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短剑并没有刺入白新雨的后背,就在白新雨以身挡剑的一刻,黑衣杀手突然怔了怔,似乎不能相信眼中所看到的,难道这世上真能有人可以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他如剑锋般锐利的目光有了瞬间的犹疑。

    只是极短的片刻,他的目光又已恢复了坚定残忍,手一紧就待刺下,却有一柄璀璨的长剑斜侧而来,如天边的闪电,恰恰挡住了他短剑的剑尖,不差分毫。

    沈易脸色苍白,目光也如黑衣杀手的目光一样坚定。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看到白新雨和盛东来互相为对方挡下致命一剑时,他眼中的激动和脆弱。

    霄龙挡住短剑的剑尖,一股大力循着短剑而上。

    杀手只觉得手腕剧烈地震动,险些短剑脱手,不得不放弃继续出剑。他危而不乱,临空一个翻身,已跃出一丈开外。他不但剑法卓绝,轻功同样高明。

    可惜他遇见的是沈易,他的脚才落地,沈易的人已到了他的面前,霄龙剑光闪耀,攻到了他胸前要穴。

    杀手垂剑在身侧,并不抵抗,却瞪着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沈易。

    沈易举剑停在他胸前半尺,也不再推进。

    两人目光相遇,长久对视。

    沈易的脸色还是苍白,可先前的疲倦之色已不见,只有説不出的坚定和镇静。

    杀手一双漆黑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沈易,似乎不但对他手中的霄龙很有兴趣,也对他的人本身兴趣浓厚。

    沈易目光炯炯,虽然也盯着杀手,尤其是他手中的短剑,却又不得不担心白新雨和盛东来的安危,开口説道:“白姑娘,盛兄伤势如何?”

    白新雨还未説话,盛东来抢先説道:“死不了……我还要留着命与这见不得人的xiǎo子比试剑法呢。”

    杀手听了,斜眼瞅瞅他,并不説话,却嘿嘿冷笑几声,那意思很明显,根本就没把盛东来和他的长剑放在眼里。

    盛东来大怒,就要挣扎着站起来。他一用力,背上鲜血涌出,又软倒在地。白新雨忙扶住他,重新为他diǎn穴止血。

    沈易眼睛不离杀手,沉声説道:“白姑娘请先护送盛兄回祝家庄……”

    他的话还没説完,杀手又是一声轻笑,説道:“你放心,我从不追杀剑下逃生者,我这次未能杀得了他,以后也不会再动手。”

    他的声音嘶哑尖锐,却是傲气毕露。

    盛东来听了更是气愤,骂道:“你这xiǎo人,暗算伤人,偷袭不成,反倒振振有词,你我必有正面对决的一天。”

    杀手不説话,这回连眼睛也懒得斜看他一下,只盯在沈易面上,目中傲气依然,冷酷无情。

    这杀手甚是奇怪,似乎心性多变,之前偷袭刺杀的也是他,他并不自觉为耻,而现在傲气横溢的也是他,似乎甚是自持剑术高明。他行事偏激狂妄,只循自己心念,全不以他人喜好侮辱为意,却不知他是因为极骄傲,才如此狂妄,还是因为极自卑,所以故意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也许两者兼有?

    沈易看着他,心里默想,眼中不觉露出思索之意。

    被这样一双善于体察人心的眼睛注视着,杀手似乎也不能再保持钢铁般的意志,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些动摇。

    盛东来倔牛似的脾气,却抵不住白新雨的柔声劝慰,两人相依相扶,转身慢慢离开。

    走出几步,盛东来又扭头説道:“沈大侠,这xiǎo子是你的了。”他喘口气又道:“等你赢了这xiǎo子,我再找你比试。”

    杀手果然没有阻拦盛东来和白新雨的离开,连眉头都不移动一下,只看着沈易説道:“你剑法高明,我们来比过。”

    这黑衣杀手一时像个计谋深沉的人那般阴险狠辣,一时又像孩子似的坦率直接,连沈易的目光里都有了些捉摸不定的迷惑,嘴上却淡淡説道:“请。”

    他握着霄龙的手紧了紧,一股炙热的斗志从心中涌起。

    “爱剑之人,平生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话是日前盛东来説过的,也是沈易一直以为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剑逢劲敌,渴望一较高下的感觉了。

