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郊雇着小轿,从城南赶往国宾馆。此时正撩了轿帘透气。

    他一眼就望见了趵斩。

    “唉呀,这不是趵将军么,为何衣上沾血?”王郊诧异着,想趁机上前去跟趵大状元套套近乎,又怕对方不领这个情,反倒令自己尴尬。于是他吩咐轿夫掉头,跟着趵斩。

    虽然肩头被砍了一剑,趵斩掂量着不算严重,于是先去一趟京卫指挥所,将方才带了多少人,做了些什么事,跟同事报备了一声。他的同事们都没料到此人在闷声不吭做大事,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皇城的逃犯还在京里,要是捉不到他,恐怕往后就更难逮住机会了。”趵斩道。这个所谓的皇城逃犯,自然是指东宫,众人能意会,但不可以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唉呀,趵大人,你应当早些与我等商议,现在若是给他跑了。该算谁的过失?”

    “早些时候,你二人一是不在值,一是被那墨河王……的使节请去饮酒,这能怨谁呢?”趵斩道,“唉,大不了,追捕逃犯一事,我独力负责就是。”

    二位将领一听,顿时摆手:“趵大人这样讲可就见外了!大家同为指挥使,本应同心协力彼此相助的不是?”

    趵斩顺势道:“既然如此,趵某有伤在身,接下来就请二位同仁努力了。”

    在指挥所衙门挂了个假,趵斩立刻离开,预备回家去、请人来治剑伤。王郊一直很有耐心地守在衙门外,见趵斩出来,急忙讨好道:“趵将军,真是巧遇啊。”

    斩想了想,只觉得此人面熟,没想起在哪儿打过照面。

    “在下是从国宾府来的。”王郊自报家门。

    “哦……两位指挥使都在内里,”趵斩随意指指衙门,“你自便即可。”

    眼见趵斩要走,王郊急忙道:“不不,小的是专程来见趵将军的!”

    “我?”趵斩睨着王郊,不甚耐烦地应道,“本官今日不便接待访客,还请先生改天再来吧。”说完,不再跟王郊啰嗦。绕开挡路之人,打算回自己府上去。

    “上回前来拜访,便与将军错肩而过,我家主子听了回报,扼腕痛惜,吩咐说这回一定要在下见到将军你,一表我家主人的仰慕之情啊!”

    “你家主人?”趵斩捂着伤处,狐疑地回望。

    从国宾馆来的,这个时候,莫非是……

    王郊察觉对方脸色有异,便笑道:“欸,就是将军所想的那位哩!在下看将军有伤在身,琢磨着要不这样吧,在下雇了轿子,正好送将军一程,到了府上,咱再细细商谈,如何呢?”

    “……”

    墨河王的手下,有要事找他?

    趵斩打量王郊一番,更觉着此人眼熟,但依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道:“好罢。那就麻烦先生了。”

    话说东宫被一路紧紧追赶着,没命地朝前跑。虽说他对自个儿的体能十分有信心,但毕竟不是超人,后面追着赶着的京卫,也是官差兵士,并不是舞文弄墨四体不勤的文人,东宫不见得就占得了什么便宜。

    “这样逃下去不行啊……”

    他想着,到底要怎样才能甩掉那些追兵呢?

    东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脚下一转,立刻朝着熟悉的街巷冲去。

    “往西逃了!”京卫追赶着,“你们抄小道截住!”

    众人追到两条长巷汇合处,在十字巷口左右张望,竟然不见了东宫的行踪。

    “奇怪,你们不是沿着道儿追来的么?”一方人马问。

    另一方答说:“是啊,难道你都没看到那小子打这边跑过去?”

    “绝对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早就抓到他了!”“那真是古怪,怎么办?”“搜!不信他就这么不见了!”

    东宫趴在门板后面,呼呼地喘着粗气。

    还好自己记得这座院子。

    当初跟阿青躲藏在巷子内的时候,他被巡夜的京卫所伤,就是这座院落的女主人出来救了他呢!后来住这里的姑娘进宫去服侍人了,屋子便借给东宫与阿青使用,东宫逃到这儿,一看那门上的锁,就知道屋子并没有盘给别人,还空着。他当即踏着旁边堆的杂物,就翻进了院子里。

    “不过也不能呆太久。”他想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暂时那些京卫还没回头来查找。要溜就趁现在。

