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乙卯年,季冬。

    华州大震,关中大旱。

    凤翔府治下,万户饥馑,千村凋敝,饿殍遍野。

    可这对柳林镇的何员外来说,却是一场“丰年”。

    在何府的厅堂里,几个家丁正围着一张方桌。

    桌上,放着一张地契,管家宋福拿着一人的手,在上面按了个掌印。一旁下人取来几锭银子,放在桌上。

    宋管家:“张老四,这是你那三亩田地典卖的银钱,拿好了。”

    张老四经手数了一下,问:“管家公,咋才这么点?”

    宋管家:“怎么,你还嫌少?”

    张老四:“宋管家,先前,咱不是说好十五两……”

    宋管家:“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

    张老四:“这,这是俺家最后一点地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正在无力的争取。

    宋管家搁下笔:“你要不想卖,就把银子放下。”

    张老四咬了咬牙,还是点点头:“卖……我卖……”

    宋福一挥手,便提起笔继续记账。

    一个麻脸家人将张老四送出,又向门外排队的人群招呼:“下一个,进来!”

    宋福翻开账本,得意的记下一笔。

    一个家丁匆匆赶来,弯腰说:“福伯,主家有请。”

    宋福搁笔起身,随他同去,来到厅堂后面的里屋内。

    何员外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戴着瓜皮帽,正端坐太师椅上品茶,那椅子很大,对何员外来说却有些小。

    何员外:“宋福,你来啦。”

    宋福:“主家,何事吩咐?”

    何员外:“这些天的‘收成’怎么样?”

    宋福端着账本和地契,眼睛笑成了缝:“那是好得不得了啊!”

    “哦,怎么个好法?”何员外问。

    宋福:“回主家,按凤翔府的市价,当十两一亩田,可如今是灾年,米价翻了十多倍不止,那些吃不上饭的穷农户,都心甘情愿把自家的田地贱卖给俺们,十两银子可收买三亩田地,嘿嘿嘿,这是全部的地契和账目,给主家过目。”

    何员外看着厚厚一沓地契,又拿起账本,翻看到一半,脸上的肥肉也是喜笑颜开:“好,哈哈哈,宋福,你做的很好嘛!”

    宋福在旁谄笑:“这些天来,府上是门庭若市,转眼柳林镇的大半田产,悉归主家名下,主家称得上富甲一方了!”

    何员外:“关中灾情眼看越发严重了,再过两天,你用十两收他五亩,这些穷鬼们要是嫌少,爱上哪上哪去。”

    宋福赞道:“是,主家英明!”

    何员外:“回头,你再叫人将这些地出租,租给那些佃户。”

    宋福:“这好办,主家,等到来年开春,一转手就有人要了!”

    何员外:“嗯,那你先去忙吧。”

    宋福:“好嘞!”

    何员外满意点了点头,笑着把弄着手里的佛珠……

    午间,何员外饭后,回厢房小憩。

    何员外来到床前,掀开珠帘,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床头。

    女子容貌姣好,体态婀娜。她穿着红色织锦的抹胸,下体裹着罗衾,坐在床上,眉目含情。

    何员外笑眯眯,一脸肥肉聚成团,笑眯眯说:“真是个绝色佳人啊!哈哈哈。”

    那女子面带娇羞,低头假作看向一边。

    何员外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是谁家的姑娘?”

    陈氏:“我是村东头老陈家的女。”

    何员外:“原来是老陈家的女,你今后肯否跟我何某?”

    陈氏:“何大官人今把我买来,就是救了俺们一家子的命,小女儿就是用一辈子来伺候,也要报答主家的恩情。”

    何员外:“好好好,好啊!”听得心满意足,连连点头说:“啥也别说了,喝酒,喝酒。”

    说完,何员外抓起床头边的酒壶,斟满一小杯,送到佳人的嘴边。

    佳人兰花微翘,含笑捧杯,一饮而尽,将杯还递,何员外又斟满,如是再三。

    何员外乐道:“美人好酒量,再来,再来!呵呵呵。”

    陈氏女:“主家,你咋不喝呀?小女儿有些不胜酒力……”

    何员外:“喝,我喝,我们要细水长流!”

