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其心可诛的话都说出来了,黄琼知道自己要是不赶快平息皇帝的怒火,搞不好自己真的要倒霉了。而且看着皇帝已经黑如墨的脸色,自己这个霉估计倒的还不会太小。眼下人在屋檐下,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这位皇帝老子手中,该低头的时候还是低点头为好。

    想到这里,黄琼连忙跪下道:“父皇,儿臣这些话只是良药苦口利于病而已,并未将您比作桓灵二帝那样的昏君,更没有其他任何含沙射影的想法。况且儿臣说这番话的初衷是因为,父皇是唐太宗那样虚怀纳谏的明君,而绝非隋炀帝那样的昏君。”

    只是黄琼明显高估了自己这位皇帝老子的心胸,黄琼解释的话音刚落下,皇帝便以冷的吓人声音道:“哦,按照你的意思,朕听从你这番谏言就是唐太宗那样的明君。听不进去就是桓灵二帝、隋炀帝那样的昏君。你这番话,反倒成了我朝犯颜谏言的魏征?”

    皇帝的这番回答,让黄琼眉头不由的微微一皱。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退缩,要是不退缩可能还有机会改变皇帝眼下的心思。若是一旦退缩,恐怕会在眼下正在没茬找茬的皇帝心中,坐实了其心可诛这四个字。

    想明白这一点的黄琼,却是梗着脖子道:“儿臣没有这么说过。儿臣只是进到了一个儿子,该有对父亲的劝说。也是进到了一个臣子,对帝王该有的谏言。古语有云:君有诤臣、君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

    “作为儿子,如果不敢对自己父亲说实话,便是不孝。作为臣子,如果不能对帝王说实话,便是不忠。作为即是儿子,但更是臣子的儿臣,不想做那不忠不孝之人。而且父皇不想做唐懿宗,儿臣更不想做那些被人沉江皇子。”

    “忠言是逆耳,可他是出于忠心。良药是苦口,可他能够治病。父皇是天下人的共主,不是某一家某一姓的帝王。心怀的应该是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今天的事情父皇已经亲眼所见,若还是熟视无睹的话,虽不能说是隋炀帝那样的昏君,但与唐懿宗却并无二样。”

    黄琼这番话,明显触碰到了他这位皇帝老子的痛处。还没有等他将话说完,就见皇帝怒气冲冲的抓起御案上的一把精美镇纸,劈头盖脸的直接砸过来。虽说没有命中,只是摔在地上砸的粉碎,但也把黄琼吓了一大跳。

    就在心多少有些过大,虽说也有些害怕,但并未太将自己这位皇帝老子怒火当回事的黄琼,还在为这个已经粉身碎骨的精美镇纸,感觉到惋惜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后边什么砚台、毛笔、宣纸,甚至是皇帝御案上摆放的奏折,连同背后书架上的花瓶不断的飞了过来。

    被黄琼今儿的话,外加今儿遇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刺激得不轻的皇帝,甚至不顾自己的帝王之尊,对着跪在地上正手忙脚乱,躲着自己砸过去物品的儿子,不断的破口大骂。只可惜自幼受到的教育让这位皇帝骂词有限的很,翻来覆去只有混蛋两个字。

    看皇帝那个愤怒的架势,如果不是力气有限,实在举不起来他那张黄花梨的御案,恐怕御案这个超级大杀物也一样会朝着黄琼飞过来。也幸好这间温德殿没有刀剑一类的,估计谁也保不准被气得昏头涨脑的皇帝,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出来向着这个儿子劈过来。

    此刻正跪在地上的黄琼,面对不断飞过来的凶器却是傻了眼。尽管不断的试图躲闪,可跪在地上的他躲闪的余地还是有限的。又不敢使用身上功夫的黄琼,也只能无奈的选择对某些不太具备杀伤力的物品硬扛下来。

    虽说没有被花瓶和砚台一类的大杀器砸中,但却也被砚台洒下的墨汁,外加皇帝批阅奏折用的朱砂,从头到脚给淋了一身。浑身上下端是黑一块、红一块,就好像戏台上的大花脸一样。身上白色的书生装,更是早就已经看不出本色来。

    而那边丢的兴起,已经将身边东西丢到无物可丢,自己也着实骂累了。很少做这么大运动量的皇帝,累的坐在自己那张黄花梨座椅上气喘吁吁的皇帝,才总算停住了手,放过了被自己砸得一身五颜六色的黄琼。

    而这间皇帝专门用来批阅奏折,即便是太子非奉召也不得入内,因为皇帝整天在这里批阅奏折,一向以干净整洁著称的温德殿,此刻就像遭受了洗劫一样。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奏折和瓷器的碎片,两张上好的端砚也被砸成了几段。

    温德殿内此刻乱入战场,外边围在外面的大群太监、宫女,虽说听里面的响动听的心惊胆战。但没有得到召唤命令之前,却是打死也不敢进来打扫。这些太监宫女都在暗暗猜测,那位河间郡王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会让皇帝如此的愤怒与咆哮?

