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木问两个警卫:“刘区长还有什么话留给我?”
“没有了,不过我们两个暂时不能离开北平城,”两个警卫道,“劳烦王站长给我们安排个安全的住所,等风头过了,我们才能离开。”
“风头?什么风头?”王天木心中疑惑,这时他看到自己的手下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顿时把火气发在了他身上。
“有话说话,挤眉弄眼的,都是自己人,见不得人吗?”
手下郁闷道:“站长,两件事,一个是马主任办的那两个哲彭身份证件暴雷了,哲彭宪兵现在满大街抓用了这两个身份的人。另一件事,张敬尧死了。”
王天木和马汉山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骇然之色,久久不语,显然被震得不轻。
两人都是心思通透之辈,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然后对于刘海清对他们的戒备和谨慎,心中再无任何芥蒂。
这是要命的事情!
不让他们知道,也是为了他们好,不知道,就不用担干系。
王天木眼神炯炯看着两个警卫:“我之前隐隐听到刘区长和一个人说话,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刺杀张敬尧的壮士?”
一个警卫苦笑道:“王站长,规矩你懂的,我什么也不能说。”
“理解,理解。”王天木喟然长叹,“如此壮士和我擦肩而过,却不能结识一番,真是毕生遗憾啊!”
“北平,要变天了!”马汉山幽幽地说道。
北平的确要变天了。
张敬尧的死,让哲彭人恼羞成怒,满城搜索凶手。
但现在的北平城却不是哲彭人说了算的,于学忠的军队就驻扎在城里,得了常凯申示意的于学忠很快出兵,开始阻止哲彭人搜索。双方在很多地方都对峙起来,甚至发生了一些冲突。
于学忠紧急联络哲彭大使,对他扰乱治安、制造骚乱的行为表示严重抗议。
但对方很蛮横反过来指责于学忠包庇在六国饭店制造恐怖血案的凶手,并说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要由于学忠承担。
日本人自行其道,于学忠命令手下只能被动防卫,不能主动开枪挑衅,很多士兵都被打伤。
与此同时,金陵方面紧急联系驻北平的各国使馆,希望他们出面从中斡旋。
但这一次的刺杀案发生在六国饭店,是在各国使馆的辖区范围,他们这一次果断站在了哲彭人那边,并要求果军配合哲彭人找出凶手。
常凯申顶不住压力,喝令于学忠撤兵,任由哲彭人在北平城里大肆搜索,但条件是不得过分骚扰民众。
这过分两个字,用的就很传神。
于是哲彭人用自认为不过分的方式,在这一晚上的时间枪杀了七十多位平民,包括十多个孩子,剑吟并掳走了四十多位妇女,烧毁了房屋二十多座,一位燕大的教授也在这一晚的骚乱中丧生。
后来是西方列强觉得哲彭人太过分了,给哲彭大使打电话,哲彭人这才收敛。快天亮的时候,一无所获的哲彭士兵带着丰厚的“战利品”。悻悻回到了他们的军营里。
而次日一早,于学忠用悲愤的语气向常凯申汇报昨夜的“惨案”时,常凯申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对于他来说,死几十个屁民算什么?相比起张敬尧的死,付出这么一点代价简直微不足道。
而且刚好还可以再用这些屁民的死,再博得一些国际社会的同情。
时间回到昨晚。
苏乙等三人有惊无险出了城,坐上了回津门的汽车。
一路上,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生怕哲彭人追上来。
刚开始刘海清和一线天还不以为然,但苏乙一句话就让两人面色大变。
“知道张敬尧临死前问过我一句什么话吗?”苏乙淡淡说道,“他问我,是不是刘海清派你来的?”
刘海清悚然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要杀他?”
他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之前的亢奋和激动刹那间烟消云散,此刻只觉满心惊恐。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下午的时候才向常凯申汇报了刺杀张敬尧的事情,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腾杰、戴春风、常凯申以及他的贴身秘书。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可张敬尧是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是有人告诉了他。”苏乙道,“张敬尧还没这么大本事,一定是哲彭人告诉他的。”
“我可以保证,消息绝不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刘海清凝重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委员长和他的贴身秘书,还有戴春风和腾杰,总不可能是他们泄密的吧?”
“常凯申身边一定有哲彭人的间谍。”苏乙用肯定的语气道,“但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去担心的事情。我们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张敬尧既然喊出了你的名字,那十有八九哲彭人会猜到我们会忘津门方向逃走。说不定现在津门方面的哲彭驻屯军就已经向这边出发,来堵截我们了。”
“而在我们的身后,也许还有哲彭人的追兵。”
一线天和刘海清都紧张起来,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彻底结束。
“绕路?”刘海清提出一个建议,“车后备箱里应该带足了足够的汽油吧?我们不走廊坊这条近路了,改道从高碑店、霸州绕行去津门。”
“这样的话要多走四个多小时,我们到津门的话差不多到明早天亮了。”一线天道。
“不绕行。”苏乙摇头否决道,“夜长梦多,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哲彭人有没有派兵去各个路口堵截,这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耿爷,你说怎么办?”一线天问道。
“就走这条路!但要开快一点!”苏乙道,“如果真有哲彭兵顺着这条路前后堵截我们,只要我们开快一点,那后面北平的追兵肯定追不上我们,因为他们十有八九开的是运兵的卡车,没我们的小车跑得快。”
“至于津门方面,堵截我们的哲彭人起码要在我们出发后才会作出反应,从津门出发来堵截我们。所以我们可以尽快往前开,开得离津门越近越好,我们要在和他们会面前弃车,步行抄小路回到津门。”
“这样一来,我们安全到达津门的概率会大很多。”
“稳妥!”刘海清对苏乙竖起大拇指,“行,就按你说的办!”
