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朝阳,平和而温暖的照射着整个离忧山脉,离忧山上绿浪如潮,古树苍松,灵气氤氲,巍峨的群山在这雾气中却更显的苍茫与悠然。

    平静似乎可以传染,整个离忧教一片祥和,望之好像那俗世的温柔乡一般,让人一脚跌进去,便再也不愿意出来。

    雾气在这山腹之间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如梦如幻,却是恁的让人神往。

    莫忧峰,问道堂。

    林逸之自从来到这离忧教之后,便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因为他发觉离忧山广瀚无边,连绵百余里,不但是四时的景色美不胜收,便是每日的景色也不尽相同。至于午时艳阳高照,彩云芳华,黄昏残阳如梦,晚霞染天,夜晚繁星diǎndiǎn,玉兔金蟾,林逸之却独爱这早上的离忧之景。

    慵懒悠闲,没有午时的耀眼绚烂,没有黄昏的苍凉壮美,没有夜晚的宁谧深邃,有的只是diǎndiǎn与世无争的慵懒与出尘,伴随着这蒸腾的雾气,涤荡人的心,仿佛一下子便空灵了起来。

    屋外那片幽深而繁茂的银杏树林,如今早已是嫩叶新枝,更显了那稠密的姿态出来,银杏树下树影婆娑,暗香习习,果真心旷神怡。

    所有的事情,劈柴、打水、便是早饭林逸之也早已做完,如今正站在这片阴凉的银杏树下,眯着眼睛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的柔和阳光看着银杏枝头,神情十分的专注,一边看一边自语着:“这银杏树长势倒是蛮好的,怕是到了结果子的当口,满树硕果,肯定是甜美之极。”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林逸之馋嘴的思绪,扭回头去,一袭粉衣倩影自远而至,飞舞的裙角不经意间带起diǎndiǎn清晨的微光,恍恍看去,光影梦幻,曼妙非常。

    林逸之一下子看得有些呆了,心中痴痴的想着: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男子能娶了我这绝色的xiǎo师妹去,到时候却要找上他拼个三天三夜的美酒不可。

    陆汐月自清晨的微光中款款而来,身后,朝霞满天。她看他正出神的看着自己,哪里能猜到自己这个痴傻的逸之哥哥的心思,只又是一阵娇笑道:“喂,你这个傻呆子,刚才看银杏树出神,这会儿又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脸上多出一个鼻子来么?”

    一句话使得林逸之方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一阵赧然。

    刚要答言,忽听后面有人打趣道:“xiǎo师妹这么早就来找你的xiǎo哥哥啊?怕是眼中只有你这个林哥哥,把我早给忘到九霄云外去啦。不如,我明天去求求师尊和师娘,把xiǎo师妹指给xiǎo师弟如何啊?”

    言罢人到,陆汐月和林逸之定睛瞧看,正是那个精瘦精瘦的段朗坤嬉笑着朝这边来了。

    陆汐月却也不害羞,只把胸脯一挺,娇嗔一声道:“你这个段猴子,平日里不好好修炼,数你境界最慢,这时却跑到这里来嚼舌根,你要再胡説,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説罢又是一阵咯咯的娇笑。

    林逸之的脸更是红的发烫,他对陆汐月丝毫没有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只是格外的对这莫忧峰唯一的女子颇为关心,又加上这是师尊的女儿,便更是多了那份如兄长般的疼爱。今日见这段猴子有此一説,心下大窘,忙连连摆手道:“段师兄你却是玩笑了,xiǎo师妹天真可爱,又是师尊的独女,我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总是大她一些,平日里多关照一diǎn也是应该的……”

    可是最后半句话刚一出口,陆汐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却是又多骂了林逸之几句木头,冲他一瞪眼道:“你这木头少説几句罢!我这年岁也xiǎo不了你多少!不要什么兄长兄长的给自己戴高帽子!”言罢却是将头一扭,自个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林逸之更是丈二和尚,朝段朗坤一使眼色,段朗坤见这二人的神情又是一阵好笑。陆汐月一瞪段朗坤,颇没好气道:“段猴子,你大清早跑来就説这些啊?看来你不用做饭果真清闲了许多。”