    眼看美人微醺,何员外索将残酒仰头饮尽,用肥厚的大嘴对准樱桃小嘴灌喂下去。

    那陈氏女子虽曲意迎合,暗地里,却用左手摸索到枕下,趁何员外欢心陶醉之际,掏出一枚修长的铜簪。

    何员外却似浑然不知……

    佳人酒入柔肠,颊腮绯红,已醉入深处。

    何员外此刻尤为兴起,乃上下其手,抽去罗衾,再去解那肚兜吊绳,欲行云雨。

    陈氏女:“我杀了你!”

    何员外一愣。

    只见陈氏突然倒握一支铜簪,正刺中何员外的胸口!

    可奇怪的是,那簪子不仅没有刺入胸膛,甚至连何员外身上的衣物也没有穿透……

    “你个骚贱货!”何员外一个大巴掌甩了过去。

    陈氏女:“啊——”惨叫一声,被打了个转身,扑倒在床。不知怎的,她只觉全身瘫软酥麻,使不出力气。

    她仍不甘心,爬到床尾捡那铜簪子。

    何员外哼的冷哼一声:“想杀我?你这骚贱货,我花银子把你买下,你倒想杀我?”

    陈氏骂道:“你这恶霸,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我就算死……也要跟你拼了!”说完勉力的支起身,上前又刺。

    何员外一把抓住陈氏的手腕:“骚贱人,要不是我在酒里下了药,早就被你取了性命!”转而又是一巴掌下去。

    陈氏女:“啊——”被打得眼冒金星,手里的铜簪子也拿捏不住,掉下地,被何员外一脚踢开。

    何员外:“想死?我可没那么容易让你死!”陈氏被何员外用力一推,身体瘫软在床上。

    此时,酒中药力遍布她的全身,没了半分力气。

    “哼哼!”何员外眯着眼睛,合上了珠帘。

    陈氏女:“你不要碰我,救命……救命!”她只剩下说话的力气,痛苦无助的呼救。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一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宋福:“主家!不好了!”

    何员外掀开床帘,一看宋福问:“嘛事,看你着急忙慌的?”

    宋管家:“不好了,主家,灵山寺正举办施斋法会,原先还打算把田地卖给咱们的农人……现在都……”

    何员外:“都咋样?”何员外惊问。

    宋管家:“现在都不肯卖了,全到寺里头……吃斋去咧。”宋福道。

    何员外:“什么?你个瓜皮!”一听这个消息,大眼陡睁,满腔淫心也是顿时烟消,又起身问:“那寺庙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钱粮,置办一切诸事?”

    宋管家:“是啊,小人原先也不明白,后来去镇上一问这才知道。”

    何员外:“究竟啷个回事?”

    宋管家:“原来,有个徽州商人来了,资助了寺里不少的银钱,和尚们这才去城里头买来了米粮。”

    何员外:“徽州商人?”咬牙念了一遍,又骂道:“瓜皮!”

    宋管家:“主家,小人担心长此以往,就没人再肯把田地卖给咱们咧!”

    何员外在屋里走了两步,神色稍定:“宋福,你去账房支取一百两银子,清点十五个家丁,去灵山寺一趟!”

    宋管家:“是,主家!”

    何员外:“你去给我买下那寺里的所有米粮,再将那徽州商人快快撵走!”

    宋管家:“是,是!主家,我这就去办!”说完退出厢房。

    何员外:“扫兴!”转头看着床上那女子。

    此时,陈氏女正蜷缩在床角,她一个劲摇着头,双手紧紧护住起伏的织锦抹胸。

    何员外:“来人!”

