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铮瞧着那爷俩一打一逃,远远的避开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好笑。

    扭头看赵元福:“老赵你以前用过震天雷吗?”

    “咱没上过手,头些年在军中见人用过!不过那时候都是用人头大的罐子盛了药,还要拌好些个碎石、铁渣,威力反没小爷这个大,也没那么响。”

    “那你不好奇我这个吗?你说会不会有人想要我的方子?”

    “肯定有人想啦!别说军中那些杀胚,就咱们这些常在外面跑的,谁见不了眼馋那是胡说。老祖宗说了,小爷是有宿慧的人,手上有啥稀罕物件都不奇怪。小爷的东西,谁敢动心思那是找死!”

    “宿慧?什么宿慧?”

    “噢,按民间说法,就是前世积了福,今生心眼开的早。像太宗朝的谢学士就是!还有给咱家小主做春官那个杨廷和,传的神乎其神,四岁学文,七岁做诗,十二岁就中了进士,世人都夸是个读书种子!不过依咱看,他那是还留着前世的念想,说话做事一点都不像年轻人,整天板着脸,倒更像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夫子!不像小爷您,那才是真的开了心眼,眼里看的,心里念的,随手掂一个就是从来没见过的机巧!”

    我擦!还以为我隐藏的挺好呢,结果早被识破了?!

    不过好像担心有点多余,这年头的人不光推崇神童,甚至确实有不少。幸好是活在大明朝,要是搁在大清,怕是要被浸猪笼。

    两人聊了几句闲话,营地已经扎好,埋灶做饭,剥了死马吃肉,倒是难得吃顿好的。

    三位凤子龙孙食不甘味,还要提心吊胆。可惜任他们再怎么旁敲侧打,都得不到任何孙铮身份的线索。只是知道,这几人是从京里来的。

    这就更加印证了朱奇相心中猜测,哥仨越商量越是惊恐。

    那威力吓死人的震天雷,除了大内禁宫,还有谁能拿得出来?当时冲阵时那两个,和后来生擒他们的那两个,身份都不必猜,简直就标着明晃晃的皇字在额头!

    完了!

    他踩死了三十七弟,不但没急着离开,反而扎营等待。这不是无知者无畏,这是想把咱家一网打尽!

    天呐,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们不过是出来打场猎,小小的玩一把,怎么会惹来这么个煞星?

    这种人的脑回路就是如此清奇,在他们看来,自己残害平民百姓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朱家子孙,是天下之主嘛。主人在自己家里玩一玩,踩死几只蝼蚁,多大点事?!

    现在撞上铁板,非但没有检讨自己过失,反而觉得这神秘亲王是故意设局陷害,不然他应该亮明仪仗嘛。早早认出身份,谁还会傻乎乎往上撞?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那个无所不能的镇国将军老爹了。

    镇国将军朱奇涧,是庆成王朱钟镒嫡子,因不能袭爵,所以降一等封为镇国将军。这位庆成王本就是个奇葩,为了贪图朝廷规定给皇室子弟的俸禄,拼命的娶老婆生娃娃。

    到弘治年间,竟已有子孙近百人。山西境内本来藩王就多,他这么个生法,直接导致山西财政无力供养。事情闹到朝堂上,弘治皇帝让人查处是否有冒充皇家血脉,冒领俸禄之事,结果证明真是他生的。

    弘治皇帝无奈,只得下令,今后宗室娶妾室最多四人,多了的,朝廷不认。以杜绝这种没完没了生崽赚俸禄的事情。

    此令一出,其他宗室不满归不满,毕竟影响不大。最不爽的就是庆成王一脉,他们已经在这方面尝到了甜头,这不是断人财路嘛!

    朱奇涧父子,早在宪宗成化年间,就因为残暴害民被参过一本,还是宪宗看在宗室面上,削了他一半俸禄警告了一下。现在被弘治皇帝这么来一手,连靠数量换质量的门也被堵了,那心里能爽得了?

    也许本就残暴,也许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总之,几年下来,原本受过教训被按回去的心,又慢慢长了草。纵容儿子们胡闹,连名号都闯出来了!

