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沉睡的脸庞上,仿佛仍有昨夜入睡前,曾经盈盈流转、扑簌低落的浅浅的泪痕。

    此刻的萧咏良,就象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仿佛正想要拼命的去挽留、抓住,一件即将被别人夺走,永远也不会归还了的礼物……

    他望着‘阿夕’紧闭着的眼睛,仿若十年前,他曾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那似已成为了前世的梦境一般的景象,那副阿夕‘临行’时候,痛苦却满足、欣慰的模样!

    可就在此时,那双美丽的眼睛,却突然从睡梦中睁开了!

    一双迷蒙的睡眼,已重又回转为唐宁的模样。

    她似受到了些许惊吓,朦胧不清的眼神里,突然呆愣了一下。随即,她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玉郎!

    那个青春年少时的她,曾懵懂依恋过的人;那个曾经无数次,在睡梦中见到,带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牵着阿夕的手,忽然回到故乡的人!

    那个人,现在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可是口中,却在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那一瞬间的唐宁,仿佛似突然傻了一样!

    她玲珑曲线的身子,竟似瞬间僵直。

    她没有动,她整个的身子竟然动也没动!甚至就连长长的睫毛,都没颤抖一下。此时的唐宁,几乎面无表情。两行晶莹、滚烫的泪水,却已顷刻间从她秀美无暇的脸庞,扑簌簌的流落下来……

    萧咏良直到看见唐宁忽然睁开的眼睛,直到那两行晶莹的流水落下,沿着她明亮,美丽的眼角滑落之时。

    沉浸在无限痛苦中的萧咏良,才似猛然从幻梦中醒来!

    他终于重又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萧咏良突然缩回手,抽回了那只正紧紧握着唐宁的手!

    他似惊骇般的顷刻间站起身行,猛然的转回身子。他的身体,肩头在微微的颤抖着!

    那样子,竟好象是一个背负了一身债务的赌徒,见到了一个,他亏欠了人家不少钱财,可是自己却又无力归还的债主一般,仿佛想要瞬间逃离这里……

    “玉郎哥,你来啦~~”

    仿若传自午夜深谷般的悠远,唐宁轻轻的一声呼唤。

    萧咏良僵直呆板的顷刻间顿住了身形!

    可是他没有回头!咏良就那样,象块雕像般的静静矗立在那里。他站在唐宁床前的背影,一动也不再动的,仿佛似一块冰封了很久的雪雕!

    唐宁的整个身体上,仿似也被瞬间的‘定格’!只有那一双亮洁闪动的眼波,眼中的泪水在似溪水般的潺潺缨络。

    她仍旧保持着刚刚熟睡时候的样子!

    甚至就连她的视线,此时也正痴痴的凝望着自己的枕边,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微微露出她纤细柔美手指间的‘火麒麟’梳子。

    良久的沉默,空气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滞了……

    唐宁深情的望着手中的梳子,渐渐的,她的眼神开始明亮!泛着红晕的眼睛也逐渐清澈!

    她仿佛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姑娘修长细腻的手指,正慢慢的轻抚着梳子上的细齿。她微微的摊开手掌,一点一点的将那把梳子盖放在手掌下面。

    把她那只正紧握着梳子的手,慢慢的,一寸寸的缩进了睡袍宽大的袖口之中。再轻轻的推进到,她正头枕的绒枕下面……

    聪慧的姑娘,就在这一刻,她仿佛已经开始清楚的认识到:

    ——萧咏良的这一生里,已经永远无法忘记,那已经早已远走了的阿夕……!!