    两个家丁进屋:“主家,何事吩咐?”

    何员外:“卖到窑子里去。”说着手指床上女子。

    俩家丁一听,面带淫笑,来到床头。

    陈氏女大叫:“放开我,你们别碰我!”

    “走吧,小美人!”

    她反复挣扎,奈何身上气力全无,被家丁左右架起。

    陈氏女:“畜生……你不得好死!”

    说完,就被俩恶奴拖拽出门。

    ……

    何员外府门口。

    张老四拿着银子,哭丧着脸。

    他身旁围了一群人,正七嘴八舌。

    矮个村民:“诶,我说张老实,怎么才十两啊?”

    胖村民:“你家那可是整整三亩地啊!”

    矮个村民:“俺们刚才还合计,一亩至少要卖他个五两,少个子都不行的!”

    “是啊,是啊!”众村民齐说。

    矮个村民:“这下可倒好咧,你先破了例,让俺乡亲们怎么办,都学你?”说着手一摊,表示无奈。

    张老四被大家伙一大通数落,也很是无奈:“实在莫办法咧,俺家那么多口要吃饭,大闺女又害了病,进城请郎中,又要使银子,没钱这可咋办咧?”

    瘦村民:“那也不能这样贱卖了,你自家没了田地,来年可如何生计啊?”

    张老四:“人管家就给这么些,多一文都不肯了,以后的事……再说吧。”

    矮个村民听完,一叹:“唉,这个姓何的财主为富不仁啊!”

    瘦村民也说:“是啊,趁着灾年,贱价收光了俺们的地,来年俺们都只能给他当佃户。真是养肥他一个,饿死俺全家!”

    大家伙听道这里,都唏嘘摇头,转而散开。

    这时,有一高个村民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跑向这里,气喘吁吁的停下。

    “老乡,弄啥咧?”矮个村民问。

    高个村民:“乡亲们,乡亲们,保长托俺传话来!”

    大家伙正恼何员外灾年贱价收地,原是一片愁云,可那高个村民的话语中,竟难掩喜悦之色。

    “说啥嘞?”众村民都看向他。

    高个村民满脸喜色:“他说,自家的地,都留着,可千万不要卖掉了呀!”

    瘦村民:“呵,俺家早就没米下锅了,都饿的皮包骨头咧,不卖了地换点散碎银子来买米,难道去你家吃饭呀?”

    “哈哈哈!”众人皆笑。

    高个村民:“不是,老乡,保长说了,在西边的灵山寺,那里高僧举办施斋法会,只要去了的人,全管饱!”

    矮个村民说:“嘛法会啊?清水稀粥配腌菜,吃不饱人的。”

    高个村民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这次是香喷喷的白米饭、白馒头!”

    众村民一听,聚上前齐问:“真的有这事?”

    高个村民:“难道我还骗你?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嘛!唉,不多说了,我这就要去咧!”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此时,村民中有人道:“走,老乡,听说那庙里管饱,俺们也去看看,这地就先不卖了!”

    遇上灾年,何财主趁机兼并田地,这些村民若不为一口米粮果腹,没人愿意贱价转卖自家的田地,正听高个子村民带来的利好,那是正合众意,大伙便全部转投灵山寺去了。

    ……

    灵山寺,柳林镇西一古寺,始建于唐。

    寺中,炊烟鼎盛;寺外,人山人海。

    寺院门前,搭起了一个施斋法场。

    众僧侣在场内忙得七上八下,将一筐筐热饭放上桌案。

    几名僧侣手持饭勺,为身边排队的村民逐个盛饭,井然有序。

    每逢灾年,家家户户无不是勒紧裤了腰带过日子,要是哪家没了余粮,卖地、买房甚至卖儿女,那都不在话下。村民们这一听寺里有斋饭布施,无疑是雪中送炭来,全都载笑载言,络绎前来吃斋。

    此等盛况,十里不绝于途。

    高个村民:“到了,前面就是了!”

