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色苍白、寒风呼啸,花园深处寂寥静谧。

    积雪覆盖了大地,将皇宫各处都装扮得银装素裹、如诗如画,似乎一切污尘杂秽都被掩埋净化了。

    这是昨夜下的雪,深夜之中悄然落下,并没有人发觉,只会被清晨推门而见的一片纯白带得欢喜雀跃。

    没有人知道这雪为何而下,只有雪泽清楚明白。

    独自走在幽静小路上,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刘礼的笑容,让她的心又乱又伤感。雪泽看了看手上的冰晶手串,每次看一看就会静下心来、坚定意志。

    “进宫许久,一直没有找到白玉冰晶的藏匿之处。冰晶手串因为我动情而失效,这微弱的力量就是天山的警示,我怎可放任自我、一错再错?我是天女,不该动情,寻找冰晶才是我唯一该做的事情!”

    雪泽昨夜已经想通了,冷静下来的她找到了许多答案。

    为何感知不到白玉冰晶?为何冰心丸会失效?如何牢固地封住情欲?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趁着感情刚刚萌芽,雪泽决定要果断地斩断情丝。

    这一次是她向刘礼发出的邀请,邀请他单独一见、做个了断,此后两人只会是相敬如宾之同道友人的关系。

    “这是一段有缘无分的感情,希望你我都能够放下!”她轻声叹了口气,即便再坚定,却也徒生了几分伤感。

    青鸟湖冬季的景色十分漂亮,这里广阔的视野将白雪展现得纯净深远、高贵圣洁,湖面冰封、柳树似雾,一切都是素净安宁的味道,唯有湖心亭中的几缕轻烟有着温热缭绕之感。

    “原来,他也喜欢这里!”雪泽感叹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

    本来,雪泽说的是让刘礼选择一处地点,两人或弹琴对弈、或写诗作画,她只想以一天凡尘之人的光阴回报刘礼的深厚感情与真心实意。因为莲子问了风行,风行又问了皇上,得知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样安美平淡的时光。

    湖心亭是刘礼特意修缮,因为他曾经在这里遇到了神珠、丢失了心神。虽然刘礼对雪泽是在杏花村外的柳树河边一见钟情,但是他在皇宫中只能找寻这一处地方作为二人世界的好境地、妙去处。

    亭中只有简单素净的几片纱帘,一个香炉、一个小桌、一台火炉、一套茶具……

    寒风吹过,帘子飘扬,只见神情自若的男子在摆弄花瓶。花瓶小巧秀气,花枝三朵,简单素净而映衬此处风景。

    雪下得大了些,刘礼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赏雪的目光突然碰到了心上人。

    微微一笑,神情温和起来,这一切不需要调控,自然而生、顺势而发。

    雪泽慢慢走过来,在刘礼的目光中有些紧张、又有些欢喜,迎着刘礼温柔的神情回之一笑。

    一切似乎遁入空门、消散无形,白色的天地与素净的万物仿佛只是一张白纸,而她的一颦一笑才是浮动着的唯一的色彩。

    刘礼的眼中只有她,一切都黯然无光、不复存在,此处只有空远、宁静的时光。

    “你来了!”

    “嗯,我来了!”

    刘礼伸过手去,将雪泽略带迟疑伸出的手牵住,微笑着将她带到亭子里面。

    “你的手好冰,快来暖暖!”

    雪泽温和一笑,克制着自己,低声回道:“我是天山的人,全身冰凉,体质如此。我不怕寒冷,你不要担心!”

    “你现在谁都不是,只是我的人而已。虽然你不怕冷,但是温暖的感觉总是好过常年清寒吧!”

    刘礼的话让雪泽愣住了,她似乎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这般敏感了。

    一念突生,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刚恢复,这就出来吹风,不会有事吗?”

    “只要能见到你,吹风又有何惧?”

    刘礼知道雪泽不喜欢也不习惯听太多甜腻之语,于是将所有的情话都浓缩、净化得简洁、浓厚,反正言语也表达不了那般深情,他当然想要雪泽快乐安适一些。

    茶香在热气中散发开来,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雪泽想问却又不敢问。

    “煮茶闲谈,时光静美,我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多一点!”

