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个院子,便是一条长廊,这长廊渐而变成牢房的甬道。几人在甬道里拐了个弯,眼前就出现了宽阔的牢房。

    侍卫带两人进来就出去了,狱头子过来问道:“找谁?”刘广致看到之前进来的那个人正在和一个囚犯说话,看来他还真找到了一个尹琮随口胡诌的人。

    刘广致拿出了一些钱给那狱头,道:“让我们自己找吧!”狱头答应,又回去自斟自饮起来。

    刘广致、刘广敖开始挨个牢房看。刘广致看了看,对刘广敖道:“弟,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刘广敖道:“怎么?”刘广致道:“我总觉得有什么陷阱。我看这里关着的都是寻常犯人,三哥不太像在这里,而且这些囚犯中,好像有几个练家子。”刘广敖道:“那怎么办?”刘广致道:“咱们先找一找,装得像一点。”

    这边陆尹琮看刘氏兄弟进去一会儿了,对赵潺湲道:“十一哥,你进去给他们送公文,主要是为了牵制住那牢狱的监管。你进去后,我立马就进去,我们找到三哥后,必会和他们打起来,你一定要及时脱身!”赵潺湲点点头,拿着一份拟好了的公文,往那牢狱走去。

    赵潺湲对着那门口侍卫朗声道:“本人乃大都将仕郎,此番前来,乃是带了一纸文书,要送与杭州牢狱监管。”他自知自己孤身前来,缺少了大都官员的气派,是以说了一个非常小的官。那侍卫一听,连忙进去禀报,过不多时,一位师爷模样的人出来,恭敬道:“官爷请进。”赵潺湲随他进去。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精致的厢房里。

    桌边坐着个正在喝茶的中年人,看到了赵潺湲也并不起身。赵潺湲心想:“四哥说得果然不错,这人的确不是平常的牢狱监管,觉得我这个将仕郎的官比他的小,要不他见到我怎不起身行礼?我须谨慎对待。”

    只见那中年微微一笑,道:“官爷,这文书我先不看。我只想问问你,怎地大都的文书,不送到我们平章那里去,反而要送到这里?”

    赵潺湲直视着他,沉声道:“今次这个文书,是要送给每个行省的牢狱监管的,无须经过本省平章。”那中年看着赵潺湲,道:“那把文书拿过来吧。”赵潺湲递过去,那中年打开来看,眉头微皱,赵潺湲道:“看完了么?看完了我给你好好说说。”

    原来那公文里写的是,朝廷要让牢狱监管把所有不是犯了死罪的人全部都提出来重新审问。赵潺湲道:“我们送公文的,本来是不需要知道公文内容的,可是这公文涉及到一项很重要的政策,我得好好和你讲清楚。”

    那人道:“那请官爷示下罢!”赵潺湲道:“这政策事关重大,须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说。此地任何人都可进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罢!”原来那赵潺湲想要去把这个人引到一个别人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他的地方,这样尹琮他们一会儿和侍卫打起来的时候,这个人便无法发号施令了。

    可是那人打量了赵潺湲半晌,冷冷道:“还是官爷在这儿说罢!”赵潺湲心头一凛,想道:“三哥定是在这里,否则这人举止怎地如此反常!”

    赵潺湲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那人问道:“请官爷说说,为什么这公文里写到朝廷要让牢狱监管去审问犯人,这是牢狱监管职能之外的事情啊!”

    赵潺湲缓缓道:“就知道你们肯定不理解,这个政策是要扩大牢狱监管的职能。这个政策只是开始,我猜以后还会有更多政策继续这样做,朝廷嘛,现在要减缩一下平章、达鲁花赤、参知政事、郎中、县尹这些人的权力了。”赵潺湲对政事方面也不是很了解,是以只能说个大概。

    那人看着赵潺湲,一时之间难辨真假。却听赵潺湲道:“监管大人,你若是收到了此封文书的话,是需要修一封回执的。”那人道:“那我此刻便写。”赵潺湲道:“这回执所用纸张一定是要统一的,我带了纸张来,放在了外面,监管大人随我来取罢!”

    那人随赵潺湲出去,赵潺湲带着他左拐右拐,始终还是没有找到那纸张。

    那人不耐烦,问道:“你把纸张放哪里去了?”赵潺湲道:“我对这里也不很熟悉,恐是走了些冤枉路……快到了,快到了!”