    瘦村民:“前面好多人啊!”

    矮个村民:“还真有热腾腾的白米饭吃啊!”

    高个村民:“俺没骗你吧!”

    瘦村民:“你看,那边的老乡都吃上了,俺们也快点走!”

    正说到此,忽见一大伙人冲上前,个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将一旁等待施斋的村民尽数驱散。

    场面一阵大乱,叫嚷声,打斗声,混杂一片。

    何府管家宋福指挥家丁来到寺门前,对着施斋的桌案是一通打砸,连盛饭的竹筐也掀翻在地。

    高个村民:“诶,这这这……怎么还打上了?”

    瘦村民:“哎呦,那不是何府的家丁吗?”

    矮个村民:“难怪个个气焰嚣张,真可恶啊!”

    只见寺庙大门前,宋福脚踏在被掀翻的竹筐上,米饭、馒头散落了一地。

    一个家丁搬来板凳,宋福端坐下来,身旁十来个家丁拱卫在侧。

    许多还没吃上饭的村民拿着碗筷,躲在一旁暗暗叫苦,可又怒不敢言。

    持勺僧侣上前:“阿弥陀佛,这几位施主,为何无端要将米饭倒在地上?”

    宋福坐在板凳上,翘起腿:“叫你们住持老秃驴出来说话!”

    持勺僧后退两步。

    “各位施主,老衲觉群,乃是寺里的住持,阿弥陀佛。”

    一个声音从侧边传来。

    宋福等人一听,看向说话方向,一老僧从寺门迈出,随台阶走下。

    宋福一斜眼:“你听好,我家员外老爷说,你这法会取消了!”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全部哗然一片。

    “为嘛啊?”

    “俺们还没吃上饭咧!”

    众村民叫嚷着,只见宋福手一挥。

    一个家丁上前,将背上一个小包裹放在桌案上,解开一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咕咚咕咚滚了出来,足足一百两。

    众村民一惊:“好多钱!”

    宋福指着桌上的银钱,说:“拿去吧,我主家宅心仁厚,将你们这所有米粮全买下来了!”

    话外之音乃是,你们没有米粮,还搞什么法会?

    住持方丈见状,摇了摇头:“阿弥陀佛,这些米粮,乃是一位姓王的施主发心救助众生的,敝寺上下只是代为布施,不可易卖,还请施主收回吧。”

    住持方丈抬手,作了个请,持勺僧收起银子,来到宋福跟前还他。

    宋福:“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面色冷青,说着就是一记拳头打来。

    持勺僧忙丢了银两,双手挡驾。

    啪——

    宋福只觉拳力被定在半空,戛然而止。

    待宋福定神一看,拳头被人一手抓住,离那持勺僧的胸口不过寸许。

    宋福:“你是什么人?”

    只见那人一袭蓑衣,衣着质朴无华,颜色和悦,对宋福一点头:“在下王烈,这场法会由在下出资,兄台有何见教?”

    宋福的拳头被王烈一把抓住,那是前进不得,收回去也不行,就这么一动不动,大怒:“你你你……我给你说,你快放手!”

    王烈一放手,宋福一下摔个四脚朝天,一旁村民见状大笑,众家丁忙七手八脚将他扶起。

    宋福拍拍身上的土,指着王烈:“你……你这个外乡人,少在这惹是生非!”

    王烈:“惹是生非的,恐怕不是在下。”

    宋福一指地上的银子:“别的咱不多说,今天,我们何老爷买下你所有米粮,多出来的,就当赏你了!”

    王烈看了眼宋福,面色和悦自若,只是笑了笑。

    宋福:“嗯,姓王的,你得意什么?”

    王烈:“这位家宰要向在下采买米粮,一切都好商谈,别伤了和气啊。”

    宋福见有了台阶下:“呵呵,就你这话还算中听,姓王的,识相的话,就赶紧拿了银子,滚!”