苏乙的办法看似简单,但却要有一个强大的心脏。因为不是谁得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还有勇气顺着原路“玩命狂奔”的。
但这看似冒险的方案,实际上却比刘海清提出绕行的方法安全和稳妥许多。
确定了计划,苏乙叫停车,让一线天撤下来,自己亲自开车。
一线天开车,只是会开而已,驾驶技术根本谈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很粗糙。来的路上,苏乙被这货差点没颠簸死,乘坐体验极差。
而且一线天的平均时速最多跑到四十五公里左右,现在开夜车,只怕这个速度还要降低。
现在他们是在和时间赛跑,一分钟都耽误不得,作为曾经在港岛街头极限飚车过的继哥和渣哥,开车这个重任他当然是当仁不让了。
只可惜这段路的路况的确太差,而且这辆车最高时速就是68公里,不能再高了。
所谓的飙车,在苏乙看来也慢吞吞如蜗牛。
一线天和刘海清刚开始还不相信苏乙的开车水平有多高,毕竟苏乙前半辈子是扛大包的,拉架子车他会,但开汽车……
但等苏乙真的一脚油门轰到底,顺着这条颠簸的路飞一般前行的时候,两个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小耿!慢点开,慢点开!”刘海清死死顶住前椅背,惊悚叫道,“咱们还是要安全为主,否则一旦翻了车就得不偿失了!”
“刹车!刹车!踩刹车啊耿爷!”一线天也惊恐叫了起来。
因为这段是一个很陡的半山下坡路,前面是一个近乎60度的急转弯。
可苏乙一点松油门的意思都没有,直挺挺就冲了过去,对一线天惊恐的大叫声恍若未闻。
“啊啊啊……”
眼看距离拐弯处越来越近,两人齐齐惊恐尖叫起来。
刷!
苏乙方向盘一打带了脚刹车,一个漂移车子稳稳过弯,然后轻点油门,车子再度咆哮着窜了出去。
“别喊了,跟娘们儿似的。”苏乙风轻云淡地继续开车,然后继续不减速又连过了两个急转弯,“才六十多迈的速度,这才哪儿到哪儿?”
后世的高速路都是一百码以上的时速,要是没有测速,可以跑到一百四一百五,六十多码的时速对于苏乙来说,真的就只是龟速。
当然,路况是差了点,这么差的路况对驾驶员的技术要求还是很高的。
而且这条路跑完,车子的四个轮胎肯定是不能要了。
但一线天和刘海清两人依然十分惊恐,他们平时在津门城里平坦笔直的公路上都没跑过这么快,何况是在这么急转弯还连续下坡的山路?
眼看苏乙好像忘了刹车在什么地方,不松油门地过了一个又一个弯道,他们的心脏始终都提在嗓子眼。
直到车子过了这段路况极差的山路,到了平原地区,他们才松了口气。
“耿爷,你开车真的是——刺激!”一线天苦笑着道,“我一个习武之人,现在都有些头晕想吐。”
“哇!”
话音未落,刘海清就迫不及待地摇下车窗,大吐特吐起来。
一线天脸色大变,干呕了几下,也急忙摇下车窗,吐了起来。
苏乙摇摇头,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捏住鼻子接着开车。
车子一直开到距离津门只剩下二十多公里的双门镇才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苏乙道,“我们已经很冒险开到这里了,再往前随时都有可能碰到哲彭兵。”
一线天和刘海清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下了车。
“走,咱们走路回津门!”刘海清咬牙道,“姓耿的,以后我要是再坐你开的车,我就跟你姓!”
苏乙呵呵一笑:“耿海清,咱们要不要给哲彭人找点麻烦?在车上弄个陷阱?”
一线天一本正经道:“耿代表,我觉得耿爷的提议很好。”
刘海清脸都黑了:“你们两个混蛋,我大小也是个官,对我尊重一点好不好?”
“你尊重他吧,我来搞个汽车炸弹。”苏乙指指一线天,然后打开后备箱去拿汽油了。
刘海清的目光落在一线天身上,眼神幽幽。
一线天叹了口气:“一想到你刚才吐到车上,还差点喷到我身上,我就对你尊重不起来了。下次吧,下次一定好好尊重你。”
“……”
苏乙很快做好了一个简易的汽车炸弹,只要有人尝试拉开任何一个车门,这辆车就会迅速起火爆炸。
“行啊你,连这你也会?”刘海清惊奇看着苏乙,“你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
“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不是有手就行吗?”苏乙奇怪看着他,“怎么你不会吗?”
刘海清脸皮抽搐了几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当我没问。”
“耿爷,万一有别人拉开车门,误伤了无辜的人怎么办?”一线天问道。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最近的双门镇也有六七公里路。”苏乙道,“你觉得误伤平民的概率有多大呢?”
“好吧,当我没问。”一线天也不说话了。
“走,撤!”苏乙打了个响指,三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离开这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从津门方向来了一个车队。前后是两个运兵的卡车,中间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子停在了丢弃汽车的前方不远处,很快两个运兵车上的哲彭兵不断跳下车,往这边合围而来,差不多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当士兵们把丢弃汽车团团围住的时候,另一边,三野百吉也从那辆小车上走了下来。
士兵们围住了车子,领头的军官用手电往车里一照,确定没人后,立刻转头对三野百吉大喊道:“三野桑,车子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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