    段朗坤这才正色道:“方才大师兄召集我们去他的房中,要传达有关这次十年一次的离忧向俗世收徒一事的详细内容,就差你俩了,我一猜你俩就在这里溺着,便寻了来,我们快去吧,莫让大师兄等急了。”

    陆汐月这才正了正神情,却也不等林逸之,一个人当先走了。林逸之冲段朗坤呵呵一笑,二人朝曾锐金的房中去了。

    曾锐金见大家都来齐了,便郑重的道:“昨日师尊让我和离木师弟留下,便是吩咐了招收新弟子的事宜,今年轮到我们莫忧峰当值,我们莫忧峰不比别处,别脉弟子人丁兴旺,帮手就多,我们莫忧峰只有五名弟子,xiǎo师妹又不便抛头露面,因此重担在肩,我们都不能怠慢了。”

    曾锐金平日里老实柔和,若是有事,那大师兄的气度便显现出来了,众人皆神色一凛,diǎn头称是。

    曾锐金又道:“师尊现已闭关,我等应恪尽职守,毕竟兹事体大,新鲜的血液是我离忧教屹立不倒的关键原因,各位都要谨言慎行,各司其职,新来的弟子统一带入落霞谷中考核,考核合格才能准许他们进入离忧大殿与诸位首座师伯见面,然后进入试练堂测试资质,以供各脉首座挑选。这些环节层层相扣,不能有半diǎn疏漏。大家一定要xiǎo心谨慎。”

    众人连忙diǎn头,只有林逸之有些不解道:“大师兄,我本事低微,我也要参加么?”

    曾锐金呵呵一笑,冲林逸之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道:“xiǎo师弟不要担心,这些新来的弟子,大多是没有什么修为的,有一些可能是带艺投师,但是也是一些三脚猫的不入流的功法,师弟大可放心就是。再説师弟如今已是筑基三重的功法,却是担当得起的。”

    林逸之这才diǎndiǎn头,算是稍稍心安,心下暗想:其实如今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境界,自己心里也不清楚,那晚上无意之间的一个动作,似乎已经达到了驱物的境界了,只不过离忧无极道在筑基三重的事实是不容置疑的,那驱物又从何谈起呢?林逸之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修炼的殷厉宗功法,莫不是我那所谓的魔功精进的太快,已经是驱物的境界了?

    想到此处,林逸之更是不敢向师尊和诸位师兄们求证,他固然老实,但是还没傻到向师尊言説自己的魔功已经可以驱物了,那绝对是变着花样的自投罗网。

    只是仍有些不明白道:“大师兄,为什么他们还需要考核呢?我进这离忧教时除了试炼堂之外再无其他的考核了啊。”

    陆汐月似乎还在生刚才的气,只没好气的截道:“你这个木头不是因为掌教师伯给你作保,省去了此中的环节。”

    林逸之这才若有所思的diǎn了diǎn头,曾锐金呵呵一笑,手中多了一个xiǎo册子递给林逸之道:“这里是所有考核的内容,到时候你要在一旁督促的,xiǎo师弟要熟记于心啊。”

    林逸之忙xiǎo心翼翼的接过这册子,向曾锐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还是他想的周到,要不然林逸之真还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曾锐金又吩咐了一些事情,忽的想起莫忧峰的檀香和蜡烛不够用了,招收新弟子没有这些难成体统,便问道谁愿意下山去买些回来。

    陆汐月却是闲不下来的,趁着只记得父亲闭关,胡闹的惯了,便争着要前往山下最近的离阳城里买檀香和蜡烛。还要拉上林逸之前去。众人谁敢和她争,曾锐金便同意了,只言説她一个姑娘家必须有人跟着才行。

    曾锐金原本打算让白离木跟着她前去,一则白离木办事沉稳,二则修为高强,遇到什么紧急事情也可出手救援。哪料陆汐月却是百个万个不同意,却只要林逸之跟她前去。

    曾锐金想了想,觉得离阳城近在咫尺,又是俗世大城,料也没有什么危险,再説一个是驱物大圆满,一个是筑基三重的实力,便是有个xiǎo麻烦也应付得过来,也就答应了下来。

    林逸之自上得离忧山来,已有五年未曾下过山去,有这个机会心里也是迫不及待的,只是见大师兄没有发话,只得暗自按捺,待大师兄diǎn头了这才喜上眉梢。

    诸事已毕,众弟子便都为了这次招收弟子分头忙去了,陆汐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林逸之一路跑了个没影。

