可能,然而自保,在没有找死,或围攻的情况下,是绰绰有余的。所以马腾根本不担心,一见此信,便要去。

    此时庞统自不必说,他巴不得要与诸葛有一番较量,也是热血升起,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默契,难得二人达成这般的共识。

    “去,非去不可。”马超道。

    “此次,纵不能灭,也可挫其精锐,挫一挫刘备的实力,”庞统道。

    马超当下便升帐召副将等人议事,说是暂不回西凉了,副将等人面面相觑,对马超道:“小将军,倘主公那里情急,如何是好?!”

    “无妨,父亲有庞德等将士在,又能有何失?!”马超道:“西凉皆是勇士,防守之事,都不是吃素的!”

    副将等人无奈,心道精锐都在这儿啊,结果这马超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还不急着回,非得去凑热闹。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怎么着呢,马超这个人就这性格。他们也习惯了。

    一时议定了事,又得了张鲁新送的粮草,一时粮草充足,得到补充,竟不往西凉去,而是往寿春与下邳城等方向去了。

    庞统则与张鲁回了信,谢了他送的粮草等气之辞。

    张鲁接到信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得知他们调转方向去了,看了信中写的原委才知道,一时默然无语。

    他是盼着马超快点回去,不要在汉中境内逗留,不料这货,不回西凉去,反倒往那边去了。

    这个情势,能不叫他无语吗?!

    五千兵马,而且都是精锐,哪怕现在出了汉中境内了,但还是会有威胁的,张鲁怎么能心安?!

    他一面命人密切注意马超的动态,一面又开始紧急防御了。

    庞统当然不可能在信中写真实的理由,只不过是找个了托辞随便应付了一下,但是张鲁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会有大事发生?!

    作为人主,便是不参与外面之争,这点政治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所以张鲁很是不安,这一境,恐是有大动荡了。

    而此时刘备与关羽已经到了荆州城内,关羽身为武将,对这种局面是不安的,也是很敏锐的,他又一次劝刘备,哪怕路上已劝了不少次,却还是道:“兄长,此时出城还来得及!倘若再迟疑,只恐受制,城中,必有埋伏!若不走之,反受其殃啊!”

    “若不见刘景升一面,备心中不安,”刘备道:“二弟不必再说了。景升仁义,必不伤我。”

    关羽却拧紧了眉头,他怕的不是刘景升,而是蔡瑁。

    他此时也心知是劝不住,便道:“也罢!羽只力保兄长便是。”

    倘若真保不住,不过是同年同月同日死,而张飞领军在外,也必围荆州与他们报仇!首发.. ..

    关羽带来的兵并不多,只有二百人,带再多就超规格了。另还有二千人在城外等候。

    而张飞也领着五千人在襄阳与荆州的要道上等候接应,以随时应变。或者说是威慑蔡氏一党。

    刘备与关羽二人去了刘景升府上,不久便被请进去了。

    蒯良亲自出来迎接,信是他代笔的,他若真假装不知,便是真的太过了。装不知,也得有个度。

    “见过刘玄德,”蒯良请礼道。

    刘备忙还礼,道:“子柔言重矣,备受不得此等重礼,快快请起!”

    蒯良起了身,眼睛红红的,刘备道:“景升兄现况如何?!”

    蒯良摇首道:“自被袁绍责让过后,气病了,身体每况愈下,又牵挂刘琦,心事重重,医者说是心病难医,药石罔顾,如今,已是连政务都不能理。而荆州内外,都是险况,主公哪里能安得下心,更是药喂不进,也食不下咽,若不寻刘玄德来,如何能安心?!因此,还拖着病体等候着,以期能交代一二,就怕撑不住啊……”

    刘备听他说政务都不能理了,心中一惊,那么城中诸事俱在蔡氏党人之手?!

    又听着像是在等他来交代事,心中又是一喜。

    终究是冒险来这一趟,值了。

    别说刘备,便是关羽此时听了,也觉得必是此故了。他心中稍感安慰,不管如何,刘表如此安排,也算不负当初兄长护荆州之功了。

    这将荆州交代与兄长,才是最好的安排。

    刘备便道:“袁本初如今行事,更不顾结盟之义,只顾发泄怒气,却不听景升兄的委屈与无奈,此事中事,实非景升兄所愿,而是徐州逼迫人啊。”

    蒯良点首,默认了刘琦是受了制约。

    蒯良引他们二人往里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幽幽传来,只恐是吃药许久了。

    “咳咳咳……”虚弱的咳声,隐隐传了出来。

    刘备人未至,泪已先流,泣着对蒯良道:“景升兄竟已至此了吗?!”

    蒯良脸色黯然,未言语。在刘备眼中算是默认了。

    蒯良其实知道,刘备其实是确认而已。

    “先前离开之时,景升兄还十分康健,如今却已……”刘备进了内室,被侍女迎着进去了。

    “景升兄,”刘备道:“备来迟也!”

    刘表听见声音,也是落下泪来,他白发苍苍,手上皮肤毫无光泽,全是皱皱的,还抖着伸了出来,然后一把被刘备握住了。

    刘表张了张口,说话有点艰难的样子,却也是哭了,二人相对而泣。

    “贤弟……”刘表哽咽了好久,像是找到依托一样,道:“……吕布害我!袁绍无义断盟,无情至极啊……天道不容仁人久矣,悲哉……”

    刘表俨然是说这些想拖时间了,当然不会进入刘备期待的正题,而是握紧了刘备的手,紧紧的道:“……还好有玄德在,有玄德在啊……吾的琦儿,如今,表悔之不及,该早将他接回,如今祸起萧墙,只恐荆州有大祸……而表身体至此,可如何是好?!吕布,吕娴,此父女二人,实在可恨,还有袁本初,表与他有结盟之义,不料说弃便弃,逐骂我如猪如狗,表,是他盟友,并非家仆,他怎能如此!咳咳咳……袁绍不义,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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