    两人距离那个厢房已然很远了,便在这时,一阵打闹声隐隐传来,赵潺湲猛地停住了脚步。

    那中年辨出打闹声的方向后,脸色一黑,转身便走,赵潺湲双足一蹬,凌空跃起,拦在了他面前。

    赵潺湲冷冷道:“这位大人,你要去哪儿啊?”那人突然“嘿嘿”笑了两声,道:“果然我没有怀疑错,你们是一伙儿的!怎么,来劫狱救你们兄弟么?”赵潺湲更不搭话,右手出掌,往那人左肩掠去!

    原来那陆尹琮心中惦记刘氏兄弟,等那赵潺湲进去没一会儿他就装作探人的人也进去了。他没有教那个受他之托来探人的男子看到他,和刘氏兄弟会合后,三人便开始在牢房中仔细地寻找霍泰风。

    三人正找着,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突然之间,一只酒壶从一个牢房里飞了出来,直直打向了刘广致!

    陆尹琮一脚把那酒壶踢飞,酒壶打在壁上摔个粉碎。蓦地里,人未至,剑光先到,一个身影猛地从牢房里翻了出来,长剑一挥,直取陆尹琮心口!

    陆尹琮翻身跃开,刘广致出脚踢向那人侧面,那人右手手腕一翻,把剑掉转了方向,只见白光一闪,剑即往刘广致脚上劈去。刘广敖连忙抓起脚边一块石头,猛地掷了过去,只见那石头打中剑刃,剑尖一颤,刘广致即换脚踢中了那人手腕,那人拿剑不稳,长剑摔在地上。

    那人喊道:“好啊!果然你们这三个贼厮是来劫狱的!”说着挥起重拳,向刘广致打去!

    陆尹琮知道这人定是埋伏在这里等着来捉他们的,心神一振,使起了少林韦陀掌。刘广致和刘广敖惯是一齐出手对付敌人的,此时两人赤手空拳,使出一路名叫“山水轻行”的秀丽拳法。此路拳法以轻盈快捷取胜,招数变化多端,本已是让人难以抵御,再加上刘氏兄弟平素默契,这路拳法威力实在是不可小觑。只见那人出手击向刘广敖,刘广致轻然出手,将他这只手格向外门,随即刘广敖使出一招“柔水疾至”,打向那人右肋,那人猛地反拉住刘广致的手,将刘广致挡在自己身前,刘广敖收手,却见刘广致以手肘后推,那人轻然躲开,跳到远处。

    三人正要扑上去继续打,只听此人大喊了一声:“厓海会的反贼来了!”刘广致只觉风声已在脑后,他连忙扑倒在地,向旁边一翻,这才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提着两只铁锤向三人打来!陆尹琮踢了一脚之前把这大汉叫过来的那人的胸口,就势飞起,右足一蹬,踢在那提锤大汉的腰上,那人吼了一声,发了狠,两柄铁锤如霹雳弹一般地砸了下来,陆尹琮闪到一边,他手里没有长棍,根本近不得那人身前。

    便在这时,众人身后一个使长枪的长身男子飞身赶来,挥转长枪便和陆尹琮斗在一处!陆尹琮看着这三人虽然有一身好武功,可无一不是穿着犯人的服装,心中叫得一声苦:“这些好手全都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兄弟的!”

    一时之间,六人打斗正酣,陆尹琮心想:“此时若再不出去,这里的侍卫都要蜂拥而至了,到时候我们怎生脱身?而且我们在里面不出去,外面五哥他们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对我们可是不利至极!”他一想到这里,心头一紧,手法凝滞不灵,兼着他内力不足,一掌拍出去,没有掠到那提锤大汉,他得了空闲,眼睛一斜,猛地向正与另两人打斗的刘广致和刘广敖出锤!刘广敖一招“山行水转”使到一半,忽听身畔生风,铁锤砸来,刘广敖来不及躲闪,身子一侧,刘广致大喊了一声,向后疾拉兄弟,可为时已晚,刘广敖胸口中了一锤,他双眼一黑,登时吐了口鲜血。

    陆尹琮看到若不是刘广致向后拉了一下刘广敖,刘广敖此时便已中锤身亡!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他出掌向那大汉打去,把那人逼退几步后,喊道:“八哥、十三弟,快走!”他已经隐隐地听到了牢房外聚集了很多人!

