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俞看到短信后也是发了好一阵的懵,自从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一直和祖母有着不太频繁的联系,她送的那串菩提手链也一直在床边挂着。

    当初听说江林那边研究所研制出的新药已经开始准备上市了,心里想着那个祖父应该能多撑一段时间,怎么着突然就病危了呢。

    姜俞茫然地挠了下脑袋,问江宁川:“他的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江宁川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手术成功是一回事,是将人从死线上拉回来了,但是往后患者所遭遇的一切变故,都不是他这个医生能控制的。

    姜俞没听到回答,也不气馁,坐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

    说钟家靖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起码小时候大家都很忙,只有钟家靖会每天抽出时间来给他启蒙,虽然说他的方式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太过苛刻。

    但是最开始学到的东西都是那位教的,就连后来对医学的感兴趣,隐隐中也是受到了那个祖父的影响。

    姜俞的内心有些复杂,说实话,他对钟家靖说不上是恨,想起那个人时更多是觉得恐惧,就像手臂上悬了一根细长的竹棍,随时都有狠狠抽下来的危险。

    听到钟家靖病危的消息,相比于平常人面对失去至亲时的悲痛,他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像是这么多年一直笼罩在自己上空的噩梦,终于要消失了。

    姜俞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绪,特别是身边的江宁川。

    不管他向外界传达出了怎样的消息,也不管别人是怎么理解他们所谓祖孙之间的感情,他现在都要隐瞒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不让人看到自己的铁石心肠。

    看姜俞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江宁川猜不准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碰巧看到的消息,开口:“你祖母的意思,是想让你到时候去参加葬礼?”

    “嗯,”姜俞点头,把手机点开再次看了眼那条短信,没留神笑了一下,说:“钟家这么几代全是独子,小时候我连个叔叔姑姑都没有,想让我回去也是应该的。”

    难怪当初宁愿以学位作威胁也要姜俞重回钟家了,江宁川心想,但是凭什么呢,十几年来他们对这个唯一的孙子不闻不问,直到病入膏肓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个被遗弃的亲人,因为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才想着用恶毒的法子把人抢回去。

    江宁川心中升起一阵嫌恶,但是这种情绪并没持续多久,钟家靖之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的无恶不赦,勉强算得上是个愿意提携自己的前辈。

    但是消息既然是姜俞的祖母发过来的,那就表示事情的本质与钟家靖并没有多大关系,这是一位祖母的请求,且看上去姜俞内心也有些松动。

    江宁川伸手捏了一下姜俞的脖子,温柔地提建议:“如果你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的话,那就回去看看。”

    姜俞愣了一下,随后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去看看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是许久未见的稍有嫌隙的亲人,但是对于妈妈来说意义不一样,妈妈恨他们,她恨钟家所有人。”

    还是十几年前,姜俞刚从医院出来的那天晚上,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的妈妈抱着自己放声痛哭,小时候的姜俞还不能明白大人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脑袋上的伤口很疼,他不明白不怎么说话的爸爸为什么会将自己平时用尽全力都搬不动的椅子砸过来。

    他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就算后来和妈妈一起搬进阿姨家,噩梦还是一直在继续。

    之后再没有听说过和爸爸有关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让他再提起那个人,他记得有一次忍不住提起时,换来的是妈妈的再一次放声痛哭,姜俞再也不敢说起自己的爸爸了,就当从来没拥有过爸爸好了。

    谁都没办法设身处地地去理解别人,就像姜俞说起“妈妈恨他们”的时候,江宁川理所当然地不了解。

    他从来没去恨过什么人,对一个人最大的恶负面情绪或许是看不上,连讨厌谁都很少。

    他不了解什么是恨,更不了解像姜宛那样的人怎么会拥有“恨”那样的感情。

    在江宁川眼里,姜宛像是刀枪不入的铁人,她没有弱点,唯一的软肋可能与自己相同,那就是身边这个满面愁容的年轻男孩。

    什么样的人值得她去很呢?

