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在我眼皮子底下装残,他倒真是个有本事的。”荣阳公主怒容满面,已经抬了步子作势往门口走去:“走,过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江溯流一路抱着谢玉到了竹园,得了消息的青霜大惊失色,老早就守在院子门口等着了,此刻一眼看到远远而来的一群人影心里的惊讶更是难以言表。

    主子将向来都隐在暗处的大伙都放在了明处,是想明白,不一味隐忍了么?

    等江溯流到了她近前,已经开口吩咐道:“厨娘除外,外院闲杂人等全部清理出去,闭门三日,所有来访一概不见。青亭,给我守好了院子,夜里再有硬闯者,格杀勿论。”

    “是。”青霜青亭不敢马虎,脸色严肃的躬身一应,瞧见自家主子已经抱着人进屋去了。

    将谢玉整个人放在床榻之上,伸出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察觉到那越来越烫的温度,江溯流立在床榻边,清隽的眉眼间凝结了越来越冷的寒意,宛若万年冰雪凝聚在了眉头一般。

    想到她从昨夜到现在滴水未尽,整个人又烧的十分糊涂,哪里还知道吃饭喝水这些最基本的事。

    想着去拿水杯来自己饮了水给她喂进去,他抬了步子就要去桌边,却不料床上的谢玉突然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已经毫无直觉的伸手开始扒拉自己的衣襟,嘴里低低一阵呢喃。

    一只手捉了她胡乱扑腾的双手,江溯流俯身凑到她嘴边,只听那嘟着的小嘴里胡乱的说道:“热、热……”

    “玉儿,要不要喝水?”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却发现她双眸通红,浑身滚烫,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

    双手被人紧紧缚住,谢玉明显烦躁不堪。双腿在床上胡乱的蹬着,凹凸有致的身子也是胡乱的扭动着,好像话本里妖娆多情的美女蛇,江溯流清淡澄净的眸子里突然就染了一层暗色。

    轻叹了一口气,他一把将她从床榻上捞在怀里,整个儿抱坐在了椅子上。自个从茶杯里喝了水,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喝。

    谢玉在他怀里胡乱扭着身子,苦着脸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舒服点,一尝到他薄唇的滋味就不愿意再放开,整个人如一根渴求雨露的小禾苗固执的仰着脸紧紧追着他的唇。

    江溯流原本已经情动,此刻正襟危坐的揽着她,情绪也已然在迸发的边缘,白玉铸就般的面容之上不知何时已经不自觉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似乎是第一次,他竟然也有这样几乎要发疯的感觉。

    等终于困难的给她喂了些水,两个缠在一起的人都变的呼吸急促。四目相对,一个水光潋滟,一个脉脉温情,时光似乎可以静止在这一刻,天地间所有一切都幻为虚空,只有两人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

    “真是岂有此理,谁给你们的狗胆,这平西王府还轮不到他来当家!”院门外一阵怒气冲冲的喝骂声清清楚楚的传到他耳边,江溯流回过神来,皱着眉将谢玉抱到了床榻之上。

    院子外面,荣阳公主一双凤眼瞪着青亭,一脸怒气横生,她听了消息赶过来,原本已经酝酿了一肚子火。半路上更是碰见她给竹园派的一众下人,说是世子爷遣了她们,以后不用在竹园里当差了,这是何意?示威么?

    “王妃请息怒。主子的吩咐,属下自然只能听从。”青亭守在院门,不怒不恼,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荣阳公主更是怒火中烧。

    这江溯流一向是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也就算了,毕竟明面上还有那两个老东西和王爷护着。可他身边这些下人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两个也要反了天吗?胆敢明目张胆的和她对着干?

    “呦,这大哥是主子,清高孤傲咱们也可以理解,可这奴才们是怎么回事?这样不将王妃的话当回事,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安柔芳跟着江静流过来,人还没到眼前,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就到了众人耳边。

    “大哥腿疾得愈是好事,我们不过前来探望而已,青侍卫何苦紧紧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摆出这样的阵仗,又是所为何意?”江静流语调里更多的是试探,目光落在门口两排清一色的蓝衫侍卫身上,心里讶异过后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一直以为,结果了这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大哥只是迟早的事,一个依靠轮椅的病痨子而已。让他多活几日是自己仁慈,可谁曾想这人还有站起来的一日?

