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道那陆尹琮在四月十九半夜忽然发觉自己可以试着崩坏那个铁链,于是便比平时还要更加努力地运气,以提高自己的内力,好崩坏那个铁链!他一刻不停地调运气息,第二天白天,他一人在房间时,终于力量贯手,把那铁链从中间崩断!

    陆尹琮手上还戴着半截铁链,他本想找张庄陌拿钥匙并取那张庄陌的性命,可他着急救惜芷,知道如果去找张庄陌那蒙古男子必然拦截自己,自己又得在此耽上功夫,他便不急于在此刻开锁报仇。他悄然翻出屋子,虽然他握住铁链,不让那铁链撞上东西发出声响,可他出来时,还是教院子里的侍卫发现了。侍卫们高声呼喊,陆尹琮却迅速夺马,出门便跑。

    张庄陌和萨都喇闻声出来,见陆尹琮逃跑,都是大惊失色!萨都喇恶狠狠地问张庄陌:“你不是用铁链锁住他了么!他怎么自己跑了!”张庄陌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支支吾吾怎能答出来!萨都喇心系着落在陆尹琮身上的绢帛之事,同时他也想杀了陆尹琮,于是不及和张庄陌啰唣,便出门集结自己的兵士,去追赶陆尹琮!

    那陆尹琮骑马奔逃,可是这里是市区,他一人一骑很快就教萨都喇发现了,陆尹琮看到那曾经打伤自己的蒙古男子领人追了上来,知道自己必要先摆脱这人的追赶。陆尹琮不是胆小,甚至两人对打他也未必会输给萨都喇,只是他不想与这人过多啰唣,误了救惜芷的时间。

    他一骑奔出了市区,来到了郊野,这郊野生着无数树林。尹琮知道在市区奔逃一人一马铁定无法藏身,而这郊野多树林,倒是比较容易甩开此人。

    陆尹琮直接奔进了幽邃的林子,身后马蹄声不绝,显是他们也跟了进来。他在林中左拐右穿,正想着怎么才能甩掉他们,忽然灵机一动,一条计策冒了出来。

    尹琮立即狂甩马鞭,奔得更是迅速,瞬息之间便把这些人给甩出去老远。只在片刻,他便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且看不到那些人的影子了。他心中一喜,连忙狠抽马身,那马吃痛,疯一般地撒蹄狂奔,而他趁机飞身而起,轻盈地落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教层层叠叠的枝叶将自己遮蔽。

    他偷眼向下看,只见一众人马从下面奔驰而过,显是去追自己的那匹马了!

    他们奔得没了影,陆尹琮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追上那匹马,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猱身下树。他要去找惜芷,只得先回到四月初三大战之地,也就是江西行省,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去找惜芷。他心中实为盼望厓海会已经将惜芷救出,可他心系惜芷,绝对没心思先回厓海会探看,若是帮会没有将人救回,那他岂不是要五内俱焚!所以他肯定先要自己去寻找惜芷的。他看了下方位,发觉刚才自己奔马的方向是对的,可他不想碰上萨都喇一行人,只得先绕一下路,然后再往正确的方向走。

    尹琮施展轻功,往和刚才的方位稍侧一点的方向发足狂奔,只觉身轻如燕,比往常跑得还要快些,而且毫不疲倦,显是内功已至上境。他心中暗想:“若不是张庄陌给我下了那毒,我还不知道自己可有此境遇!”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

    黄昏时候,他来到了一处偏僻小镇,想要把手臂上这半截锁链给除下来。他想着张庄陌说这铁链是精铁打造,一般人斫不断,便直接找了一个开锁的摊子,心想我斫不断铁难道还解不开锁了!

    陆尹琮对开锁匠道:“师傅,请帮我把手上这锁开开。”那开锁匠见陆尹琮衣衫脏乱,头发不整,手上还戴着半截铁链,不由得怀疑此人是不是牢里逃出来的犯人;可他见尹琮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又不太像坏人,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定。他握了握尹琮的铁链,知道这铁不是一般的铁,欲除此链,还当真非要他开锁不可!

