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玉京喝道:“倪公,你逆天行事祸乱神府,就不惧安天王么?”

    倪天高不以为然道:“安天王?我攻占鼎炉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打开了‘天鼎虚境’。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嘿然一笑道:“虚境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安天王——他骗了我们所有人,根本就未在虚境中闭关!”

    “不可能,你胡说!”安玉京浑身一震道:“当日我和你都是亲眼看见安天王走进虚境闭入死关的!”

    倪天高双目不经意地一瞥安玉京,宛如两道雷霆利刃直插灵台,慑得他一阵胆寒。

    “很好,我也正想问你,安天王究竟去了哪里?”

    安玉京全神贯注护持灵台,苦苦抵御倪天高的目光压迫,涩声道:“明知故问!”

    众人听这两人交锋,均都震惊不已——又有谁能想到,安天王竟然不在天鼎虚境里,然则这四年间他究竟去了哪里?!又或者已然羽化飞升,甚而被倪天高秘密击杀,此刻故意遮掩。

    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近乎让人失去判断力,难以知晓到底哪件事是真,哪件事是假?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这时候,幽鳌山忽然开口道:“倪兄,我不明白。凌烟阁一战后,离公与玄龙驭双双阵亡,下任北冥神府的府主之位非你莫属。你又何必迫不及待地策动元老会谋逆,甚至不惜释放出幽禁在北冥海中的诸多鬼帝?”

    “环顾神府诸公,离伤秋参悟造化修为卓绝,可惜为情所伤郁结自艾,不是豪杰胸襟;幽杞人心思缜密内敛坚忍,却失之于阴柔秀雅亦非英雄本色。能与我比肩者,惟鳌山兄而已,余子皆不足畏。”

    倪天高看向幽鳌山,从容说道:“因此当我发现你突然回返北冥山城,开始暗查当年之事时,就知道早晚会被你寻出蛛丝马迹。另外隐雪尚在人世,对我而言暴露的危险无疑更增一层。更麻烦的是,我始终怀疑安天王并未真正闭入死关,随时可能回来重掌大权,令我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听他当众将包括离伤秋、幽杞人在内的北冥神府群豪贬得一钱不值,惟独对那个醉鬼幽鳌山青睐有加,冷月禅、玄彬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点儿不自然,只是心机深沉隐忍不发罢了。

    幽鳌山察言观色心中雪亮,哈哈一笑道:“倪兄盛赞,鳌山愧不敢当。只凭倪兄轻描淡写的只字片语便教在场诸公对我暗生芥蒂,这等手段鳌山自愧不如!”

    倪天高油然一笑也不辩驳,负手而立转向珞珈道:“小妹,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没有。”珞珈幽幽地笑了笑,“如果能够回到从前,我希望你能选择另一条路。”

    “或许吧,可惜我们谁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也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过去。”

    倪天高轻拂衣袖,像是要抖落去心中最后一丝对过往的眷恋,举目眺望极远处黑黢黢的虚空,淡然道:“你们中有谁想动手,来吧。”

    天地忽然寂静下来,十数双目光牢牢盯视在倪天高沉静如水的脸庞上,呼啸过朱颜天的煞煞阴风吹卷起他的衣袂,恰似一尊遗世而独立的隐者,却在一众北冥神府顶尖高手的包围中峥嵘显露,我意独行。

    但任他修为通天彻地,即便臻至大千空照的无上化境,亦不可能从珞珈、幽鳌山、楚天、晴儿以及诸多世家家主的合围中兔脱而去。即以眼前的鼎盛阵容,连号称魔门第一高手的魔教前任教主林盈虚亦要退避三舍!

    晴儿冷冷凝视面前这个害了母亲一生,却又给了自己生命的人,寒声说道:“倪天高,你那日鬼鬼祟祟出现在大崖山猎户村的废墟中,究竟所为何事?”

    话音落下许久,未见倪天高回答。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唇角含着一抹孤傲而略带讥诮的笑意,仿佛入了定出了神。

    “不好!”霎那间楚天、幽鳌山、晴儿、莫靖轩、冷月禅、寂商玄等人不约而同出手攻向了倪天高。

    登时刀光剑影掌风激荡,尽皆轰击在了倪天高的身上,发出“砰”的一记爆鸣。

    一团亮白色的浓烈光芒爆绽开来,倪天高的身影不可思议地融化消失,只剩下穿在身上的那袭白衣被罡风激起,冉冉舞动在空中,接着又“啪”的脆响炸裂成无数雪白的残片,缤纷飘落。

    “物化我身,神游天外!”安玉京的脸色格外难看,低哑的嗓音道:“他竟已炼就了‘化物神诀’,以一件白袍幻变成身外化身,真身却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凭借‘神游之术’瞒过我们的灵觉锁定隐遁逃逸!”