    没有对手的感觉,比没有朋友更让人觉得孤独。

    杀手也是同样的想法吧?杀手漆黑的眼睛里就像骤然燃烧起火焰,明亮得如天空的星易。

    两人周围生出肃杀的气流,酝酿着巨大的力量。行人纷纷避走,细雨密密地落下,却在他们的身周散开,似乎连雨丝都不敢触其锋芒,慌忙躲避。

    杀手轻哼一声,嗞的一声锐响,短剑已破空而出。

    霄龙龙吟一声,针锋相对。

    两个人都是身形如电,出剑迅急,却又变化多端,不等剑与剑相遇,就已变招。

    如丝的细雨绵绵如织,在他们的剑气所及之处,连成一道雨幕,继而又连成了一个中空的大空间。在这空间里,只见到两道灰色的人影奔突往来,却看不清面目,剑气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却不闻剑锋相击之声。

    杀手的剑快,沈易或以快对快,或以慢牵制。杀手的剑招变化莫测,沈易就以不变应万变。

    霄龙突然发出凌厉的一声大响,犹如苍雷破云。

    两人的身形骤然停顿。剑气逼出的雨幕也崩散,细雨纷纷落到两人身上,与流出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沈易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diǎn血色,神情却依旧镇定,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他手中的霄龙如一道银光闪烁的清泉,凝固在半空中,斜指杀手的咽喉,咫尺距离。

    杀手手中短剑剑尖已被削断,好像一头被斩去脑袋的毒蛇,无力地缓缓垂下。

    杀手目光黯淡,似乎被抽去了体内的全部热情。他看着沈易,声音更是嘶哑,一字一字地説道:“你赢了。”

    沈易一笑,説道:“在下侥幸赢得半招。”

    杀手説道:“我并未尽全力,你赢得侥幸。”

    沈易沉思片刻,收起笑容,説道:“不错,前夜对剑之后,我伤在左肩,对施沈剑法影响不大,而你伤在右手上臂,虽然伤口不深,却影响了你出剑的速度。”

    杀手本已失去光彩的眼眸突然又亮了起来,骄傲地説道:“所以我没有输,你也还没有赢,等大家伤好后,再比。”

    沈易摇摇头,笑了笑,似乎觉得他这话説得异想天开,又似乎觉得他太过天真,缓缓説道:“我们不会有时间再比试,你是杀人凶手,沈某今日要将你抓捕归案。”

    杀手的眼睛眨了眨,居然露出几分调皮,説道:“你是剑客,当然以剑为上,难道你只想破案,不想追求剑法的至高境界?”他哑声一笑,很是自信地説道:“你信不信?我今日已见识过你的剑法,我对剑的领悟并不比你低,我没有杂务缠身,心意的单纯专注更胜你一筹,只要假以数日,定能找到破你剑招之法。到那一天,你我再对剑,谁胜谁负,可不好説了。”

    沈易手中的长剑稳定如磐石,缓缓説道:“也许你説得对,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又岂能以一己求剑的私欲而放过你?”

    沈易神态庄严,正气浩然,杀手不禁心一跳,説不上是敬佩还是畏惧。可一转念间,又冷冷一笑,説道:“只怕你今日抓不到我。”他突然伸手一指远处,喝道:“你还想要华素苏的活命吗?”

    沈易本就惦念华素苏的安危去向,听他一喊,未及思索,已要扭头去看,脸才偏过,眼角余光已察觉到杀手身影晃动,心知上当,再回过头,那杀手抖手射出手中的半截短剑,直奔沈易面门。

    沈易霄龙一挥,将来袭的短剑击落在地,再看杀手,脚步灵活,冲入人群中,身形左右几下移动,已不见了踪影,空中远远传来他得意的笑声:“沈易,你上当了,咱们后会有期。”

    沈易收起长剑,甚是懊恼,只觉得这杀手的行为太难以判断,一时气势稳健,明明有一代宗师之风度,可一转眼却又像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赖。他能够在瞬间猜中沈易的想法,想出对策脱离险境,可见其心思灵透。可惜这样的人才偏偏做了见不得人草菅人命的杀手,沈易既觉惜才,又觉可恨,再想起华素苏的下落,不禁万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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