    王烈:“可你银子好像不太够啊。”

    宋福:“你说啥?”

    话音刚落,宋福听见不远处车轮滚滚声……

    正有一僧赶来,对住持方丈说:“师父,王施主的送粮车队回来啦!”

    老方丈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宋福及众家丁抬头望去。

    只见到不远处,车夫挥鞭,正御骡车,一些僧侣护送在两侧,一支车队风尘仆仆的向寺门前赶来。

    宋福疑惑问:“嗯……这是什么?”

    住持方丈走上前,对宋福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王施主是一位大善人,初到敝寺,便资助了三百石米粮,用于法会布施,让柳林镇的苦难众生度此灾年,无量功德,善哉善哉。”

    “三百石……”宋福一听,顿时心下一凉,面色一呆。

    再看那边道路,只见整支车队不下十辆骡车,正满载米粮而归。

    骡车走近,停稳,骡子们哼哧哼哧正喘着粗气。

    王烈对身边几名寺僧道:“劳动几位师父,一百两银子能买多少米粮,就给这位家宰送过来吧。”

    众僧皆道:“好的,王施主!”

    那几名僧侣应道,便走上车前,各从车身上卸下一袋米粮,扛在肩上,送至宋福跟前。

    王烈转对宋福笑指地上几袋子米粮:“多出来的,就当赏你了。”

    宋福:“你……”

    何府众家丁一看,眼睛都发直了——

    “哈哈哈!”围观群众见了皆笑。

    王烈转身对方丈及众僧拜道:“劳动众师父,请将地上的银钱收好,他日修缮庙宇,装点金身,继续施斋吧。”

    方丈及众僧合十回礼。

    宋福面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指着王烈,看了看脚下几大袋粮食,却又无计可施。

    如今米已涨到十多两一石的程度,他所带的银钱,还远不够买下王烈一骡车的分量。

    众僧:“米饭、菜汤来喽!”只见众僧走出厨房,几筐热腾腾刚出锅的米饭和菜汤陆续端上桌案,一边向村民招呼:“菩萨子,吃饭来!”

    众村民一看,笑逐颜开,争相排队领食。

    宋福丢下一句:“好,好!姓王的,你娃话大,咱们走着瞧!”转身一招手,众家丁收了米粮,随他离去。

    这下,身边围观的群众全都乐了。

    “哈哈哈,何府大管家怂喽,怂喽!”矮个村民说。

    “嗨,跳梁小丑,甭管他们,我饿到不行咧。吃饭吃饭!”高个村民道。

    众村民说着笑着,齐齐涌上盛饭。

    看着宋福一伙离去,住持方丈双手合十,念起了佛号。

    王烈:“大师,大师!”

    觉群:“哦,王施主。”主持停止念号。

    王烈:“觉群大师,此间事了,王某也该告辞了。”

    觉群方丈叹气说:“善哉善哉,今日若不是王施主在此解围,敝寺这施斋法会怕是半途而废了,只是,施主结怨于这样的强人,日后须得小心为上啊。”

    王烈:“好,大师提醒的是,王烈自会谨慎。”

    “阿弥陀佛!”住持及众僧双掌合十欢送。

    王烈与众僧拜别而去,才走不远,只觉身后是欢声雷动。

    “谢谢王烈恩公!谢谢王烈恩公!”

    “王大善人,一路走好啊!”

    王烈回头一看,那一路前来吃斋的村民成排成片的跪拜在地,如敬活佛。

    天地间,大雪纷纷的下。

    欢送之声,在整个寺庙的上空久久回响。

    ……

    王烈下山途中,见一人在山路上哭泣,王烈心想,我在此施斋普济,不应当喜闻乐见吗?

    “这位仁兄,为何如此伤悲?”王烈上前一问。

    “老哥啊,要是早知道这有口吃的,我就不去卖地咧!哇哇哇——”张老四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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