    这一排几十号侍卫虽说看着不过也就十**岁,可同样习武的他只从眼神、站姿,包括那同样笔挺的身形都可以判断出,他们个个武功不俗。

    身高接近,胖瘦一致,衣衫相同,就连那腰间的佩剑都是一模一样,还有那彼此间空出的距离,怎么看他们都是默契十足,训练有素的一队劲卫。

    “请二公子见谅。”青亭看着江静流,依旧是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说了一句,偏偏那守着门的身形没有丝毫移动,像一棵树一般的长在了原地。

    “混账。”荣阳公主又是一声怒斥,语调提高了八度,“来人。”

    话音落地,她身后就闪出几十道人影来,也是同样着装一致的护卫冷眼看过来,气氛顿时就剑拔弩张起来。

    “呦,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让姑姑如此动怒,真个是活腻歪了!”一道戏谑里带着讶异的声音传来,攥着折扇的司空远已经进了众人视线。

    他的身后,是八个手捧锦盒的妙龄女子,轻盈的步态,一色的鹅黄轻罗裙,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子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旁边还有在府门口遇见,一同进来的司空昊,此刻他锦袖里手掌攥成拳,目光深沉的看向紧闭着的院门。

    “不过几个奴才而已。值得我动怒?倒是让你看笑话了。”荣阳公主回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朝堂上三位及冠皇子,就这一位是个最没有正形的,每天混迹在脂粉堆里无所事事。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她肯定气的天天咳血,也不知道宫里那位梅妃是怎么想的,从小不出言管教不说,那听之任之的态度也真是够想的开的!

    “姑姑这些护卫看着可是个个都精壮英武,身手不凡,只是这摩拳擦掌的架势……”司空远看了一眼她旁边极有气势的一大群,一脸征询。

    “教训几个奴才而已。”荣阳公主睨了他一眼,一脸谁要你多管闲事的表情。

    “啧啧,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司空远闲步走到最近的一个护卫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我就说呢,姑姑一向明理,如何会在府里就大动干戈了?这表兄腿疾得愈可是好事,肯定见不得那些打呀杀呀的,大好的日子,想起来就闹心,三皇兄,你说是不是?”

    司空昊看着他,一脸阴云不说话。

    荣阳公主话梗在喉咙口,一口气提不上来。

    立着的青亭心里有些诧异,一时想不通这位爷怎么有兴趣给自家主子说话,不过,这样攀亲戚合适么?什么时候,自家主子成了这位爷的表兄了?

    “两位皇子也是为了恭贺大哥而来?”江静流自然知道自己这母亲是个又重面子,又重名声的。

    偏偏这位四皇子又最爱混迹花街柳巷的,嘴上又没个把门,这要是今日在府里动上武,让他出去胡言乱语几句,可还了得?不过也算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他就不信了,江溯流敢将两位皇子的好意也拒之门外?

    “这不是明摆着么?”司空远挑了唇角,啧啧笑着看向他身后,伸出扇柄指了一遍,“要不然,小爷我这些礼物是干什么用的?”

    “二公子这话对,倒也不全对,”司空昊也是勾起了唇角笑了一声,不过那笑里隐隐夹杂了些明显的忧心:“本皇子一来恭贺江世子腿疾得愈。二来,也是探望一下世子妃,听传言说世子妃中了媚药‘蚀骨欢’,也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空穴来风?”

    “······”

    青亭一愣,有点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世子妃的情况眼下他也是知道的,“蚀骨欢”药性极烈,这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她能不能熬过去可真难说。

    这药是来自红袖阁,后面的人正是这位三皇子,他这般直愣愣的将这话说出来,到底所为何故?

