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裘移山走出纺织厂的那一刻,却看到带着大批海警赶来的高德旧。

    高德旧大摇大摆上前:“裘局长,我听说这里发现了尸体,所以马上赶来了,感谢您勘查了现场,麻烦您把尸体和口供都移交给我们,现在我们海警接手了。”

    裘移山看了一眼李松明:“高司令,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高德旧道:“我的意思是,这里是新港,是我们海警管辖的范围。”

    裘移山笑道:“可是,之前纺织厂失火当日,李老板前往海警总局找您报案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的是,纺织厂是陆地上,海警只管码头和海上,对吧?我没记错吧?”

    高德旧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了走出来的李松明。

    高德旧语塞,他当然记得,之前失火的时候,他按照张辅之的命令,说纺织厂在陆地上,不归海警管。

    高德旧知道此时来阻止不了,但张辅之的指示很明确,让他能挡多久挡多久。

    裘移山见高德旧不说话,于是道:“高司令,没什么事,麻烦让让,不要当着我们办案,谢谢。”

    高德旧只得让开,挥手也让手下海警让出一条道。

    此时,李松明用一种得意的目光看着他。

    这就是自食其果吧。高德旧在心里想到,不过,他说的是张辅之,并不是自己。他也知道,无论是废墟里的凶杀案,还是悬崖那边的抛尸案,毫无疑问,都是张辅之干的。

    高德旧不想参与其中,但也无可奈何,虽说大小是个代理司令,但也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卒子。

    ●

    坐在船厂办公室内的江伯其,看着办公室角落中被两名手下看住的一对母子,母子二人都很害怕,母亲抱着儿子不敢去看江伯其。

    江伯其又将目光投向电话,他知道,张辅之肯定会来电话询问。

    果不其然,电话终于响起,江伯其看着那对母子接起电话:“大哥,嗯,我在,放心,张富已经上船了,船马上就开了。”

    等电话挂断之后,江伯其笑着起身,走到窗口,看向码头的方向。

    脸色惨白的张富被江伯其的手下威逼着下了船,而甲板上则站着一个穿着与张富一模一样,长相与江伯其却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江伯其看着那名男子:“安岳,这次全靠你了。”

    码头远处,唐安蜀目睹了这一切,乐正贤慢慢走上前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叶云志就是你和蔡千青的只有安望海?”

    唐安蜀道:“望海疑心很重。”

    乐正贤道:“那也不能疑心到不相信每个人吧?”

    唐安蜀摇头道:“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天生注定的,但后天经历的事情也会改变。”

    乐正贤道:“不说这个了,你知道船上那个人是谁吗?”

    唐安蜀看向乐正贤:“你认识?”

    乐正贤道:“杀不了胡深,我也没闲着,我知道你们要对付甬城三大家,所以暗地里调查了三大家的底细,甲板上那个人叫江安岳,是江伯其同父异母的弟弟,准确的说应该是江伯其父亲在上海的私生子,可奇怪的是,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特别好,江安岳也是江伯其最信任的人,所以把上海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唐安蜀问:“江伯其在上海也有业务?”

    乐正贤道:“别小看了江伯其,别以为他就好女色,家里好几个姨太太,实际上他是甬城三大家中,野心最大的。”

    唐安蜀又问:“他有什么野心?”

    乐正贤道:“你应该知道江浙财团吧?”

    唐安蜀道:“当然知道。”

    乐正贤继续解释:“要融入江浙财团不是简单的事情,要有能力,也要有资格,张辅之肯定是在其中,可他从未推举为江伯其和李松明,李松明当然没能力,可江伯其就是例外了,但江伯其一直没在张辅之跟前跟前争取,只是让江安岳在上海方面走动,要知道,一旦融入江浙财团,就可以借助财团的关系网将生意扩大。”

    唐安蜀道:“难怪这次江伯其会安排弟弟取代张富前往,看样子江伯其是真的打算扳倒张辅之,取而代之了。”

    ●

    张府书房内,张辅之听到楼下传来的电话声,他走到窗口,看到两辆警车在楼下停稳,裘移山、班鲁带着两名警察下车步入宅子。

    张辅之整理了下衣服,走出书房,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走进的裘移山等人。

    张辅之拱手道:“裘局长怎么来了?”

