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朝中人事变动,门下省诏令,陈国公侯君集迁吏部尚书一缺,勋国公张亮迁刑部尚书一职,原刑部尚书高志贤左迁,为齐王李佑府中长史,国子祭酒东方佑告老,由太学院院士查济文代任。

    紧随其后,李世民又连番为子女指下婚事,为太子淑人一人,楚王李宽侧妃一人,齐王李佑侧妃一人,蒋王李恽正妃一人,将豫章公主下嫁户部尚书唐俭之子唐议识,将北景公主下嫁平阳长公主驸马柴绍次子柴令武。

    这么一来,下半年,礼部变成了最忙碌的一处,谕旨一出,便紧锣密鼓地排算起几位皇子公主的婚礼婚期。

    遗玉听到第一手的消息,还是从高阳那里。

    “什么嘛,先前都乱说那工部侍郎之女会被指给四哥的,闹了半天,还是进了东宫,亏我担心一场,还藏着掖着没有同你说。”

    阎婉被指到东宫做了太子淑人,遗玉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联想到阎婉的遭遇,这么一来,两个月前在舒云楼占了阎婉便宜的,应当就是风流成性的太子无疑了。

    对于那件事,遗玉虽然知道是有人借了她的名义害了阎婉,却没有详查的打算,且算是她在刻意回避。

    高阳膝上搁着一盘相州特供送到魏王府来的蜜枣,个头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色泽鲜丽,酸甜可口,因为数量不多,分别送到卢氏和程府几家之后,遗玉还特意留了一些给高阳,她却不惜物,一个一个地咬开,甜的才会吃下,稍微酸一点的就会随手丢到一旁的湖水里。

    “还有柴令武那个小子,生在柴家,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要不是姑母不能孕,才收了两个驸马妾生的儿子抚养,哪里轮得到他来娶公主,还不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对了,你还不知道姑母为何要同驸马分居两地吧,我告诉你啊,是——”

    高阳说话口无遮拦,遗玉听着便觉得头大,生怕她再抖落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便连忙塞了一枚枣子进她嘴里,打断道:

    “我下午打算到勤文阁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唔唔,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咱们骑马去吧,我今天可是带了飞云来。”

    三月时候在洛阳,遗玉就答应过高阳,要给她弄一匹好马,并没忘记,回来就同李泰提起,他入夏就让人从北方运了一匹黄鬃回来,被 遗玉当成是半份婚礼送给高阳。

    那黄鬃将才三岁,足脚有力,毛鬃柔韧,漂亮的是自足踏有白须,高阳十分喜爱,便拿了遗玉那匹乌云做比,许名飞云,平日爱惜的不得了,养在公主府上,偶尔才会拉出来骑乘。

    “骑马太打眼,我还是坐车好了。”

    高阳不满地撅起嘴:“嘁,坐车坐车,整天坐车不知道动弹,也不怕吃多

    了会发福。”

    遗玉失笑,“我吃的本就不多,哪里会胖?”

    “是么,”高阳眼珠子一转,便伸出手朝她腰上袭去,“叫我瞧瞧。”

    “哈哈,别别,别乱动,当心跌到湖里,”遗玉怕痒,哈哈笑着,左闪右避着她的捉弄,伸长了手臂推远她,却还是不妨被她在腰上摸了几把,痒的她都要笑出泪来。

    “你再闹,我可生气了啊”

    极力板着脸冲高阳喝了一声,对方这才老实地收回手去,捏捏手掌,挑着眉毛取笑道:

    “还说你不胖,腰上都肉乎乎的了,被我逮着了吧。”

    “要是瘦的都成骨头那还不坏事了。”

    遗玉捂着肚子,瞪她一眼,但多少有些在意她的话,手底下偷偷按了按有些微鼓的小肚子,想起这几日穿衣是不如前段时间舒适,疑心忽起,左眼猛跳了两下,便急忙去扣了自己的脉息。

    “诶?你怎么啦,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啊?”

    “没事,”遗玉放开手腕,毫无异状的脉息,让轻叹出一口气,暗笑自己犯傻,上个月中不是才来过月信,怎么可能有什么,瞎激动个什么,不就是吃胖了些么。

    是夜,梳洗罢,床前灯明,侍女们检查好了窗子,备好了夜用的茶水,便垂帘关门退出去。

    换下了常服,仅着一身白色中衣,李泰屈膝半躺在床榻外侧,手里握着半卷书在看,一头乌发散漫,比白日多许温文质态,过于漂亮而让人不敢直视的五官,因被烛火遮影,倒是显得容易亲近了些。

    遗玉套着一件沐浴后穿的宽松裙衫,盘膝坐在床里侧,歪着脖子把擦拭干净的头发又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从中间用发绳系好,撩到后背,把梳子放回床头的小柜上,抬头瞅了一眼李泰,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便掀开一角被子钻进去,背对着李泰躺好,含糊道:

    “不早了,明日约好了同人去芙蓉园赏花,我先睡了,殿下看罢书,也早点休息。”

    话说完,她就竖起耳朵听着背后声响,过了一会儿,没听见李泰有什么动作,便放心地闭上眼睛,正打算去造梦,露在被子外的脖子上便贴上一只手掌,手指轻巧地滑过她耳根,在她绷紧的下巴上轻弹了两下,很快就把她逗红了脸,不得不睁开眼睛,一把按住在她下巴上作怪的大手,嗔道:

    “我想睡了。”

    李泰把书卷放到一边,翻过身贴着她后背躺下,一手枕着脑侧,背着烛光,看着她并不清晰的侧脸,被她按住的手掌就贴在她心口上,尤能感觉到她活跃的心跳。

    想来就有些可笑,像他这样一个喜静之人,竟然会有一日习惯与人同床入眠,甚至到了没有她的陪伴,会不能安睡的地步。

    清楚这并

    不是一个好习惯,可他却喜欢。

    “高昌王麴文泰自大,阻断了西域马道,和突厥人一起袭掠伊吾和焉耆,从突厥逃奔高昌的中原人口,也未他隐匿,这两年他托病不入朝,父皇已经不喜,派虞部郎中前去责问,前日早朝使者往返,带回其嚣言,父皇大怒。”

    听李泰突然讲起朝事,遗玉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

    见到她眼中问询,李泰停顿了片刻,才开口:

    “父皇有意同吐谷浑联合讨伐高昌,西北将有战事。”

    战争对遗玉来说并不是一个遥远的名字,去年九月,卢俊便参与了打击吐蕃人的松州一战,且在那场战事中生擒了敌方大将,得以被皇上赏识。

    可她不明白,李泰突然同她提起这个,是为什么。

    “六月宫中遭袭,西北番邦蠢蠢欲动,此时高昌倾于突厥,实乃损折我朝颜面,为震慑远方,必灭高昌,以儆效尤。”

    遗玉心里已经隐隐冒出不好的念头,小心试探道:

    “我看书料,便觉高昌王是一善变之人,前隋亡后,当时东突厥势大过我朝,他便投靠了东突厥汗国,贞观年初,突厥降入我朝之后,他又进朝拜见皇上,如今又与西突厥苟伙,莫不是突厥人这些年又强盛回来了么?”

    李泰坐起身,不避同她谈及军政:

    “突厥西部现任的可汗是欲谷,此人行事硬派,以我朝当年并纳突厥故土而恨,偿有收复野心,近年突厥铁骑进犯西域,大肆掳掠,高昌处于我朝西部咽喉地带,自为欲谷所重。你所言不错,麴文泰确为一善变之人,他想必是以突厥在近,我朝在远,方生变节改投之心,自觉有欲谷在后撑腰,适才嚣武,举兵占下伊吾、焉耆两国,如若不止,任其东进,再犯远方,恐威胁河西,待其勾结成气候,灭之已晚。”

    “父皇以宽仁为待,先前察觉到他意图,就曾有劝告,然麴文泰并不领情,不但羞辱我朝使者,还放肆言谈,谓之‘鹰飞于天,雉窜于蒿,猫游于堂,鼠安于穴,各得其所,岂不活耶’,父皇当朝痛斥其为卑鄙小人,有意攻之,朝中两分,有人赞同出兵,亦有人反对。”

    说到这里,李泰目光转冷,是对麴文泰的嚣张,亦是对顽固守国不思进取者的不满。

    遗玉跟着他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想了一会儿,重重点了下头,赞同道:

    “然,为国为民,此战是不当避。”

    李泰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原本迟疑多日不好告诉的话,总算在此时能够讲出:

    “正是如此,我欲参与请命,出征讨伐高昌。”

    遗玉脑子嗡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霎时直愣起来,好半天她才寻到自己语无伦次的声音。

    “殿下,你这是、这是,据我所

    知,你并无领兵的经历,讨伐高昌,非同儿戏,这么怎能,皇上他想必也不会答应...”

    这怎么能行,李泰在长安城里,还总是有人惦记着取他性命,真到了军中,趁着战乱,不是更方便给人下手的机会。

    是她记错了还是怎么,历史上有这么一段吗,李世民似乎是派兵灭了高昌,可是这领兵的人,怎么也不会是李泰啊,他可是皇子,皇上怎么会答应让自己的儿子——

    不,不对,历史上的魏王,可是长孙皇后的嫡次子,而她的李泰,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妃子所育的庶子,皇上不是一直都在利用这个儿子,制衡着朝中的权势吗,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个庶子的安危了,不是吗?

    见她眼中惊慌,李泰不忍,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低声道:

    “父皇前日已私下传诏过我,他亦属意让我参与此次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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