    “蚀骨欢?”安柔芳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拿帕子掩了唇角,难为情的瞥了一眼荣阳公主,“柔芳可是听府里那些多嘴的下人说过,这药性极为yin邪,要和男人交欢三天三夜呢?只有花楼里那些个没脸的姐儿才用。大嫂要受这样一番罪,可真是让人心疼呢。”

    她话音落地,荣阳公主看着院门,心情略好了些,但凡能折辱里面那两位的话,都能使她心情愉悦。

    不得不说,这安柔芳,在某些时候,还挺对她胃口的。

    “哦?这位小娘子知道的可真清楚?莫不是个行家?”司空远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用扇柄轻轻地摩挲着下颚,眼尾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四皇子!您误会了,柔芳只是听府里那些下人说的,那种yin邪之物,柔芳怎么会知道?”许是没想到这位四皇子会突然朝着自己发难,安柔芳极为委屈的看了他一眼,眼框里的眼泪说来就来。

    “哦······”司空远拖着长长的话尾,语调更为轻佻:“原来如此,倒是本皇子唐突了,不过小姐到底也算个大家小姐,整日和那些个下人厮混在一起,也难怪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多。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这毛病,可得好好改改!”

    “四皇子!”安柔芳瞬间抬头,楚楚可怜的看了他一眼。

    “得,可千万别哭哭啼啼的了,本皇子心软,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这副模样,闹心。”司空远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的说完,又扭头看向了司空昊,语重心长:“三皇兄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谢家这没头脑的丫头了,这若是中了药,人家江世子腿疾不也治好了么?想必身子也是硬朗得很,两个人浓情蜜意的,难怪不愿意见我们呢?真是无趣!不如皇兄陪我去喝一杯,可好?”

    “不过是手头刚好得了这么一颗解药,才有此一问。这样想来,倒是我多虑了。”司空昊了悟般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冲着院内看了一眼,勾唇一笑,“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府里还有些公务要忙,不如皇弟这般逍遥自在。”

    “皇兄正事要紧。”司空远不无遗憾的说了一句,冲着那八个捧着锦盒的黄衣女子递了个眼色,那八人已经迈着袅娜的步子上前,将东西放在了青亭身侧的台阶之上。

    “也是本皇子顾虑不周,来的不是时候,不过这东西都带了来,总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司空远话音落地,十分友好的冲着荣阳公主卖了一个笑脸:“姑姑这府上看着景致不错,反正小侄闲着也是闲着,带着美人们随便逛逛可好?”

    “你请便。”荣阳公主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又给身后立着的一众侍卫使了眼色,众人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去。

    江静流看了一眼带着他所谓的美人儿走上这竹园不远处一座凉亭上的司空远,心里一阵纳闷,今天这四皇子是摆明了维护院里那两个,也不知道存了一份什么心,不过很明显,今天这院子是进不去了。

    他转头十分厌恶的看了身旁刚才令他颜面尽失的安柔芳一眼,甩着袖子阴着脸跨步而去,安柔芳急急跟了上去。

    剩下带着一群丫鬟婆子的荣阳公主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她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又看了看那边左拥右抱,十分逍遥的司空远,冷冷哼了一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凉亭里,司空远侧身躺在凉亭的石凳之上,扇柄敲击在手边的石桌之上,微眯着的狐狸眼里星芒闪动,默不作声的看着湖面,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位三皇兄是个什么性格他可是清楚地很,虽说不明白他因何故将谢玉捉了去,可就凭江溯流一把火烧了红袖阁这件事他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可他刚才临走时那个表情,阴鸷里透露出一股子得意和胸有成竹到底又是何故?

    尤其,挑明了他知道谢家那丫头中媚药的事又是有何所图,而那一句他有解药一颗又说的十分古怪,哪有人下了药又眼巴巴跑了送药的,他的这位皇兄,可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除非,他话里有话?