    那开锁匠颇为犹豫,尹琮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师傅,我当真是好人,请放心地开锁吧。”

    那开锁匠还是迟迟不动,尹琮心中渐感焦急,便换了个法子。他道:“师傅,其实这铁链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尹琮双手抓住铁链,力量贯手,瞬间又把这铁链给崩断了一截,仿佛说话之间断铁如若无事,风轻云淡一般。尹琮接着道:“就是摆脱不了,有些烦恼。”

    那开锁匠见尹琮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是儒雅的人,竟然有此神力,崩断精铁稀松平常,不由得吃了一大惊。他哪还敢再说什么,谁知这人会不会一生气,连他的筋骨也给掰断了,毕竟他不觉得自己的筋骨比这铁还要硬。半晌过后,这锁竟然让这开锁匠给鼓捣开了,尹琮摘下铁链,道:“看来这铁虽然不易弄断,可锁还是很好开的。”那开锁匠唯唯诺诺道:“这铁对于大侠来说也是很好弄断的啊。”尹琮叹了口气,身上的钱还在,便付了钱走了。之后他又用钱买了匹马,继续赶路。

    却说那萨都喇追上那匹马后,见尹琮不在马上,不禁大怒,深恨自己被他骗了,策马返回林中时,人哪里还在了!他不知尹琮会去往何地,还是一个手下说那陆尹琮可能会去找阮惜芷,他们不妨也往那边去走,说不定可以碰上他。于是萨都喇等人便也往江西行省赶去。

    因着陆尹琮绕了一段路,所以尹琮事实上是在萨都喇等人的后面。

    尹琮策马前行,殊不知这样孤独行走,让尹琮忆起了曾经和惜芷共辔而行的时候,心上忧虑难免更添。他本就经受多日磨难,心理虽更加成熟,形神也甚为憔悴,这样再添忧虑,让他看起来沧桑满面,疲倦披身,倒是不像二十出头的男子,而仿佛近三十了。

    他行了三日,这天,他腹中空空,准备买些干粮。正好前面不远处有家乡野小店,他走进去,叫道:“店家,给我包好十个炊饼。”

    那店小二面有难色,可还是应承了下来。尹琮挑了张桌子暂且候着,过不多时,那店小二把包好的十个炊饼递给了尹琮,尹琮刚要伸手去接,忽然,一只小手把那炊饼给截了去。

    尹琮一见,却见一位面貌白皙、双目炯炯的姑娘立在眼前,手里拿着那炊饼。她对着店小二一笑:“店家,怎么地,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罢!”

    那小二带着哭腔:“哎呦姑奶奶,您要的两百个炊饼我们得做到啥时候去?便先可着这量小的来罢!”那姑娘柳眉一竖,娇叱道:“不,我也很急啊,我们那儿很多人饿肚子呢!”她把炊饼拿着,笑盈盈地道:“你还是快快给我去做罢!”随即她给尹琮福了一福,道:“对不住了这位爷!”

    尹琮道:“姑娘,你要的两百个炊饼不知做到何时!他们有没有这么多面也未可知。难道你要这后头来的人都等着?”他着急赶路,不想在这店里等候太久。

    那店小二连忙附和:“可说得是呢!”那姑娘瞬间变脸,对尹琮叫道:“你晓不晓得做事有个先来后到!”尹琮道:“这自然晓得,可是姑娘你强人所难,还不讲个人情道理,却又有些不对。”

    那女子更是生气,一张小脸通红,她叫道:“休得罪了本姑娘,否则……”尹琮道:“否则怎地?”那女子气道:“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尹琮笑道:“我正要打包着炊饼走呢!”

    便在这时,门外马蹄声大作,一行人进了店里。那姑娘回头一看,脸色转喜,刚要说话,却听几个人高喊:“尹琮!”“二哥!”“陆将军!”一个年轻男子登时上前抱住了陆尹琮。

    尹琮惊喜道:“五哥、十一哥、钟姑娘、十三弟,怎么是你们!”

    这一行人正是萧亦荪、赵潺湲、刘广敖、乔洛拙、钟梨蓦和心昭!那抱住尹琮的自然是刘广敖,而刚刚和尹琮争炊饼的,却是甘芳伶。

    原来乔洛拙、钟梨蓦、甘芳伶和心昭四人于四月十四找到了厓海会。是时,乔洛怯和怜玉都在,自然知道他们不是外人。乔洛拙和乔洛怯兄弟相逢,自是甚为高兴,乔洛拙得知洛怯身负烧伤,心疼不已。洛拙和芳伶见洛怯和怜玉成了一对璧人,都是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洛怯和怜玉看到洛拙和芳伶也成了恋人,都是甚为惊喜。钟梨蓦和厓海会众位将军道:“我们来时,听闻一个不愿透露身份的姑娘说,贵会二将军和其恋人阮惜芷在江西分别被张庄陌和张天阡给抓走了!”