    半响,唐宁盈盈的缓缓坐起了身子。那身宽大如一片紫色云彩的大睡袍,褶皱似流淌着的山间潺潺溪水般顺滑的,漾漾批复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上。

    她娇美无暇的面庞,也不知是由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是因为心里波澜的涌动。俏丽的脸庞上,正微微泛起粉霞般的红晕。

    柔软纤细的腰肢,傲人挺拔的双峰。她舒缓、安静的蜷曲在,银亮锦缎床榻上的艺术雕塑一般完美的身体,仿佛是一位海上碧波间,盈盈出水、抬仰望着头顶天空上暖阳的美人鱼……

    那一瞬间,唐宁的目光里,似显得仿若失落般的低沉。眼波盈盈再次投向萧咏良的背影,渐渐的,她的神情,已恢复了平静时候的样子。

    内心的汹涌,似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

    唐宁微微的侧低下头,那样子,仿佛一朵含羞的玫瑰。正轻轻的从睡袍的群角外,慢慢的把她那只羊脂白玉一般圆润、玲珑完美的玉足,一点点的缩回到裙底之内……

    慢抬起玉臂,修长的手指捋起仿似涓涓溪流、潺潺雨丝般披散在肩头处的屡屡黑亮的秀,缓缓盘起在头顶。

    她仿佛想了想,还是把修长白嫩的手指,探伸向床榻旁,又从枕幔下面,重又取出了那把心爱的‘火麒麟’梳子,熟练轻盈的插别在盘起的青丝秀间。

    随着科技时代的蓬勃展,现代人,其实.ap.对许多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人们心理创伤层次上的医治,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科学、系统’的方法。

    ——时间,有时候是治疗和忘却,人们内心痛苦的一剂良方。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就像一个人的这一生里,永远都镶嵌进脑海里的印迹。似心有千千结中,几乎再也无法旅顺的心结。而对于类似这种心结的治疗,这种无法忘却的心痛,其实最好的方法,却是‘倾诉’!

    可是关键的问题是:天涯无际,何处月明可以抚慰心底!哪里的天空下,住着那个相知、相惜的人…………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唐宁声音低沉仿若叹息般的,忽然轻声说道。

    咏良仍旧背对着唐宁,仍象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动也没有动。此时,他因心底的澎湃而微微颤抖起伏的肩头,也已经略有平息。

    “我~~对不起……”他的嗓音沙哑,仿佛有什么东西,塞住了他的喉咙。

    “玉郎哥,不必说!宁宁怎么会不明白……”

    唐宁似有些歉意般的轻声又道:“玉郎哥你坐呀,这阵子事情很多,我很累。本来在这等你来着,可是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萧咏良缓缓回转过身形,目光平静的,几乎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他注视着此时唐宁,那也正在看着他的神情。咏良望着她那双几乎和他曾经的记忆里一模一样,宽厚、仁爱,闪动着聪慧光芒的大眼睛。

    此刻的萧咏良,已经缓缓地重又坐回到那把床前的椅子上。

    唐宁此时的目光里,却仿佛似在审视一般的望着他。倒有些像是一个年长的姐姐,正在看着刚刚在外面淘气回来,打碎了别人家的花盆,还使劲的狂踢了人家门板一样,犯了错误的小弟弟似的神情……

    “玉郎哥,这么多年了。家乡的很多事情,都早已经变了。很多处都是景物依旧,人却已经面目全非!甚至你曾经记忆里的很多地方,可能早已屋舍易主,人去楼空,变换了天地一般……”

    她仿佛责备般的轻声问道:“大家都以为你早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屠惋王朝现在又是早已凭暴虐征服了天下。民生只能以强者之统领的环境而顺势生存,无人有能力和敢于去影响,更不要谈妄想去扭转什么……玉郎哥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次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萧咏良似未曾想到唐宁竟会这样问他,他抬眼望着唐宁。目光审视般的看着她,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沉声道:“回来,是做一些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孤身一个人就这样的回来,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宁宁,你真好。不必担心我,要说危险嘛~~我这一生,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会比无奈的活着,更煎熬、更痛苦的事情了。没有那些什么‘危险事情’的存在,也许、也许我还真没有勇气可以坚持下来,一直活到今天……”

    “你不该这么想的~~~~!至少,至少我们现在还都活着!这就是一个值得庆幸的,要好好活下去的最好的理由……”

    咏良没有做声,他的神情似忽然变得有些冷漠,仿佛很是陌生的望着眼前的唐宁。

    可唐宁此时,却仿佛显得有些情绪‘激昂’。

    她目光闪烁的又道:“我看到昨夜那些满城搜捕的官兵们,似乎不论怎么样,竟然象是中了魔似的无法冲进那间粥铺的小院子!这是怎么回事呐?!”

