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威大庆生辰,本来是满心得意,却偏偏突然之间急转直下,事故频频。先是二弟祝天祥入座,又是妻子白晴云发病,接着盛东来莫名闯入,再看看桌边神色安宁的沈易,他心里无由地惊跳,瞅一眼身边的白清风,就想着赶紧结束了这不祥的寿筵,另作打算。

    他干咳一声,站起身吩咐老管家祝福道:“时辰差不多了,安排上香祭拜祖宗。”

    祝福忙答应一声,指派两个xiǎo童子,就在大厅的正中案桌上,重新调排果品,剪亮灯烛,排好线香。两个xiǎo童子手脚伶俐,做完了活,一边一个,束手退到了案桌两边。

    祝天威神色庄严,拱手四下对宾客让了让,才稳步走到红樱木的案桌前,撩起衣襟,双膝跪在软垫上,闭眼合十,默默祷告。至于他是在祈求祖先保佑自己多福多寿,还是祈求祖先保佑自己消灾解难,就不得而知了。

    厅中的众位宾客也都站起身,闭嘴肃容,远远地观望。

    祝天威默祷已毕,站起身来,抽出一束香,就着烛火diǎn燃了,望空对着墙上的先人画像,拜了几拜。

    他伏前身体,双手执香插入那只重铜香鼎中。

    那香鼎黑黝黝的,精铸而成,里面剩了半炉香灰。就在祝天威插香入鼎的一刻,香灰下咯的一声轻响,香灰突然喷起,顿时灰雾弥漫,其中夹杂着无数细如绣花针的银针,如闪电刺芒,爆雨般一蓬疾射而出,直射向祝天威的面门。

    香灰中轻响一起,沈易已有警觉,脱口喝道:“xiǎo心。”同时拔剑纵身冲出。

    祝天威见香灰炸起,吃了一惊,才是一愣,就听得沈易在身后喊话警告。他也是一流的高手,身经百战,心知不妙,待要闪身,却已不及。他身形未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先叫出口,十之八----九的银针已深深射入他的脸面脖颈,一双眼睛顿时瞎了。

    他面上巨痛,双目不能视物,但还是咬牙躲闪挣扎,一边催动内力护体。不妨本来束手站在案桌旁的两个xiǎo童子,突然各自从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剑,一左一右,夹攻祝天威要害。

    祝天威面上所中的银针都淬有剧毒,不过瞬间,他已是毒行全身,内力急速消散,移动艰难。

    眼见得两柄短剑即将刺入祝天威的胸肋要害,叮当两声脆响,沈易已是人到剑到,霄龙如流光,将短剑挡开。

    两个xiǎo童子对视一眼,目光呆滞却又狠辣,抢手继续进攻祝天威,大有不惜身死也要斩杀目标于剑下的决心。

    沈易横剑护在祝天威身前,盛东来也已长剑在手,连连挡开两个xiǎo童子的杀招。

    盛东来只比沈易慢得半步赶到,一边出剑,一边侧脸对沈易説道:“沈大侠好快的身手,佩服,在下慢得半步,此次应变之力略逊一筹,下次继续比过。”

    沈易只当听不见他説话,却沉声道:“盛兄请剑下留情,万勿伤这两人性命。”

    盛东来高声答应,手中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将两个童子杀手逼得左挡右支,连连后退。

    沈易一手持剑戒备,一手握住祝天威的手,输入内力,希望能助他抵御剧毒发作。他看见祝天威口吐黑血,浑身抽搐,痛苦万状的惨样,想起当年祝天威一把如意刀在手的威风豪迈,心中不忍,更是不顾自身损伤,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体内。

    华素苏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兵器,上前相助擒拿凶手。

    两个xiǎo童子xiǎoxiǎo年纪,出剑快而狠辣,显然是经过刻苦的训练,可他们剑法再好,也比不过盛东来等人,不过几个回合,就被diǎn中穴道软倒在地。

    沈易不及查问两个童子,一心为祝天威运功趋毒,却觉得祝天威的手渐渐冰冷僵硬,再看他满面黑血,嘴角扭曲下垂,已气绝身亡。

    那些银针上的剧毒见血封喉,不过片刻就毒杀了祝天威,可下手之人,还怕毒不死祝天威,居然另安排了两位童子杀手,可见其杀祝天威之心的殷切。

    沈易放开祝天威的手,垂下头,闭上眼睛,忍不住连连轻咳。他方才运功过度,此时内息虚浮,四肢乏力,一侧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疼。可他心里的疼痛和空虚却更甚于身体的不适。祝天威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查案的嫌犯,他本来就处在两难的境地,此时眼看着祝天威惨死在面前,就好像身处绝境,又一脚踏空,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痛该惜还是该恨。

    身后的盛东来突然叫道:“沈大侠,这两个童子也死了。”

    沈易闻声睁开眼睛,想起自身所担负的职责,打起精神,转身一看,那两个xiǎo童子嘴角源源不断地流出黑血,也已中毒而死。

    盛东来看看沈易皱紧的眉头,忙搓搓手,目光躲闪,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讪讪説道:“不是我杀的,我一直看守他们,并无他人靠近下手。他们穴道被封,也决不是自尽而亡。”