    现在儿子被踩死一个,还有三个被扣。朱奇涧哪里能受得了?就算儿子多,也不能这么个死法呀!

    老朱家血脉,有宗室条例护体,只能我杀人,别人不能杀我!就算他是亲王,也不能随便踩死我儿子!这官司,打到御前也得让他吐点血出来!

    交战地距离王府所在的汾阳不过几十里,从见到儿子尸体,到鞭打两个活口审问,再到后来点起兵马出发,不过短短半天功夫。

    但他毕竟还有点常识,没敢连夜追击。一直耐着性子磨到天亮,夜间还掐死个小妾,天一亮,就急匆匆率队出城。

    孙铮这边,也根本不用等两天。次日天亮不久,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听到西南方一阵马蹄声踩的大地隆隆作响。

    警戒的李冬生汇报:“至少两百骑!”

    嘿,有点意思!

    孙铮转头看赵元福他们:“皇亲国戚呀,有没有顾忌?”

    四人心底偷笑,你都踩死一个了,现在才问有没有顾忌,装样子也有点诚意好不好。

    不过还是配合的回应:“小爷!咱们是皇家奴才,可不是皇亲的奴才!除了宫里皇爷和小主,旁的,都不过是亲戚罢了。亲戚来往给点面子可以,但是亲戚要坏了咱家根基。主子碍着情面不方便,咱们做奴才的,得为主子分忧才对。不然,养着咱们为什么呢?”

    孙铮嘿嘿直乐:“有道理!果然还是要出门,不然哪里能明白这么多道理!”

    两百余骑兵呼啸而至,呈扇面将小山坡围住。随后,从队中牵出两个遍体鳞伤的倒霉蛋,朱奇涧大手一挥,刷刷两刀剁了。

    孙铮直撇嘴,这两个好不容易从我刀下逃回去报信,结果被自家主子砍了!所以说,做事得认准领导,跟个不靠谱的就这下场。

    “瞧见没?这就是典型的窝里燥!只会冲自家人发火……嗯,这种货色,居然也能做将军?!”

    钱双喜道:“镇国将军只是世袭爵位,并无领军之职。就算安庆王府,也只有五十人的卫队名额。这个朱奇涧,竟然能养三百人的马队,靠他家生娃娃领的那点俸禄,塞牙都不够!黄沙马匪,久在山西行凶,劫掠过往商,往往不留活口。传言是一伙蒙古马贼,原来是此贼操纵!”

    孙铮眼神一冷,招手吩咐孙秋安:“把他那儿子揪一个过来砍了!给咱们镇国将军败败火!”

    孙秋安经过昨天自家老叔教育,现在对小爷的命令是半点折扣都不打。三人里顺手揪一个就往坡口拖,那小子吓的面色惨白,大声疾呼父亲救命。

    朱奇涧越发恼怒,厉声怒喝:“狗贼好胆!”

    孙铮站在坡口,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他。孙秋安手起刀落,一颗年轻的头颅骨鲁鲁沿着山坡滚到马队前。

    他竟然当我的面,杀了我儿子!

    朱奇涧这回是真的吓呆了,对方根本不顾忌自己身份!首发.. ..

    哎呀,好气哟。

    可他手里还有两个儿子,好恨呐,怎么办怎么办?

    “大将军,气消了吗?”孙铮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波动,但却让所有人彻骨的胆寒,只觉得这小小人儿突然就面目狰狞起来,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朱奇涧两眼赤红,慢慢平复下来,是自己刚才那嚣张的举止,害死了一个儿子!

    这贼子好胆,本将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断!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咦?刚才还怒气冲冲,怎么现在又沉默了?”孙铮一挥手:“看来咱们大将军不太满意,那就再拖一个出来!”

    孙秋安又揪了一个往坡口拖,那小子更加惊恐,挣扎哭号,让孙铮一下想起当年袁主任在一线天表演时,那被当成福利发下去的二师兄。

    朱奇涧这回绷不住了,滚鞍下马,气急败坏喊道:“住手,狗贼……好汉!刀下留人啊!你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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