    司空远猛地从坐起身来,一只手狠狠攥了攥扇柄,整个人已经快步出了凉亭。

    “主子,还是您考虑的周全!”三皇子府里的书房内,司空昊一脸阴沉的坐着饮茶,旁边立着一个身形矮小,五官却特别深刻立体的瘦老头,对着司空昊一脸恭维。

    “哼,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一个红袖阁,你还有空在这溜须拍马?”司空昊将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撂在了桌上,恶狠狠的语调让人听在耳里就胆战心惊。

    “红袖阁固然可惜,可眼下看来,这江溯流的价值可远远大过红袖阁的,若是能为主子所用,这把持百官,还不是指日可待么?”瘦老头循循善诱。

    “你说,那药效何时才能起?”司空昊看着他一脸烦躁,“我可是都去探过了,闭门谢客三日连平西王妃也不得进,想必是在解毒不错。”

    “嗯,那主子可有提起解药之事?”瘦老头谨慎一问。

    “那是自然。”

    “这就好。主子放心,这‘蚀骨欢’的药效要到第三日才是极致,也只有等这药效到了极致,那情蛊才能生效,主子只需再耐心等上几日,那小丫头可就完完全全由您指挥了。属下保证,到时候,您让她往东,她绝对不会往西,那江溯流还不是尽在您掌控之中?”

    那瘦老头一脸志得意满,司空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许多,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来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满脸都是阴狠之气。

    他可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那个叫青碧的实在目光太过短浅,只想着好好折磨谢家那丫头,却从来不知道,其实最让人痛苦的是生不如死才对。

    因而,那颗“蚀骨欢”并不是普通的“蚀骨欢”,**蚀骨之后,被牵引的情蛊才是重中之重,等那谢家丫头一清醒,经历几天头疼剧烈的折磨之后,便只能忠心耿耿的永远听命于他一人。

    不过他热衷于看那些人在他手上苦苦挣扎,被他反复玩弄于鼓掌之间,才又虚晃一招。等那丫头头疼欲裂的时候,会有中毒蛊的脉象显示,到时候那江溯流自然求到他身上来,那八百万两白银怎么吞进去的,他非得让他乖乖吐出来不可。

    收了银两之后再好好玩弄,岂不是更有意思,他倒要看看,那江溯流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如何逃的出他这连环招。

    眼神里带着十足的邪恶光芒,司空昊闲适的往椅子里又靠了靠,屋顶上司空远听完了这通对话,心里却是一阵大惊,微微握了握拳,他悄无声息的纵身离去。

    果然,他就知道这三皇兄阴险毒辣非同一般,府里又有一个痴迷炼药的苗疆小老头,这江溯流,这回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眼下这僵局,连他也根本无可奈何,爱莫能助。他可是听说过,这情蛊一旦种上,除非身死,否则无药可解。

    竹园里,折腾了整整一天的谢玉浑身湿汗,被汗水浸湿的轻薄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江溯流一直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临近夜晚,清淡的眉眼上已经笼上了一层疲倦之色。

    此刻看着这折腾累了的丫头终于歪着脑袋沉沉睡去,才终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将她平放在床榻之上,青霜已经轻轻叩了门进来。

    “主子,奴婢给世子妃净身,您还是先用点东西。”走近了的青霜语带试探的说完,看着自家主子终于点了头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她可真是第一次见主子这样,对世子妃这样的上心和爱护。她毫不怀疑,要不是对女儿家的事情到底不太懂,主子肯定不会允许她靠近一步。

    不过,到底也可怜了世子妃,被青碧连累成这个样子,身上的汗是一层一层的出,因着身子的原因,也不能泡药池来缓解苦楚,这样折腾一会睡一会,折腾一会睡一会,神志不清饭也吃不下,只能靠补充水分吊着体力,她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手脚麻利的拾掇开来。

    “主子。”门外突然又传来青亭的声音。

    江溯流抬步出去,在外面踌躇了良久的青亭已经上前来,“刚才有人送来了这个。”

    青亭将手里握着的一张纸条递了出来,“是用羽箭射在院门之上的,速度很快,夜里又太黑了些,属下没看到来人。”

    他略带惭愧的说完话,已经瞧见自家主子面色突然一变,连说话的语调也和平日大相径庭:“速速去一趟将军府,请凌御医过来。”

    “是。”青亭一刻也不敢耽误,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功夫,背着个药箱的凌怀玉已经匆匆而来,他虽说不知道这江溯流唤他来具体所为何事,不过只一想也知道定然是和谢玉脱不了关系,背了药箱,脚步如风的就进了屋子。

    江溯流负手立在窗前,清瘦的背影被灯火笼罩着,只一眼,也会让人有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已然转过身来,将手中捏着的一张纸条递了过来,“这个,可有办法解?”