    江宁川想不明白,可人总不能一直把过去的伤痕呆在身上,不能永远被记忆深处的负面情绪给影响。

    如果能放下的话,如果能好好地和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告别,那活得不就会轻松一点了吗。

    但能放下、能看得清的人又怎么会还陷在俗世,放下和看开本来就是难题,可是克服困难的带着痛苦活一辈子,到底哪个要更艰难一点呢?

    江宁川不去看姜俞,看着前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她永远都带着对那家人的恨意,真的会活得轻松吗?”

    姜俞没去想过这个问题,放下恨意吗,要怎么才能让老妈不再提到那些人的时候就流泪,要怎么才能让这个话题不再是家里的定时-炸-弹呢?

    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一件事情如果成为禁忌的话,那么他便会听话地不去禁区周围走动,即使这只是鸵鸟行为,但是只要不把问题摆在眼前,是不是就代表问题已经不在了。

    不,不是这样的,即使可以去回避,一个人所害怕的东西,不想面对的问题依旧存在,它驻扎在心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肆意生长。

    思考了一些平时根本没去想过的问题,姜俞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要不要去参加即将到来的葬礼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要去试试吗,让妈妈放下?

    真的到了决定要不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姜俞开始变得茫然,他纠结地看向江宁川,问:“你觉得,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强大又温柔,她是个很好的母亲,也毫无疑问是一个很好的人。”江宁川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是说着说着对姜宛的印象逐渐变得模糊,他所说的那些,是不是只是平时姜宛愿意让别人看到的那些?

    那别人看不到的,是不是就是姜俞所说的对某人怀着恨意,或者提到某事时会痛哭流涕。

    江宁川这样想着,怔道:“我们所看到的她,是不一样的对吗?”

    姜俞没立马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眼中十分茫然。

    “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晚上我再来。”

    江宁川没意见,“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姜俞立马制止他,说:“别送了,我自己下去。”

    江宁川无法,只能看着对方起身,然后转身离开。直到大门被关上后他都没收回眼神,心里有点失落,他现在还没办法以家人的身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原本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却碍着身份只能闭口不谈,只能循循善诱地,将自己想说的话用另一种方式说出口。

    江宁川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一种说不上的累。

    明明是可以相互扶持的家人,其中却有着这么复杂的情感。这时候他又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海——他的父亲。

    就因为小时候说了一句不喜欢爷爷奶奶,江海这么多年便也不会拿着亲情的名义逼江宁川和他们见面,如果江海那时候不能抛弃那种需要费尽心思维系的亲情,是否自己现在也要体会姜俞心中这种千缠万绕的情感。

    虽然那老头儿有些时候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让人开心,但总而言之还是得谢谢他。

    ……

    夜幕逐渐降临,不像白天时的晴朗,空中乌云遍布,遮住了原本还算明朗的月亮,让人莫名觉得一阵压抑。

    远处的天空传来雷声的轰鸣,轰隆声一阵接着一阵,人的身体仿佛和那种声音游着奇特的共鸣,江宁川觉得心跳在一瞬间加速,他皱皱眉,将屋子里所有能遮住外面的帘子都拉上,以隔绝屋外的一切,隔绝内心所有的不安全感。

    做完这些之后,江宁川又给鱼缸里仅剩的四条鱼喂了食,当初的小红和小黑还好好活着,一红一黑极为明显的两条鱼没羞没臊地在他面前接吻,他看着那孤零零的四条鱼在鱼缸里畅快地游着,已经做好了等他们全军覆没时就再也不养鱼的打算。

    看了看时间,刚好是晚上七点半,姜俞并没有如约上楼,也没有留下一通电话。

    厨房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随着时间的推移,菜香逐渐散去,热度也慢慢消减。

    手机已经在手中,只差轻轻按下那个拨号键,但江宁川却犹豫了一下,才短短两个小时过去了,姜俞到底有没有想明白呢。

    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来了电话,是路主任的——

    宁和来了个意外坠楼的伤员,钢筋差三毫米就插入心脏,这个手术,全市也只有江宁川能做。

    江宁川挂了电话,愣了三秒便收拾东西往医院赶。

    家门的密码姜俞知道,饭菜冷了就冷了吧,反正热一热还是能吃,现在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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