    众位将军一听,都是大惊,钟梨蓦道:“我们和二将军颇有交情,知道他曾被抓去四川的事。眼下,就是那个张天阡抓走的阮惜芷,而其妹张庄陌把二将军带走了。”

    宋文璩问道:“这两人是分别被带走的?”钟梨蓦道:“正是。”宋文璩道:“张天阡素来与我厓海会有仇,这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是我不知为何他要带走那阮姑娘,而其妹要带走尹琮,为何要分着带走二人呢?”

    殷正澧道:“那个报信的姑娘呢?”钟梨蓦沉了口气,道:“阮惜芷有一先生,是贵会十四将军的孪生兄弟,唤作乔洛愚。因太过惦念阮姑娘,便让那个报信的姑娘领着他先去搭救阮姑娘。那个姑娘是知道阮姑娘被带到何处的,却不知二将军被带到何处。”

    宋文璩道:“这样说来,那个报信姑娘的身份倒是颇为让人怀疑。”

    是时,厓海会总会主陆予思带着赵容与和孟伶外出找不思未归。他们于三月二十五从湖广出发前去四川,可是当时那张天阡一行人已经于三月二十六于潼川府出发,所以陆予思是不可能在四川找到不思的。而陆予思他们到了四川,发觉不思不在时,又在四川周边、江西等地毫无线索地找人,所以四月十四那日,他们三人还没有归来。

    可如果陆予思四月十四在这里的话,也许就可能判断出给他们报信的人有可能是不思!和张天阡他们有联系的,不是不思,还能有谁呢!

    可是他不在,所以在场的厓海会将军们没有办法推知给钟梨蓦他们说消息的女孩儿是谁。

    钟梨蓦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她不愿意透露身份!”

    殷正澧道:“现在来看,阮姑娘的处境还不是太危险,因为有洛愚兄弟前去搭救,也知道她的位置……”钟梨蓦听了,却不禁暗自担忧乔洛愚。殷正澧沉吟:“那我们主要去救尹琮罢!”

    萧亦荪道:“尹琮现在不知被带到何处去!我们怎么找?”宋文璩摇头叹道:“上次尹琮被带到四川去了,这次便也先去四川那边找找看罢!”他又道:“张天阡两人这么抓人,不知要干什么?张圭不知道在不在!他们抓尹琮,除了要问那事,还要干什么呢?”宋文璩指的自然是绢帛之事。

    众位将军都是大为担心尹琮。宋文璩道:“我们先派人,去四川找尹琮,若是找不到,再去江浙、江西找,若还是找不到,那就只能去大都了,毕竟张圭是在中央为官的。”众人都称是。赵潺湲道:“尹琮和阮姑娘是分着被抓的,那就再派一队兵士去江浙、江西等行省找找阮姑娘罢,多派些人寻找总没有错!”

    宋文璩点头,当即道:“事不宜迟,五弟,十一弟,你们带人去四川找尹琮!”萧亦荪和赵潺湲领命。刘广敖在一旁叫道:“四哥,我也要去找二哥!”

    宋文璩道:“那十三弟便也跟着。”又指派了一些兵士去找惜芷。

    怜玉听到惜芷被张天阡抓走了,自是忧虑万分,便想要去找惜芷。甘芳伶道:“好妹子,乔将军的烧伤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你便在这里伴着他罢!先生去找惜芷了,你还不相信他么!再说我们找到陆二将军后,可能不管惜芷么!”