    凌怀玉拿过纸条看了一眼,再抬头语气里十分不确定,“这是说,丫头真正中的是情蛊?”

    “可有办法?”江溯流定定的看着他,又是一问。

    “情蛊无药可解。”凌怀玉肯定的说了一句,眼见江溯流面色一暗,语气又突然一转,“不过,丫头吉人自有天相。”

    “何意?”

    “依这上面所言,蚀骨欢只是引药,后面这情蛊才是关键。可若是前面的引药不能发挥效力,这后面的情蛊自然也就随着消散了。”凌怀玉语气沉着的解释完,整个人顿时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险,幸亏丫头在月事期,才堪堪躲过这一劫,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引药?”江溯流紧蹙的眉峰微微舒缓开来,整个人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是了。这若是按照正常推算,丫头中了蚀骨欢,需纵欲三日方能消解。可若是用这一味做了引药,第三日药效最烈之时驱动了体内的情蛊,以后整个人须得终身听命于种蛊之人,与傀儡无异。唯有身死,方能解除。”

    凌怀玉到底有些心有余悸,继续道:“这蚀骨欢本就极为阴毒,毒后蛊更是少之又少,想不到那三皇子用心如此险恶,手段狠辣令人发指,幸好丫头在月事期,不行房那情蛊无法驱动,熬过了这三日也就无碍了。”

    他话音落地,又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目光落在纸条之上,瞧见那上面一手行云流水般的潇洒字迹,面上带了些疑惑:“不过,这纸条你是从何而得?”

    “是飞箭传书,出自何人尚不得而知。”江溯流目光淡淡的落在纸条上,将纸条接了过去,缓步走到一边的烛火旁。

    纸张触到火上,嗞的一声被焚毁了个干干净净,他的目光落在那空中的飞灰之上,心里蓦的闪过一个人选。

    “主子,世子妃醒了!”正在这时,青霜突然从内室出了来,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焦灼,一脸着急的看着江溯流,世子妃这突然醒过来,动静可是比这一天多都大,让她看了都心惊。

    江溯流听到她一出声,已经急急抬步往里面走,床榻上谢玉眼眸赤红的辗转翻滚,整个人宛若癫狂一般,胡乱的撕扯着自己胸前刚好整理好的衣襟。

    江溯流心里一痛,已经速度极快的奔到了床榻边上,一只手握紧她胡乱扑腾的两只手,已经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啊……啊……”谢玉被缚了双手,口齿含糊,只能不断发出连续不断的破碎的音节,里面的痛苦和煎熬似乎已经将她折磨的濒临崩溃。

    “她失了神智,受不住的时候可能会伤了自己,可一定得看好了,寸步都不能离人。”随后步入的凌怀玉俊朗的面容上也是一阵焦虑和心疼,忙不迭嘱咐着。

    “我知道。”江溯流微抬眼眸看了他一眼,脸上沉重的担忧让他也是突然一愣。

    “溯流……”谢玉拿脑袋在江溯流胸口胡乱的蹭着,一头墨发缠缠绕绕,语调里都是难耐的哀求。

    青霜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凌怀玉面色一黯,也是跟着她转身出了屋子。

    “丫头……”江溯流被她软糯又十分痛苦低哑的嗓音唤着,一颗心不知不觉揪成一团。一只手捧起她滚烫烫一张脸,看到那眸底一片迷乱,薄唇紧抿成十分冷冽的弧度,清锐的脸部轮廓都登时变得无比冷硬。

    说到底,她受了这些折磨还不是因为自己,再想到刚才和凌怀玉那番对话,他更是觉得冷汗犹在。若是丫头真的被情蛊所控,他可真的是束手无策,想到她也许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任人一手操控的傀儡,那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

    江溯流握着她两只手放到胸口位置,眼底沉沉如层层雾蔼笼罩了秋叶湖泊,深邃莫测,不可捉摸。

    与此同时,主院里荣阳公主一脸阴沉的坐在雕花靠背椅上,旁边立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容嬷嬷。若说以前她们一直觉得除去江溯流不过时间问题,今天这一遭却让他们都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江溯流突然高调起来,气势强硬的将院子围的跟铁桶似的,就连那些个没用的下人也一个两个被他赶了出来,真是想起来就让人恨的牙痒痒。