    裘移山见张辅之如此客气,心里冷笑了一声,平日内张辅之可不会这么客气,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摆明是心中有鬼。

    裘移山直接说明来意,张辅之听完,故作惊讶:“还有这种事?”

    裘移山道:“当然,请问张富在哪儿?我们要带他回去。”

    张辅之道:“是这样的,我有一批货物在大连港,让张富随船去接收了,恐怕船已经出港了。”

    裘移山立即道:“赶紧去码头!”

    裘移山等人匆匆离开后,张辅之走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汽车,松了一口气,只要张富离开,裘移山就查不下去了。

    ●

    老钟酒店咖啡厅内,安望海与张培安握手后,重新落座。

    安望海问:“张公子,喝点什么?”

    张培安面露不快,安望海会意道:“不好意思,称呼上有误,应该是张先生,我知道张先生不喜欢有人称自己为张公子,先前口误,请张先生不要记在心里。”

    张培安勉强一笑:“不知叶特使今天找我来所为何事?”

    安望海道:“办学。”

    张培安疑惑:“办学?”

    安望海道:“张公子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可能对国内的一些情况,特别是东北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张大帅很重视人才,更重视办学,几年前,东北大学已经成立,正是求才若渴的时候。”

    提到张作霖办学,就不得不提到王永江,此人曾是辽宁大连人士,民国初年,任奉天省城税捐局长时认识了张作霖,当时东北金融紊乱,王永江被人推举后,楚人了奉天省督军高级顾问,紧接着又称为了警务处处长兼警察厅厅长,深得张作霖信任,而且还非常重视教学。

    王永江曾告诉张作品,东北若要想富足,必须注重教学,有好的教学才可以培养出人才。

    其后,张作霖颁布法令,如废弛学务,无比严惩。之后东北各地对教学无比重视,其后,张作霖又下令办东北大学,声称宁愿少养兵,也得多办学。

    1923年,东北大学创立,校舍坐落省会大南关,除了校舍以外,奉天省长署还在北陵邻近划出官地200亩,作为拨款280万,兴办大学工厂,这种兴办大学工厂,既能确保学生实习,又能处理大学经费问题。当时北京大学的年经费是90万银元,南开40万银元。清华大学虽然有庚子赔款的补助也只要120万银元,而东北大学年经费180万银元。

    张培安听完安望海的讲述,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安望海又道:“东北大学的教授薪水也很丰厚,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教授据我所知,如今月薪300大洋,而东北大学360大洋。”

    要知道,300大洋一个月在当时已是高薪,可以买一套三合院的房子,东北大学的薪资丰厚程度可见一斑。

    张培安终于问:“叶特使是想让我去上学呢?还是让我去教学?”

    安望海立即道:“当然是教学。”

    张培安不语,还是不发表任何意见。

    安望海立即道:“张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读过张先生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对其十分认可,我并不是因为张爷我才找上你。”

    张培安闻言终于微微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安望海当然清楚张培安最怕自己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更怕有人说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依赖的自己父亲,所以,安望海要接近张培安,必须要先肯定张培安,为此他已经读完了张培安发表在报纸上的所有文章。

    虽然安望海之前不认识张培安,但从张培安文章的字里行间,他基本上分析出了张培安的性格脾气。

    此人不懂经商,所以,和他谈商业毫无用处,而且张培安在日本留学期间,对日本推崇之际,甚至希望日本文化取代中国文化,虽然安望海对此嗤之以鼻,但为了接近张培安,也只能投其所好。

    一番谈话,张培安终于脸上有了笑容,虽然没有表现得十分惊喜,但内心十分欢喜,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位知己。

    安望海见时机到了,于是道:“张先生,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有位朋友要来我房间给我送件东西,我先上去一下,很快就下来。”

    说着,安望海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刻意从雪娘身旁走过。

    安望海从雪娘身旁走过的那一刻,雪娘看到他腰间的那个香囊,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安望海的背影,有些激动不已,但她却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她所等待的那个故人。

    安望海走出咖啡厅之后,并没回房间,而是站在门口偷看着里面。

    雪娘坐在那里迟疑着,许久终于起身,朝着张培安走去。

    看到这一幕,安望海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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