    咏良仿佛想了想,低低的声音回道:“也没什么,就是嘛,师傅就是那样教的。师傅说,这个办法是不让一些讨厌的强盗和野狗,闯进家门的一个办法而已……”

    听了他的话,唐宁似乎有些想笑,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学会了什么非常厉害的功法!虽然即便如此,但是屠惋王朝已经用暴虐的方式,夺取了统治地位。他们早已牢牢站稳了脚跟!他们、他们太强大了……”

    “哦?”咏良只说了这一个字。

    唐宁:“那么,已经入魔的人,是不是便是已经成妖了?”

    咏良:“大概,是吧!”

    “还有,玉郎哥,既然你会法术,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人的力量可以和妖魔抗衡吗?!”唐宁竟极度认真的望着他,正在问着这个问题。

    萧咏良似在沉思:“关于这个,我目前也还不知道……可是,有些事情,不论可不可以做到,却也是必须要去做的……”

    “甚好!”

    唐宁的眼睛里充满了振奋的光彩,随即整理了一下她的睡袍。

    她动作轻盈的,仿佛是一只清晨里,刚刚跑出树洞,准备去森林里尽情的接受阳光般,快乐的松树!

    唐宁赤着她白玉一般的美足,此时已像一只紫色的蝴蝶一般,轻飘荡舞似的飘身落在床榻下面的,纯白羊绒毯上!

    她就紧挨着咏良的身侧,盈盈似画中仙子般的侧身站立着。

    那距离,几乎已将挨到了咏良的衣角和梢。

    此刻的萧咏良,似已经感受到了唐宁热情的体温和她美妙身体上,透过那间宽大睡袍里面,盈盈散出来的,如同婴孩身上的奶水,掺夹着桔子和薄荷一般,淡淡的,却令人闻到后,顿感清爽畅快般自然的体香……

    “甚好?!”

    咏良也随即站起身形,他侧着头,仿佛有些不解的望着唐宁。

    “甚好的意思就是,玉郎哥哥和宁宁,志同道合……”

    “怎么?难道……?!”

    “嗯~~!”唐宁抬起头,微微似仰望着比她高出一块的萧咏良,目光里闪动着青春靓丽的神采,很快的点了一下头。

    萧咏良此时则仿佛有些不解的问道:“宁宁,唐家富甲一方,生活安逸享乐。你并不像我一样,背负血海深仇,又此生都几乎再也无所寄托……卿本佳人,奈何为寇……?!”

    “妖魔当道,浮华迟早沦亡!眼见天下黎民大众涂炭、不得安康祥和,已被压榨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等此辈之人,即便终日锦衣玉食,也是寝食难安!成王败寇,那暴虐者称王,难道为求正义和自由、光明的良民,反倒已成‘寇’不成?!有些事情,即便最终未得功成,也必将誓死捍卫我们心中的理想。浮华的假象,惨淡、没有自由和心底那份对光明渴望的人生,仿如深渊水中的流沙、漂浮过眼的云烟。那些诸如此类其他的东西,又都算得了什么呐……!!”

    萧咏良惊讶的望着唐宁!

    ——这个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骨子里的灵魂虽然一点都没有变!

    可是她对这个世间的看法,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个只知道央求他,带着去看‘忘情簜’的那个天真无暇的小姑娘了……

    “呵呵~~”唐宁竟望着咏良,眼波流转间,闪现出无限青春、靓丽的光彩:“跟我走吧,玉郎哥!我先带你去见几个人,然后再去见见我舅舅司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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