    “王妃莫急。这大公子是一块硬骨头,眼下不能硬啃,但也未必全无办法。”思量了一会,容嬷嬷一脸算计的开始向荣阳公主献计。

    “能有什么办法?这些日子派的几拨人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没伤到,眼下王爷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根本不宜轻举妄动。”荣阳公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颇有些气愤埋怨,想她堂堂一国公主,千金之体,肯纡尊降贵下嫁做继室已经是给了这平西王府天大的面子,偏偏这老王爷和江崇都是些固守死理的,一位护着那个他们所谓的嫡子长孙,让人想起来都心肝疼。

    “这不能来硬的咱可以来软的,不能直接对付咱想法绕个弯也未尝不可。这外院里下人都被他赶了出来,咱何不想法给他塞个人塞到内院去?”容嬷嬷眼里闪着精明,语重心长,循循善诱。

    “内院?你是说纳妾?”荣阳公主看她一眼,十分扫兴,“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人都是软硬不吃的拧疙瘩,连母后的旨意都敢公然违抗,如何能塞的进去?”

    “主子您稍安勿躁,老奴说的……是娶妻!”容嬷嬷递了一个眼色给荣阳公主,唇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满脸的褶子皱成一团。

    “娶妻?”荣阳公主明显一愣。

    “不错。娶妻,眼下这大公子暂时不好动,可那没头没脑的臭丫头咱还愁没法子治么?只要小使手段,给那丫头安一个不洁之罪,让她得了大公子和众人厌弃,赶出府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容嬷嬷胸有成竹的说完,看见自个主子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意,语气愈发坚决了些:“这眼下就有个好由头。那大公子既然腿疾得愈,您大可给各府都下张帖子,只说为大公子办一个庆祝宴席。到时候,您落了个贤良的好名声,再将这桩事在众人面前戳了开来,纵然是菩萨转世,怕也保不了她。至于大公子,白白得了这么一顶绿帽子,以后还不是大伙一个笑柄,如何与二公子相提并论,您再找老太太为他张罗一门婚事,可不就名正言顺了?”

    “还是嬷嬷想的周全。”荣阳公主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又想到什么一般,“安家那狐媚子看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连累的静流被人笑话,还得怎么收拾了她才好?”

    “这也好办,等那新世子妃过了府,您再将这桩事给撞出来,给那丫头安上一个陷害大嫂的罪名,到时候还怕没人收拾她,咱们且静坐看戏就好!”

    容嬷嬷冷冷一笑,让荣阳公主顿时也是茅塞顿开:“嬷嬷言之有理,收拾那丫头,还怕脏了我的手。此事就交给嬷嬷去张罗了,越快越好。要不然,就放在三天之后,明天就安排人手去给各府送帖子。”

    “老奴晓得,主子您放心就是。”

    经历了一夜短暂的平静,荣阳公主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三天后的宴席,而竹园里江溯流依然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谢玉。

    正如凌怀玉所说,这越到最后,“蚀骨欢”药效越烈,昨天夜里的谢玉几乎整宿没睡,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崩溃的边缘,低哑而哀求的声音缠绕了江溯流整整一夜,手脚也是没闲着,踢打抓挠,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宣泄才好。

    饶是江溯流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也无济于事,被扒开衣衫的胸膛不可避免的落了好几道被抓伤的痕迹,鸡飞狗跳一直持续到过了正午,谢玉才折腾的失了气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似乎是睡了漫长而昏沉的一觉,谢玉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混沌,一股子困倦酸疼袭击了全身,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果真睡在床榻之上,双手被一个人紧紧地捉在怀里。

    “溯流···”她心里一阵恍惚,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不确定轻轻唤了一声。

    江溯流原本不过是闭着眼小憩一会,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睡去,突然听见这一句轻的像小猫叫唤了一声的软语称呼,心里一动,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小人儿依旧是被他捉着两只手腕,此刻微微仰了脸来看他,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他极为熟悉的迷惘和柔情。

    “玉儿,你醒了?”松开一只手缓缓摸上她似乎褪了潮红的脸颊,江溯流不确定的出声问了一句,语调温和,似乎怕惊吓到她一般。

    “嗯。我好像睡了很长时间。”谢玉挣脱了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懊恼的说了一句,目光落在他松开的衣领处那几道血痕之上,愣了。

    江溯流伸出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合了衣襟,唇角勾了一个温柔又宠溺的笑意:“你睡了整整三天,的确挺久的?”

