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份宽宥,不仅仅是因为刘楚玉有重获新生的可能,亦是因为,他也看到了救赎的希望。

    听到刘子业的话,一一松了口气。

    实在是这个任务凶名在外,由不得她不重视。

    有了刘子业这句话,这个世界于笙歌而言便只能算是一次刻骨铭心的历练了。

    “别乌鸦嘴,笙歌才不是旁人。”

    一一硬气十足的说道。

    不管怎样,还是祈祷最好成功吧。

    刘子业需要被救赎,而笙歌需要刘子业的力量。

    旁人会不成功,但笙歌不会。

    ……

    ……

    刘骏攻城的步伐并没有因刘子业依旧困于皇宫而有所停滞,甚至越发的雷厉风行。

    而刘楚玉之能凭借着刘骏的宠爱,时常吹耳旁风,终于确认了刘子业还活着。

    只是,刘骏一批又一批的派出去的暗卫,都铩羽而归,营救刘子业的事情便不了了之。

    随着大军压近京城,刘楚玉日益焦躁。

    她不敢想象,大军兵临城下,作为人质的弟弟会是怎样的下场。

    父王是个天生的枭雄,是绝不可能因为子业一人而退兵的,那等待子业的又是什么。

    “啊……”

    刘楚玉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脸色煞白,浑身被冷汗湿透。

    她梦到子业被吊在城墙上,遍体鳞伤,那根绳子摇摇欲坠,最终在父王攻城的那一刻被隔断,子业便重重的摔在地面上,血肉模糊,气息全无。

    刘楚玉喘着粗气,梦里的一切过于真实。

    真实到让她觉得恐惧,愧疚也压的难以呼吸。

    若是当时,母亲没有把子业当作弃子该多好。

    若是子业知晓,自己小心翼翼护着的母亲,对他从无半点儿慈母之心,该是何等悲凉。

    忍无可忍的刘楚玉光着脚板不顾侍女的阻拦冲进了王宪嫄房中质问。

    “母亲,您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您是不是忘了子业当初护在您身前,不让您被刘邵带走时的决绝了。”

    “母亲,您为何没有心。”

    也许不是没有心,只是这颗心太过于冷漠,过于权衡利弊。

    “住嘴。”

    王宪嫄愤怒的瞪向刘楚玉。

    “我教养你多年,你竟不知人言可畏的道理。有没有想过那句话传入旁人耳中,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她是刘骏之妻,武陵王妃,那么她的名字就不能也不该与旁的男子一起出现。

    尤其是刘家人……

    谁人不知,刘宋皇室关系向来不清不楚。

    “母亲,你永远都是选择自保。”

    刘楚玉满眼的失望。

    “人言可畏?所以弟弟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自愿,都是活该吗?”

    “也不知道弟弟有没有后悔当日挡在您身前,用性命威胁刘邵。”

    刘楚玉明知这样的话会触怒母亲,却依旧是不管不顾的说出了口。

    仿佛她想用这样歇斯底里斩钉截铁的方式,唤醒一丝母亲对子业的慈爱之心。

    身为世家之首的嫡女,母亲完完全全可以救子业的。

    世家发难,帝位本就不稳的刘邵只会焦头烂额寸步难行,疏忽之下,子业定然可以安然无恙。

    可母亲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母亲只凭借着子业的牺牲,凭借着世家女的身份,坐稳了未来皇后的位置。

    交际应酬,长袖善舞。

    本来,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亦是如此,可如今她只觉得面目可憎。

    “放肆。”

    王宪嫄怒不可竭,不受控制般一巴掌挥向了刘楚玉。

    偌大的房间,刹那间寂静下来。

    良久,王宪嫄才开口道。

    “楚玉,母亲八年都没有教会你大局两个字吗?”

    “大局为重。”

    刘楚玉嗤笑道,何时大局为重四个字竟然成为了自私虚伪的代名词。

    着实可笑啊。

    “母亲,女儿还想,不懂何为大局,亦不懂大局为重,女儿只知道有恩必报。”

    “母亲,您若是执意不救子业,女儿就在父王成功那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撞柱自尽。”

    “反正那些叔叔伯伯都知晓,子业孝顺忠厚,心智坚定,届时若是知晓母亲的算盘,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母亲不想向来都把世家的颜面看的比性命都重吗?”

    破釜沉舟的威胁。

    在刘子业的性命面前,母亲的疼爱对于刘楚玉来说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王宪嫄目光幽深,看着刘楚玉面颊上的巴掌印,心中波涛汹涌。

    她是不是并不适合养孩子……

    她精心培养的嫡长女,此刻竟在用性命威胁她,试图让她身败名裂。

    刘楚玉难道不知道伤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吗?

    没想到,她的打算会夭折在刘楚玉这里。

    说实话,刘子业的事情,的确是可以运作,并非不可救。

    但她,不想救。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什么仁孝忠厚都是假的,真正的刘子业癫狂狠辣,随心所欲。

    早晚,会伤及身边所有人。

    可楚玉的一根筋,着实让她为难,早知道……

    早知道当时倒不如把她与子业留在一起,被那群爬高踩低心理扭曲的阉人多搓磨几日再去营救。

    再深的感激,在日服衣服的搓磨中也会变质。

    “我救。”

    “但你必须对天起誓,终此一生,约束好刘子业,否则你与他皆死无葬身之地。”

    万般无奈,王宪嫄开口道。

    刘楚玉大喜,连连应下。

    她自然会约束好子业,继续营造好她为子业树立的人设。

    该是子业的,任何人都不能分走。

    这一点,不需要王宪嫄提点。

    ……

    ……

    刘邵突然变得异常忙碌,脚不粘地,焦头烂额,就好似朝堂之上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许多恼人的事情。

    甚至在后宫之中,都不得清静。

    刘邵目光移向刘子业,王宪嫄这是良心发现,想起了刘子业这个苦逼儿子吗?

    倒也不是不能将计就计放回去,但他可不想看到什么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这与他的设想不符。

    刘邵的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直白的把他当日被抛弃被王宪嫄不喜的真相告知了刘子业,还顺带讲了讲王宪嫄被救走后滋润无比的生活。

    “小崽子,你拼命相护的母亲只觉得你是污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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