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城外,奉化新军指挥部中。

    张定锋恭敬地提出了胡深的要求后,坐在躺椅上的陈伯忠也不回答,只是看着他。

    “为什么呀?”陈伯忠一脸的不高兴,“为什么要派兵去那呀?而且还是一个连,你知道一个连多少人吗?多少兵力配置吗?”

    陈伯忠身旁的马啸天一脸得意,张定锋知道,这段时间马啸天没少在陈伯忠跟前煽风点火。

    张定锋摇头道:“我师叔的安排,我也不知,至于详细,还请司令亲自问他。”

    陈伯忠怒道:“亲自……”

    陈伯忠刚站起来,就看到带着道童从外面缓缓走进的胡深。

    没错,胡深与张定锋一起来了指挥部,他是绝对不会与荣平野同行的。

    而且,胡深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把陈伯忠扔在城外,这个猪脑子早就心生不满,除非他来一趟,否则压不住这股邪火。

    胡深笑着问:“亲自什么?司令,您在城外受苦了。”

    陈伯忠立即上前,想握手,但胡深没有手,想拥抱又觉得奇怪,只得站在那道:“参谋长回来了,城内情况如何呀?”

    胡深道:“一如既往,张辅之也没有任何明确表示,只是在拖时间。”

    陈伯忠赶紧问:“他为何要拖时间呀?”

    胡深道:“拖时间不让打起来,拖时间等待全国局势的走向。”

    陈伯忠赶紧道:“参谋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革命军打到湖南,势如破竹呀。”

    胡深点头道:“所以,我们现在也要等。”

    陈伯忠忙问:“还要等呀?那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回奉化等呀。”

    陈伯忠这不是气话,只是蠢话,胡深也只是一笑了之。

    陈伯忠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定锋,又追问:“参谋长,我们天天在城外驻扎着,这么多人,每天要吃粮,也不是办法呀。”

    胡深落座:“就算回到奉化,这么多人不也得吃粮吗?关于军饷的事情,我会让张辅之掏这笔钱,司令请放心,我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无比请司令派一个连与我同往。”

    陈伯忠赶紧道:“马副官,听到了吗?把我的警卫连集合起来,赶紧的。”

    马啸天刚要说什么,但碍于胡深、张定锋在,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出去集合警卫连。

    警卫连集合后,胡深、张定锋立即带着人前往公孙竹所在的村庄,没有丝毫的迟疑,陈伯忠还傻乎乎站在那目送,叮嘱胡深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队伍走远,马啸天赶紧问:“司令,这……我……”

    陈伯忠收起笑容:“什么你我的,难道我还拒绝参谋长的要求?我拒绝他的要求,不就等于拒绝了马上到手的那笔军饷吗?不就等于向全军上下宣告,我和参谋长决裂了吗?然后军心涣散,外界就会传闻说,我陈伯忠过河拆桥,不知感恩。”

    马啸天赶紧道:“司令,是您对他有恩,不是他对您有恩呐。”

    陈伯忠冷冷道:“马副官,这些拍马屁的话,平日说说没关系,关键的时候再提出来,会让我觉得你居心叵测呀。”

    马啸天赶紧道:“司令,我是一心为您好呀。”

    陈伯忠道:“参谋长说的有错吗?张辅之在看局势,我也在看,但我把赌注下在革命军身上,现在来看,倒是对了,现在他们士气正旺,连战连胜,我估计两三年之内,革命军就可以统一全国。”

    马啸天道:“那,那我们就得在这等个两三年?”

    陈伯忠皱眉道:“我们是革命军的先锋军,而傅国栋是孙传芳的手下,你说,张辅之最终会选择谁呢?”

    马啸天傻得也不彻底:“如果,傅国栋也倒向革命军呢?”

    陈伯忠笑道:“那就太好了,我们就可以兵不刃血地占了甬城,你觉得到时候,甬城的第一把交椅是我这个革命军先锋司令坐呢,还是曾经孙传芳的手下坐?”

    马啸天竖起大拇指:“司令果然想得长远,想得周到。”

    陈伯忠一巴掌拍在马啸天肩头:“这次的马屁拍对地方了。”

    ●

    安望海并未宴请张辅之,而是让仆人偷偷带话,要约张辅之私下见面。

    昨晚码头发生的事情,张辅之当然已经知晓,因为那高德旧谁也不得罪,张辅之问起,他就如实回答,语气中全都是委屈,一再告诉张辅之,自己得罪不起西洋人,也不敢怠慢东洋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辅之疑惑了整夜,就在他准备以关心为由探望安望海的时候,居然收到了安望海的邀请,于是立即想办法以最秘密的方式讲安望海接到府邸中。

    安望海到了府邸之后,满脸愁容。

    张辅之抱拳道:“叶特使,昨晚没事吧?”