    “我···”谢玉目光依旧是盯着他胸膛那一块,语气迟疑了起来。

    脑海里刚才模糊的画面越发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被青碧给捉到了一个地牢里。然后,在最绝望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香。

    “已经没事了。”江溯流似乎是知道了她所想,将她重新拉到自己怀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别怕,有我呢。”

    “嗯。”谢玉软语答了一句,整个人钻到他怀里,伸出胳膊紧紧地抱着他,“溯流,溯流···”

    她觉得她似乎是叫他上瘾了,能这样一直呆在他身边,一直连续不断的唤他的名字,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事情。

    “嗯?”江溯流舒缓的眉眼里都染了笑意,嗓音暖若春风,柔若碧水。

    “溯流,我喜欢你。”谢玉紧紧抱着他,将脑袋贴在他胸口的位置,眼角都有了一点酸酸的感觉,“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溯流身子一僵,被这突如其来的软语告白唤的心里软下去一大块,一只胳膊也是同样紧紧地揽着她,用着恨不能将她整个嵌进自己身体的力道。缓缓低下头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了温柔至极一个吻,一只手将她的脸颊捧起来,眼神专注的看着她:“乖丫头,我知道。”

    “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谢玉仰起头,同样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刚才被他吻了的额头似乎都烫烫的,她眼睛一眨不眨,眼前这一切好像梦境一般不真实,可是,她迫切的需要求证,似乎只有得到了这个答案她才能彻底安心下来。

    “嗯。”谢玉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弯了弯,像夜晚一轮皎洁的半月,薄唇溢出的字眼都带着微醺的温度:“喜欢,只喜欢你一个。”

    “嗯。我也只喜欢你一个。”谢玉嘴角咧开了一抹甜蜜的笑意,满足的再次钻进他怀里,只觉得这样一个怀抱,她怎么呆着也呆不够,要一直,永远的这样呆在他怀里才好。

    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这具身子的上一世,她愿意做谢似玉,一直一直停在他身边。

    江溯流拥着她,温和的眼神落在她不停凑向自己怀里的小脑袋上,心里也是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温存半晌,才想到她三天都没吃东西,低声询问:“玉儿,饿不饿?”

    “嗯。”谢玉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般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语调突然一转,带上几分俏皮的笑意,“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真觉得饿了,肚子都扁扁的,感觉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让青霜下去准备。”江溯流将她扶坐起来,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拿过床榻边另外一套干净的衣裳。

    “我自己来。”虽说还是迷恋他的怀抱,不过肚子这会倒也真是饿得不行,可他这样会让自己觉得好像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一般,语带羞赧的要扯过衣服。

    “你不是饿了么?哪里有力气?”江溯流不乐意的反问了一句,一只手依旧揽着她,已经开始替她换衣服。

    等两人彻底打理好以后,出了门的谢玉又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不少,什么时候,竹园多了这么多花样美男?

    “主子。”

    院子里忙碌着的青霜一见这开了门,自家主子牵着世子妃从里面出了来,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脚步急促的走了过来,对着谢玉就是一个标准的请安礼:“奴婢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饿了吧,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膳食。”

    ------题外话------

    更新来鸟,亲们午安。

    感谢东芯亲的5花花和200潇湘币,么么哒,谢谢所有订阅的亲,么么哒…

    今天更新晚了,亲们见谅。老虎昨天写了15个小时一直到半夜才写了6000字,实在是对写阴谋很无力,今天能好些,下来文文会继续轻松啦…

    说点多余的吧,其实从题外话里面,亲们应该能感觉到,老虎是一个容易丧失信心,自我怀疑的人,所以,对每一个支持我的亲始终保持感激。

    也将一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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