    雪泽淡淡地笑了笑,她将内心的思绪掩藏得很好,甚至避免了所有刘礼的直视。因为雪泽知道,刘礼也是个聪慧、敏感的人,他通过眼神猜测人心的本事一点不亚于读心术。

    “世态无常,或许美好的时光不会永恒,但是一眼万年的回忆却能够铭留不衰。心之所向,有则珍惜、无则淡然,顺其自然才能一直闲适平和!”雪泽的重点落在“顺其自然”之上,不知刘礼的重点听到了何处。

    “有过,则念念不忘,一眼万年实则悲愁痛苦。若是美好只存在一眼,剩下的所有都是回忆,那又该如何舍弃、如何安宁?”刘礼温柔地看着雪泽,“我认为事在人为,既然有追求就该不懈努力,顺其自然又如何保证自然就是对的呢?”

    雪泽笑了笑,她知晓刘礼是在说些什么,似乎自己的心态也有些暴露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想法之外,每个人还有自己的使命!人们常说天意和命运,或许就跟这自然有关。虽然我也不信命中注定,但是若真有冥冥之中的安排岂是一个人能够破解逆转的呢?”

    刘礼看了看雪泽,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愿面对,而是再为她倒上一杯茶。

    雪泽见刘礼不言语,平静地说:“若只是喝茶,或许会好些吧?”

    “不见得!”刘礼低头看了看杯中的茶,心中思绪万千起伏:我就知道,她此时没有心情单纯地找我闲聊,可是话里的意思我如何苟同?若真只是与她品茶,那我要放弃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为何?”

    “世间真理千万,皆需要亲自实践体会。或许你被之前所遇所知而影响,又觉得你我身份皆背负着使命,但是这并非退缩、逃避和放弃的理由。我希望,你能事事如意、完成使命,却不希望你迷失自我!”

    雪泽沉默了,她自知不该说太多,今天的目的是诀别而不是议论。不过,“迷失自我”一词却让她陷入了为难,她的自我到底是什么呢?一直为什么而活,雪泽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好像自己真的没有纯粹地为自己活过,她一直存在于众人的目光下,真实的自我被封在了心底……

    “你别想太多!”

    刘礼的声音飘荡在雪泽的耳朵里,将她的思绪带了回来,那种声音就好像是迷路人的牵引,有种独特而踏实的温存感。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刘礼拉住雪泽的手,“无论以后的路有多艰难,我都会不离不弃;无论你对我是爱是恨,是遗忘还是牢记,我都会一如既往!”

    雪泽呆呆地看着刘礼,心中涌现的暖流促使她也想表明心态、说些好话,可是这熟悉的茶香将她的理智唤了出来。她不能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的感情。

    “我…我…我想看看雪!”雪泽抽出手,远离了那股茶香,走到亭子边上。

    雪花飘零,像是梨花雨,又似柳絮舞,这等场景在她眼里有种凄凉感。

    “你喜欢雪花?”

    雪泽点点头,听到雪花二字从他口里说出,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觉。他的声音,他说的雪花,似乎像是曾经听过,却只是意识里短暂的一瞬。

    突然,雪泽眼前落下一朵晶莹似玉的雪花,光泽、形状、大小等一切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这朵不会融化、并不寒冷的它在雪泽面前微微晃动。那身影将雪泽的心神吸引了去,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

    “喜欢吗?”刘礼轻柔地在雪泽耳边问着,看起来他对自己的礼物非常满意。

    雪泽伸手拿了刘礼递给她的雪花,惊喜地看着刘礼。“这是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用玉石雕刻的,我知道你喜欢雪花,于是就做了这个!怎么样,做工还算看得过去吧!”

    “这手艺倒不像是一个正经帝王,难道你过去的时间都在钻研雕功?”雪泽微微一笑,很是欢喜。“我以为你日夜苦读经书,寻常着迷于书画,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绝活!”

    “我会的很多呢!”看着雪泽晓得开心,刘礼感到十分幸福。“我总感觉你我心有灵犀,或许这就是你所谓的天命吧!”

    雪泽低头笑着,没有回话。手中的那片雪花每个角度都很漂亮,一根银链子穿过,将两颗白玉柱子和这朵雪花串成一个手链,打眼一看便是一件罕为人知的宝物。

    每一点每一滴都是刘礼的心思,雪泽喜欢却又不敢戴,她怕自己忘不掉。

    “虽然这手链看起来简单素净,但是你收下了就不能嫌弃,更不能随意丢弃!”

    雪泽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刘礼温柔地抱住雪泽,同她一起看这素净的天地,心思飘了很远。雪泽握着那片雪花,闭着眼睛感受着它从玉石变为花朵的每一步,不由得落下几滴泪。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雪泽拿出了蓝湖子,手有轻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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