    冷月禅收住掌势,徐徐道:“据我所知,这两门绝学只记载于《北冥盛典》最后一篇中,非府主本人不得翻阅参悟。倪天高又是从何处得到的修炼法诀?”

    珞珈静静看着满天飘洒的白色衣片,仿似对此早有预料,俏脸上没有一丝讶色,回答道:“冷侯可曾听说过幽元殿十二铜柱?整部《北冥盛典》秘学,尽数印刻在其中的四根铜柱上。”

    冷月禅一省道:“原来如此!”想着倪天高即能令元老会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得窥十二铜柱上的各种北冥神府绝密魔功。

    海笑书问道:“郡主殿下何以对幽元殿十二铜柱的事了如指掌,莫非你也见过?”

    珞珈蔑然一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海笑书哼了声道:“请恕我多疑,倪天高可是你的嫡亲兄长!”

    虽然这话说得隐晦,但机锋暗藏,任谁都能听的懂其中隐含的言外之意。

    楚天突然朝他走近,海笑书暗自一凛全神戒备道:“不知楚兄有何见教?”

    楚天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道:“我忽然想起了玄龙驭,他是海兄同父异母的至亲手足吧?”

    海笑书面色微微一变,他当然听得出楚天话语里的讥讽之意。奈何对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仅巧妙化解了自己对珞珈的质疑,更连消带打嘲弄了他一把。

    看到海笑书受窘的尴尬模样,几个与他存有旧怨的家主不由暗呼痛快。

    玄彬更是恨他“吃里扒外”险些颠覆了本家,故意嘿然笑道:“楚兄弟你有所不知,海公子那是大义灭亲,佩服啊佩服!”

    海笑书眉宇一挑杀机毕露,峻声道:“老匹夫,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楚天脸上笑容蓦敛,趁对方分神喝骂之际突然探出左手抓向他的脖颈。

    海笑书急忙退身出掌封架,哪知楚天由爪变拳在他掌上砰然一击。

    海笑书顿感一股巨力涌到,自己的左掌不由自主往右侧转,反打他的胸口。

    “拨云见日!”海笑书情知不好,无暇细想疾出右掌挡在胸前,“啪”的双掌交击,等若自己的左右手结结实实干了一架,震得气血涌动身躯摇摆。

    不等他缓过劲来,楚天的右手后发先至已按定在海笑书的脖子上。

    冷月禅大吃一惊,欲待救援已然不及,眼看海笑书落入楚天之手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急道:“楚公子,手下留情!”

    楚天面色冷峻,一字字道:“再敢辱及珞珈,我杀了你!”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放开海笑书的脖颈,身形一晃已退到珞珈和晴儿的身边。

    海笑书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却知这时跟楚天翻脸只会自取其辱殊为不智。他忽地怒气尽收,朝楚天展颜一笑,说道:“我不过是想和郡主殿下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未料招致楚兄误会,甚是抱歉。”说罢,向珞珈躬身一礼道:“郡主殿下,请恕我方才无礼冒犯。”

    珞珈亦暗自佩服这家伙能屈能伸,变脸如翻书的本事。她纤手轻掩檀口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希望海公子下次能想个有趣点的笑话,相信我大哥一定爱听。”

    幽鳌山看着海笑书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楚天冷笑不语锋芒毕露,而围观的玄彬、安玉京等人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伙儿宛若一盘散沙,真不知如何能够翻转局面对抗倪天高。

    他沉声说道:“各位,倪天高即已脱逃,势必会调遣麾下高手展开报复。朱颜天已非久留之地,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莫靖轩赞同道:“鳌山兄说得不错,勾漏幽渊也是不能去了,我们得另寻安全所在。另外还需尽快遣人通知云仙子尽快撤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楚天笃定道:“不要紧,我们原本就不去勾漏幽渊。那是我有意诓骗倪天高,好将他引到勾漏幽渊,方便我们从容转移。事实上,云仙子等人早已启程前往乱离火泊,我们径直去那里与他们会合。”

    “乱离火泊?”幽鳌山眸中露出一缕赞赏之色,抚掌道:“好地方!”

    想着倪天高兴师动众却在勾漏幽渊扑空的情形,寂商玄亦是呵呵笑道:“楚公子,你这是和倪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只可惜无法亲眼目睹他那时的表情。”

    楚天摇头道:“没关系,他更好看的表情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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