    安望海道:“有惊无险。”

    张辅之展手示意安望海坐下:“叶特使请坐,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安望海叹了口气:“李老板找上我,要我帮他一把,因为他欠下了洋人的十五万赔款,我问他怎么帮?他说,只要我去见那个名叫池田圭一的日本人一面。”

    张辅之看着安望海:“然后呢?”

    安望海愤怒道:“见了那池田圭一后,他却询问我奉军内部事务,最终我们不欢而散,我告诉李老板,日本人有诈,醉翁之意不在酒,千万不要接受他们的条件。”

    张辅之又问:“什么条件?”

    安望海压低声音:“他们决定用一份假保险合同来赔偿李老板。”

    张辅之疑惑:“这是赔本买卖呀,日本人如此精明,怎么会?”

    安望海道:“所以,后来他们设下昨晚码头的刺杀圈套,冤枉是李老板雇凶杀人,就是杀我,这不是荒谬吗?日本人说了,现在甬城三大家垮了一家,剩下两家,李老板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地位,他们可以随便把他搓圆了揉烂了都行。”

    安望海这番话,就是要让张辅之认为那场火就是日本人放的。

    此时的张辅之心里想的也是这一点,他又问:“日本人到底想做什么?仅仅只是想从叶特使这插手奉军事务?”

    安望海摇头:“哪儿有那么简单,张爷,我是外人,甬城的事儿原本与我没有关系,有些话我点到为止,今天来,我就是为了那笔军火而来,谈好这笔买卖,我得马上动身返回顺天府。”

    此时的张辅之对日本人的目的很是好奇,又问:“叶特使,虽然你不是甬城的人,但也是我张辅之的朋友,有人为难你,就是为难我,再者,李松明是我的三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呀?”

    安望海为难地摇头,心里却寻思:那你他妈早干嘛去了?

    安望海欲言又止,最终道:“日本人是为了那块地,纺织厂那块地而来的!”

    张辅之疑惑:“那块地?他们要那块地干什么?”

    安望海道:“他没说清楚,但言下之意,那块地下有什么东西。”

    张辅之的脸色变了,安望海发现张辅之的脸色产生了变化,也感觉到很诧异,难道张辅之知道?

    张辅之回过神来问:“东西?什么意思呀?”

    安望海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日本人觉得我是奉军特使,而奉军在东北与日本关东军还算有交情吧,所以,他们觉得我可以信任,所以,希望我出面拿下那块地,您想呀,如果李松明接受了他们的条件,给洋人拿了赔款,他们日本人也不敢轻易出面呀?怕被英国人、美国人和法国人盯上,所以,先给李老板开出个诱人的条件,约我出来谈判,再诬陷李老板。”

    其实安望海故意把这番话说的有些乱,几乎没有逻辑,让张辅之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然后他再加以解释,把张辅之往自己的思路上引。

    张辅之想了许久道:“有人烧了李松明的纺织厂,日本人又盯上那块地,李松明要赔偿给英美两国代表十五万,他拿不出钱来,日本人用假合同诱使他约见你,约你的时候,想刺探奉军内务,被你拒绝,然后又诬陷李松明派人刺杀你,最后向你坦白,说是为了那块地,这表面上是在针对你,但实际上还是在逼迫李松明呀?”

    安望海解释道:“张爷,咱们冷静想想,为何会是我请他们两位吃饭的那天晚上纺织厂失火?为什么不是头天?不是第二天?”

    张辅之道:“你说,这把火……”

    安望海制止张辅之说下去:“咱俩心知肚明就行了,有些话不能说出来,无凭无据,说出来就是诬陷呀。”

    张辅之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心知肚明。”

    安望海又道:“日本人说了,他们很清楚知道,你不会帮李老板。”

    安望海故意在言语上刺激张辅之,把他的想法套在日本上身上。

    张辅之勃然大怒:“李松明是我三弟!我为何不帮他?”

    安望海示意张辅之小声点:“张爷,日本人明里暗里告诉我,那把火是您放的,我当时虽然没斥责他们,但立即表示绝对不可能,因为那对您没有任何好处,傻子也知道呀,李松明遭难,他只得找您想办法呀,对不对?”

    张辅之点头:“知我者莫如叶特使,没想到呀,我到了这把年纪,还被人泼脏水。”

    安望海道:“日本人不能直接找我,他们一旦找我,之后他们的盯上那块地的事情一旦曝光,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与他们有关,所以,他们才开出条件,让李老板约我和他们见面,所谓的刺探奉军内部事务是假,让我成为他们的代理人是真。”

    张辅之还是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你和李松明无亲无故,就算他们威胁说要陷害李松明,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帮李松明呀?根本威胁不到您呀?”

    安望海想说什么,又摇头,一副特别为难的模样。

    张辅之看着安望海那副模样,直言道:“叶特使,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无需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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