    沈易不説话,蹲下身,细查尸体,良久,才缓缓説道:“他们事先已被人下了剧毒,只是剧毒裹在特殊的囊中,算计好了时辰,只等这两个xiǎo童子动手之时,内力催逼,渐渐化开囊皮,才致毒发身亡,杀人灭口。”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华素苏长出口气,説道:“好狠毒的手法。”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沈易,又説道:“沈大哥,这么隐蔽的杀人手法,你都能看出来,真厉害。”

    沈易抬头看看她,説道:“我只是以前见过这样的手法。”

    “你以前就见过?”盛东来抢先问道。

    “近一年来,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见钱办事,绝不留情,极尽各种杀人的手段,善于用奇毒,也擅长一类出招狠毒有效的奇门剑法,就如这两名童子所使的剑法。青天府曾经接手一桩案子,刺杀目标后,杀手毒发而死。诸葛先生检查杀手的尸体,费时三日三夜,才推断出这精巧而又歹毒的杀人灭口的设计。”

    沈易话音才落,一旁的老管家祝福惊叫一声,浑身颤抖,指着案桌上的香鼎,説不出话来。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那个香鼎中,香灰又一次翻起,一只xiǎo巧的木架如被人手托着一般,缓缓升起,架上的横杆挂着一张狭长的纸条。随着木架升起,纸条渐渐打开。等纸条完全沈开,正好木架也静止不动了。

    那木架不过由几个略加磨制的xiǎo木棍搭起,却彼此紧密扣合,另有机扭控制,整个装置虽然极简单,却又很精巧。

    沈易伸手止住众人,自己走上前,看看那香鼎,再看那张纸条。纸条之上,枯血斑驳,写着八个字:“情断恩绝,终尝报应”。

    盛东来走到沈易身后,探头看那纸条,説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杀手组织还是个行侠仗义的组织不成?”

    沈易摇摇头,説道:“这事确实是那个杀手组织所为,不过并非为了什么行侠仗义。迄今为止,死在这组织手下的人虽不多,固然有作恶多端之人,却更多是良民忠臣。这组织只认钱,不知义。”他沉吟半晌,又道:“奇怪的是,就我所知,这组织杀人之后,从未留下过纸条,这次却留下这几个字,不解何意?”

    华素苏插口道:“或许这祝……祝庄主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买杀手报复?”

    沈易没有回答,转身看着大厅里乱糟糟的众人,高声説道:“各位,在下不得不将今日在场之人的名字记下,以备日后查案询问,还望见谅。”他转头看看白清风,又道:“除了白寨主和祝家庄的人,其他各位可先离去。”

    眼见喜庆的寿筵变成了凶杀的惨案,看那祝天威暴死的惨状,众人心里凉嗖嗖的如有寒风掠过,扪心自问,难説一生清白,多多少少做过些亏心的事。此时沈易放人的话一出口,忙不迭地告辞回家,一路上惴惴不安,仔细回想,是否得罪过人,生怕这买凶报复的事也落到自己的头上。

    沈易走到案桌前,上下看看,并无异常,再xiǎo心翼翼地将手放在香鼎上,试着左右挪动。香鼎着手沉重,他手上稍一加力,已将香鼎抬起。香鼎下的桌面平滑无损,显然暗器机关都只是隐藏在香鼎之中。他将香鼎重新轻轻放回到案桌上,慢慢伸出一只手,捏住了那个xiǎo木架。

    华素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脱口叫道:“沈大哥xiǎo心。”

    沈易手指收紧,试着轻轻晃一晃木架,并未觉得任何异常,再往起一抬,已将那xiǎo木架拔了出来。

    木架主干本是折成几折,一旦弹开,却又光滑笔直,几乎看不出接缝处,只是除了附着纸条之外,并无其它机关。xiǎo纸条另外附着在一个xiǎoxiǎo的机簧之上,一旦木架弹开,纸条也就沈开,所有的细节都拿捏得正正好,显见制作之人很是精于此道。

    沈易把木架放到桌上,看着香鼎想了想,两手端起香鼎,手一翻,已将香鼎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上。

    旁边的众人本来见他一直很是xiǎo心,谁知突然就把整个香鼎翻转,又是异常地大胆鲁莽,都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却见并无暗器发出,都暗自擦把汗,心想这沈易真是出人意表,可也出手果断。。

    沈易神色不变,将香鼎放到一边,用手拨开堆在案桌上的香灰,露出一样东西来,是个打造得极精致的圆筒。就如那木架一样,这圆筒也是木料所制。这样一个木料造成的圆筒,大xiǎo不过如手掌,居然能发射出如此迅急强劲的银针,转眼间将一名武功高手杀死,可见其中机簧之巧妙。

    沈易拿起这个木制圆筒,看来看去。众人围上观瞧,嘴里不禁啧啧赞叹。

    盛东来慢慢説道:“这个针筒如此精巧,好像比传説中的暴雨梨花针还威力强大。”

    沈易diǎndiǎn头,説道:“此暗器确实是仿照暴雨梨花针而做,不过,似乎更精巧也更隐蔽,定是绝世的机关巧手所为。这制作者的心机之深沉,设计之巧密,恐怕就是享誉江湖的机关大师齐不天也比不上。而银针上所涂的毒物,也是江湖奇毒,世所罕见。”

    想到那祝天威惨死针下的可怖,杀人者用了如此歹毒的暗器剧毒还不罢休,居然另外还安排了童子杀招,其不致人于死地决不罢休的凶狠,让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了寒意,暗想道:“如果这杀手是对自己下手,也一定躲不过其杀招,结果只能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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