    …………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

    今日的夜却没有一丝的月光,黑的让人感觉到有些陌生。

    莫忧峰早已一片漆黑,曾锐金和其他的师兄们因为后天就要招收新弟子的关系,早已住进了山门前。只有一丝微黄的烛光从前院第五间房子的窗户中微微透出,照亮了窗棂上那浅浅的一层灰尘。

    林逸之还没有睡,他正半躺在床上痴痴的出神。明天,真的要回离阳了么?那个他每天都要经过的大城,那个喧嚣的集市里一个名叫xiǎo茹的姑娘和她甜甜的豆腐花,那个承载了他童年所有的快乐与伤悲的地方。

    可是回不去了,五年了,一切早已随着时光慢慢的流逝,便是风陵村所有人的尸骨早已不复存在了,只是他记忆中那个叫做xiǎo茹的姑娘在那个恐怖的早晨并没有在风陵村里,她或许躲过了那场劫难,早已嫁做人妇了吧。

    沉重而有些痛苦的记忆重重的袭上林逸之的心头,五年了,他一直xiǎo心翼翼的将那心底最纯粹的忧伤封存起来,然后花掉很大的力气去遗忘,可是直到今晚,义父、娘亲还有风陵村老老xiǎoxiǎo的影像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时,那痛若骨髓的感觉,清晰的提醒着自己,他根本无法遗忘,就像是一个梦魇,永远不会醒来。

    如果愿意,我宁愿永远不去触碰心底最深处的伤口,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它还没有愈合,便是那轻轻的一下,便可以让我血流如注。

    林逸之的呼吸越来越重,索性,他吹灭了蜡烛,将头紧紧的蒙起来,这一刻,他选择与黑暗同在。

    只是那股痛若骨髓的记得,依旧毫不留情的折磨着他,黑暗中,他紧握的拳头狠狠的攥着被子的衣角,缓缓的颤动着……

    就在这漆黑的夜中,忽然问道堂的前院白影一闪,一个白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色的苍穹下,然后蓦地转身,如同鬼魅一般没有一丝的声音,朝林逸之的床前缓缓的走去。

    就在他刚刚停下脚步,正要往里面窥视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的拍了他肩膀一下。

    这白影心中大骇,这里他没有什么熟人,怎么会有人轻轻的拍他一下肩膀,而且能够悄无声息的让他都难以察觉。

    一瞬间,千百个念头从这白影的心头闪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身后绝对是敌人。想到此处,便不再惊慌,不动声色间,身体猛地一个黄龙大转身,与此同时,一道锋利的刃芒已经朝身后之人扑去,映着那极亮的刃芒,这个白影也看清了身后的人。

    身后之人,竟也是一袭白衣,在这刃芒的照射下,面若寒霜,目光如电。

    刃芒快似闪电,这身后的白衣人却也不善,见那刃芒飞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侧身,白衣过处,那到刃芒已然朝身后的石壁处飞了过去。

    一声闷响,刃芒已然嵌进石壁之内,露在外面的那半段刃芒,微微颤抖,耀人二目。

    与此同时,林逸之也早已推门而出,一脸惊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两个白衣人,冷冷的伫立在这黑暗的夜幕下。气势逼人,寸步不让。

    一个,冷若冰霜,离人陌紫光幽幽,慑人心魄。

    一个,古铜面具,衣袖飘荡。宛如凶煞。

    林逸之顷刻之间便已认了出来,离人陌的自然是白离木无疑,而那古铜面具的人,不就是五年之前那个盗剑的魔头么?

    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白离木不是去了山门了?这古铜面具的白衣人怎么会又一次的出现在莫忧峰?这次会有什么企图?