    东宫转头看看灶棚,嗯。不算很高。

    他一脚踏在水缸盖子上,纵身翻上灶棚的顶部,稳了稳身形,再爬到正屋顶上。屋后邻着的是别家百姓的屋背,东宫爬了过去,从人家院内山墙上走,到另一院落之后,赶紧下来,躲在旮旯处,静心听了一阵,不见有脚步声,便赶紧开了人家的后门逃出去。这就到了另一条后街中。

    四面张望一番,东宫见没有异状,赶紧朝最近的城门赶去。

    城门口已经添加了守卫,甚至更吸取上回的教训,增添了两排拒马。因为这大道上是石板路面,所以就直接在两排拒马后面放了人头大小的石头来固定障碍物。

    靠近城门的地方原本应该有不少摊贩,因为这个拒马的煞气太重,小贩们往城中挪了挪,空出一丈左右的距离来。百姓原本是不知道有啥异动的,但敏感的人只要看见拒马是筑在城内,面朝城门方向,而非筑在城外防御。就会感到城里应该出了什么事。

    东宫站在一算命的小摊子后面,借着人家的招摇幌子掩护自己。

    观察片刻,他有点丧气地转头往城中走。

    贸然出去恐怕有点困难,但城里又查得紧,他不敢回曹府,也不敢去客栈酒家什么的耽搁时间……要说安全,还是想办法出京城去的好。可是……

    ——他还没放弃反攻皇城的打算呢!

    此时,城门方向传来呼喝声,有人将拒马搬开了半边。是城门守兵放了一辆马车进来。

    东宫望了望,见那马车顶上缀着流苏,像是贵胄人家所用。再仔细一看,赶车的马夫他眼不熟,这车应该不是东阁中人用的,于是他失望地叹了一声。

    马车中正巧有人掀了珠帘,朝外张望。

    这下东宫眼睛猛地亮了!

    ——车里横坐在靠门处的,竟然是张缇!

    他不是四姑娘身边的那师爷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京城?莫非……

    东宫呼地一下弹回原地,把人家算命招子扯在身前遮挡,无视算命先生不满的瞪视,自顾自瞄着马车看。

    张缇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透透气,再回头去对车内之人说话,说着,就笑了起来。

    东宫盯着车窗处那块帘布望,巴不得坐在车内侧的人也撩着帘子透透风,让他看看……

    ——车内的究竟是不是秦姒?

    张缇倚在车门内侧,不时朝外边瞄上几眼。

    “唉,之秋,你老往外边看,是在张望什么呢?”周裴摇着扇子,轻声抱怨,“让人认出你来,可是不好的。”

    “透透气而已。”

    张缇答着,双眼眯起,瞅住街边一道人影不放。

    他突然笑道:“嗯……呵呵,京城真是有趣的地方。”

    “这儿几乎可以算是你第二个故乡了。”周裴斜靠在车板边上,用扇子搭住半边脸,闭眼,“别再撩着车帘往外看了,多不雅来着,要么,你就出去,与车夫并排坐着好了。”

    闻言,张缇果然半跪起来,探身往门外去。

    周裴睁眼,道:“唉呀,你怎么当真了。”

    张缇没理他,只探身出去。朝刚路过的街道看了看,又很快地缩了回来,顺便将车帘也放下,遮得严严实实。

    “看见什么了?”周裴好奇。

    “没什么。”张缇若有所思。

    “你说没什么,那就没什么吧,”周裴也不深究,移开扇面,轻笑道,“不知无疏猛然见到咱俩,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张缇掩口道:“无疏在东朝混得风生水起呢,哪里还记得有这对难兄难弟在西朝艰难度日。这回贸然去见他,只怕要将他惊得跳起三丈高的。”

    “人来都来了,不拜访拜访故友,日后不是让他说闲话么?”

    周裴哈哈笑起来,张缇则不以为然地叹气。

    “怎么,我说得不对?”

    张缇道:“还记得上回你拜访无疏的下场么?要不是警醒得及时,你就被东朝逮个正着了。”

    “哎呀,立场不同,我不怪他。”

    “你是大度,我则不然。”张缇似认真似说笑地言道,“每个人欠我多少,赠我多少,我这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裴一愣,随即笑道:“不可以相抵么?”

    “不可以,恶行善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缇回答。

    “……”周裴敛起笑意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奇怪,为何我感到一股寒气入体?”

    “那是错觉,呵。”

    见张缇复又露出笑容,周裴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抚着心口道:“也对,惹到之秋的话,只怕我有九条命也不够偿的。所以我应该没欠之秋什么债吧?”

    “呵。”

    “……你你你还是别笑了,我越发毛骨悚然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状元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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