    殿外的太监和宫女,在那里胡乱猜测。而此时殿内的皇帝,也许是满腔的怒火已经发完。见到被自己砸过去的朱砂与墨汁,弄的浑身上下红一块黑一块,狼狈不堪的黄琼,却是不由的扑哧一乐。被黄琼搞出来的满腔怒火,暂时算是烟消云散了。

    听到皇帝乐出了声,心中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黄琼,自然也识趣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开什么玩笑,刚刚只不过说了一些实话而已,皇帝就连砚台和花瓶这样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丢了过来。

    自己要是在说出一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话,皇帝还不得将那张屁股底下的座椅丢出来?御案抬不起来,可那张椅子皇帝还是有力气能扔出来的。要是那张明显黄花梨制成分量十足的椅子砸到自己身上,死是不一定,可重伤是肯定的了。

    只是黄琼闭口不言,那边的皇帝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对于皇帝来说,怒火是发散了,可出了问题总归还是要解决的。毕竟黄琼这位皇帝老子,虽说有些气量不足,但却并非那些昏聩的君主。他虽然被黄琼气得不轻,可也并未认为黄琼的话是错了。

    看着狼狈不堪的黄琼,皇帝静了静累的也着实不轻,而显得有些心浮气躁的心神后道:“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要想办法解决。朕绝非掩耳盗铃,看到问题只想着掩盖,却不想着解决之君。你说的没错,此事如果解决不好,势必会酿成大祸。”

    “这种事情,恐怕非单纯为瑞王和景王封地所独有。要说这大齐朝的所有宗室都这个样子,朕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可哪怕有三成的宗室如此为祸地方,恐怕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可这天下的官员那么多,居然没有一个如实上报的,这其中的问题只能更大。”

    “这么多的宗室,朕现在也有些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理,更不知道朕设置这么多的官员,还有几个能够相信的。你也知道这些宗室,都是朕的兄弟子侄,更是祖宗留下的血脉,朕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杀光。此事既然是你掀开的,那么今天你就给朕出一个主意。”

    听到皇帝这个态度,黄琼却是在心中撇了撇嘴,总觉得皇帝让自己出主意,多少有些祸水东移的嫌疑。只是皇帝已经开口问了,黄琼却又不能不回答。犹豫了一下之后,黄琼才道:“父皇若是问儿臣该怎么做,儿臣的建议还是派出能员干吏,好好调查一下。”

    “大齐开国已经百余年,宗室繁衍也百余年,早已经不是一般的枝繁叶茂。除了身为我朝税赋重地的江南之外,大齐朝的宗室几乎遍布整个天下。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在封地胡作非为鱼肉百姓的,要仔细查一下才能调查清楚。”

    “二哥和三哥的做法,并不一定代表宗室,但也未必别的宗室没有如此做的。所以儿臣以为,还是派出能员干吏,仔细调查一下,这样才有助于父皇决策。最关键的是,还要查明各地方有司身负重任,为何对此隐匿不报。”

    “父皇,儿臣以为出了问题不可怕。但是出了这么多的问题,您在朝中却一无所知。满朝这么多的官员,却无一人上报才是最可怕的。是什么原因才是让这些官员,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自上而下欺瞒朝廷,也一样是必须要查清楚的。”

    “儿臣以为,这个事情比查清楚究竟有多少宗室,在鱼肉百姓还要重要。而且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不查清楚问题根本所在,真正解决问题就只能望梅止渴。至于其他的,儿臣自幼生长在冷宫之中,出宫就府尚且不足一月。”

    “别说对天下大势,各宗藩封地,便是连这京兆府都还糊里糊涂的。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儿臣不敢妄言是非。况且儿臣也是皇子,按照皇子非奉旨不得干政的祖制,儿臣不敢有任何的逾越。”

    黄琼的回答,让皇帝很是有些不满意。内心中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家伙又在耍滑头。在瞪了黄琼一眼之后,皇帝倒也干脆的道:“此事关系到的都是宗室,现在更是牵扯到两个皇子。只能说是家事而非朝政,所以你尽管大胆的但说无妨。”

    只是皇帝不依不饶,死活不打算接招的黄琼,倒也干脆利落的回答道:“父皇,宗室无论血脉再远,但还是天家的亲人,其所作所为在民间更是直接代表天家。而天家的一举一动,则直接关系到天下的安危,社稷的稳定,所以天家无私事。”

    “更何况此事不单单涉及到宗室,更涉及到那些宗藩封地内的百姓。亚圣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普天之下的百姓,是我朝的根基。宗室鱼肉百姓,便是动摇我朝根基。儿臣以为凡是牵扯到我朝国运之事,都不能说是小事,更不能说是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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