    白离木白衣猎猎,离人陌铿然作响,战意滔滔,他看着眼前如他一样穿着白衣的不速之客,冷冷道:“你是谁?我离人陌下不死无名之鬼。”

    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林逸之,冷声道:“xiǎo师弟,退到你房里去,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林逸之再不迟疑,转身回去,将门插的死死的,他吃过一次这白衣面具人的亏,对白离木的修为有颇为相信,才会如此干脆。

    那面具白衣人也不答话,身前忽的一道绿芒,一柄淡绿色的仙剑铿然而出,以迅雷之速直攻白离木。

    白离木却是傲气的紧,哪里肯躲?欺身而上,离人陌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滔天的战意,一声欢鸣,直冲而下,朝那绿色的仙剑狠狠的刺去。

    两件法宝在半空中轰然相撞,绿紫两色轰然炸开,周遭的黑暗也是忽绿忽紫,如邪如魅。

    林逸之站在屋中,隔着窗户向外瞧看,一颗心砰砰直跳,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紧张的心情。

    两道身影其快如飞,纠缠在一起,一息之间,已然近百余个照面。

    忽的,那白衣面具之人,猛的一抖手,十几枚银色的光diǎn自他手中朝白离木激射而出。那银色光diǎn在黑暗中格外的夺目,但是谁也来不及欣赏,因为谁都不会忽视它存暗中的危险。

    白离木冷然一喝道:“离魂针!你是戮毒门下!”声音刚落,这十数道银色的光diǎn已直扑面门!

    白离木不敢大意,原本是不想躲避的,但似乎对这离魂针颇为的忌惮,只得闪身躲过。

    趁此间隙,白光一闪,那白衣面具人一道流光已然朝西面疾驰而去,顷刻之间,那道流光已跃上山头。

    “想跑!没那么容易!”白离木冷喝一声,朝着林逸之朗声道:“xiǎo师弟守好家门,谨防调虎离山,我去追他!”言罢,也是一道流光,朝那西边黑暗中的群山急追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若此刻还有人没有入睡,便可见这山道之上,忽的一道白光闪过,顷刻消失,没有一息的时间,又是一道白光紧紧追来,这两道白光,宛如这黑暗夜色中最耀眼的光亮,纠缠在一起,你追我赶,却又纳闷的悄无声息。

    忽的,第一道白光消失后,一道黑影挡在了前面,疾驰的白离木全力的追踪着,没成想还有人半路突然出现,急定身形,堪堪在这黑影近前三尺处停住了身形。

    可是这一耽搁,那古铜面具的白衣人早已于这大山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白离木停身站住,细细的打量眼前的黑影。

    这黑影浑身一片黑气,目光幽幽,前额之上竟然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的疤痕,似乎再用力一些,这头就顷刻之间分为两半了。他的身形在这黑气中若隐若现,这个人好像悬浮着一样,左飘右荡。

    白离木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冷冷道:“是你!今日这莫忧峰好不热闹!你为何阻我!”

    听这口气,他似乎与这黑影认识。

    这黑影倒似乐了一下,发出嘶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声音极度嘶哑怪异,不似人声道:“那个戮毒门的人自有他要做的事,主公吩咐了,你不要干涉,还是放他一马吧!”

    白离木似乎有些怒了,哼了一声道:“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了,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管,你们让我做的事我也一直在做,但是你若对我莫忧峰不利,便是与我为敌!”

    那黑影又是发出一声嘶嘶的笑声,嘶哑的声音又起道:“你放心,那戮毒门的人与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不会对你有什么妨害,你还是回去吧,今晚的事不要声张!”

    白离木冷冷的看了这黑影一眼,沉声道:“你不要忘了我的底线,如果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我们当初的约定!离——人——陌——!”

    一声长啸,离人陌轰然悬至半空,“轰——”似挟裹着无边的威势轰击在一块巨石之上。

    然后,白离木眼神似有一丝落寞道:“记住,别有下次!”言罢,扭身缓缓的走了。

    这恍如鬼魅的黑影,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离木消失,然后径自的摇了摇头,也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轰咔——”一声巨响,让他惊的立在当场一动不动。

    就是那个被白离木轰击的巨石,突然从正中间轰然的炸开,巨大的山石猛然滚落了下来,坠入那黑不见底山崖下面,寂然无声。

    一击之下,竟然强悍如斯!

    黑衣人的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再次转过身去,顷刻之间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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