    怜玉心怀忧虑,却也只能待在这里。乔洛拙是学医的,众位将军知道后,便请他给霍泰风诊治。说来也怪,那霍泰风自从被救下来后,身上大面积烧伤,可这些烧伤已经逐渐痊愈了,可他还是昏迷不醒。乔洛拙给霍泰风诊治后,道:“霍三将军的病已然不在内外,能医治的也尽都医治了。至于为何还是不醒,我也不甚清楚,也恐是有内中之火蒙蔽了心窍,压制了元神,况且霍三将军遭受火伤,外力之热也可能侵入体内。乃服几贴药清热散火,再观后效不迟。总而言之,这性命是保住的,什么时候能醒,总是要看机缘。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他自己就醒了。”众位将军对乔洛拙十分敬服感激。

    于是萧亦荪、赵潺湲和刘广敖带着近两百厓海兵士,偕同乔洛拙、钟梨蓦、甘芳伶和心昭,准备出发去找陆尹琮。由于钟梨蓦告诉了众人她是梨远镖局的,所以临行时,乔洛怯为抢马一事给钟梨蓦道歉。钟梨蓦见到洛怯,如见洛愚,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她微微笑道:“乔将军可比令弟随和得多了。乔将军喜欢那匹红马,那匹马便送给你了!”说完,也不等乔洛怯推辞,便策马而去。

    众人往四川而来。这日,乔洛拙腹中饥饿,带的干粮又吃光了,甘芳伶逞能,便自己给乔洛拙寻吃的,顺便想给众兵士们都买些干粮。其实不用她,众人过一会儿也会来到这乡野小店吃上饭,可她先行一步,却遇上了尹琮,而众人没过一会儿便也来了,自也是见到尹琮了。

    此时,众人见尹琮没事,都大大松了口气。刘广敖笑道:“二哥,我可想死你了!你说说你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一会儿让这个给抓走了,一会儿让那个给擒去了,你是在考验我们救你的能力么?”尹琮听了广敖的话,不禁清朗一笑,道:“对不住各位了,让大家担心。小弟给大家赔礼了!”于是对着众人团团一揖。

    甘芳伶见这人竟然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陆二将军,阮惜芷的恋人,心中自是大为惊讶!她是个颇为豪爽的性子,连忙道:“陆将军,刚才颇为失礼,对不住了!”尹琮微笑道:“姑娘言重了。却不知姑娘是何许人?”

    刘广敖迫不及待地介绍乔洛拙和甘芳伶:“这位就是十四哥的兄长,名唤乔洛拙;这位,就是洛拙大哥的未婚妻甘芳伶,也是二哥你的未婚妻阮姑娘的好朋友,她和阮姑娘都是十四哥兄弟乔洛愚的学生!”他向萧亦荪笑道:“看我说得多清楚!”

    陆尹琮连忙和洛拙、芳伶见礼。洛拙微笑道:“久闻陆二将军大名,今日相见,当真有幸!”陆尹琮笑道:“乔大哥说笑了,看我这邋遢样子,就怕别人当我是个乞丐呢!”尹琮见芳伶是惜芷的朋友,心中对芳伶自然而然地生出几分亲切之意,想起惜芷,却又撩动愁思,心中酸楚难过。

    甘芳伶此时见尹琮衣服陈旧,形貌憔悴,看起来沧桑不堪,好像比乔洛拙还要年长,心中大为惊奇惜芷会移了对乔洛愚的爱慕之心到他身上。而钟梨蓦和心昭之前见过神采飞扬的陆尹琮,此时见他这副潦倒落拓的样子,真怀疑他是不是变了一个人。

    尹琮和众人都分别说了自己的经历,而后稍微吃了些饭,一行人便跟着尹琮去往江西行省,准备找阮惜芷。尹琮听说乔洛愚和不思去找惜芷了,知道两人都不会武功,心中的忧虑大大加深了。

    众人上路后,都发觉陆尹琮越来越是憔悴,瘦得不成样子,他也不好好打理自己,一束头发落在发带之外,倒和未束冠的刘广敖一个发式了。眸色无光,经常眉头深蹙,平常谈吐甚健,此时难有一句,阴沉得如塞外二月的雪天,让身旁的人都如置身寒冬一般。众人知道他担忧阮惜芷,都来劝慰他,可尹琮总是客气地应付几句,却还是忧色甚浓。萧亦荪和刘广敖见了,都是不禁深为忧虑。甘芳伶见尹琮这般样子,虽然知道他是忧心惜芷,可也留下个陆尹琮不好接触的印象,平日也不太敢和他说话。甘芳伶对惜芷的担心也甚是厉害,此时若不是有乔洛拙在身旁相伴,她当真要终日以泪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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