    原来这厓海会曾经在杭州做过一些事,引起了朝廷重视,朝廷便派了两位官员,携着一些人马,到江浙行省来剿灭厓海会,当时就是这些人把厓海会在江浙行省的公馆打个粉碎。后来他们又查到了厓海会的人藏身在魏舒与那里,便又在那里大闹了一回。这萧亦荪、燕锦华、刘广致和刘广敖来,与霍泰风会合后,众人便在一处偏僻小地方驻扎下来了,没想到这个地方也教他们发觉了,一番恶斗后,他们擒走了霍泰风,萧亦荪等人只得一边叫探子去探霍泰风的消息,一边去给湖广传信,同时自己也得换个地方驻扎。

    这江浙行省的几个官员一看己方接连胜利,虽是借着朝廷人马的光,可也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这江浙行省的官儿便打算不将这些功绩告诉朝廷,他们想借着己方现有这些人马将厓海会彻底消灭,到时候给朝廷一个惊喜,让朝廷觉得他们江浙行省厉害非常,说不定到最后这江浙的官员都能受到赏识,到中书省去任职。这几个人商量好了以后,和中书省的那两个人简单说了下,那两个官员都很理解这些人的意思,倒也没作干预。于是,这些江浙省的官员便开始筹划如何利用霍泰风来剿灭整个厓海会。

    他们料定这些厓海会的人会不时地来打探霍泰风的消息,便将霍泰风关在杭州牢狱院子里的一个地窖中,然后秘密花钱召集了一些武功好手,准备对抗厓海会众人。他们令这些好手中的一部分藏身在牢房里面扮成犯人,还在院子里埋伏了众多士兵,就等着厓海会的人来劫狱时,把他们都擒住。这宋文璩料得不错,江浙行省的官员确实将杭州牢狱监管换走了,现在担任监管的,则是江浙行省的右丞相叶之文,也就是之前和赵潺湲打交道的那个人。此人会一些武功,工于心计,计谋百出,是一个特别不好对付的角色。

    此时埋伏在院子里的士兵听到声响,知道是厓海会的人来劫狱了,几个士兵头子连忙便要找叶之文,要听他安排怎么擒住乱贼,可这几个人来到那厢房里,却并不见叶之文的身影,他们怎知道这叶之文已经随着赵潺湲走了!这几个人心急如焚,只得如没头苍蝇般,在这院子里乱转乱找。

    陆尹琮和刘广致连和那三人拆了几招,这才得出空闲脱身。刘广敖身受重伤,只得被两人提携着往外冲。这牢房已经炸开了锅,很多士兵都冲了进来。陆尹琮当先开路,出掌伤敌,这些士兵虽然奋勇,可是如何能拦得住陆尹琮?不一会儿,陆尹琮便得了一个士兵的长枪,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人冲到了牢房外面的院子里,只见刚进来时还空阔宽敞的院子,此时已经聚集了近千士兵。陆尹琮脸色一白,惊道:“这么多人!”

    这些士兵还没有等到叶之文的号令,是以虽然他们都是肃杀冷然地望着三人,可是还没有要上来拼命斗杀的意思。

    三人身后,那之前埋伏在牢房中的三个武功好手也跑了出来,那使铁锤的大汉喝道:“怎地还不打?想让他们三个跑了么?”众士兵听了,个个都是呐喊着扑上来!

    却说在那杭州牢狱之外等候着的萧亦荪、殷正澧、燕锦华和乔洛怯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和士兵的呐喊声,四人连忙冲到了牢狱旁边纵贯的街道上,点燃了车中的硝石、硫磺、雄黄和蜜,这四样物事一经点燃,顷刻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街道上的老百姓慌忙逃窜,燕锦华和乔洛怯猛地将燃着了的大车向牢狱大门一掷,那门口的侍卫都是惊叫一声,未等逃开,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车子炸裂,火焰如飞矢一般砸向周围,那几个侍卫早已魂归九泉。

    这两个大车把大门炸开了个大窟窿,萧亦荪见了,喊道:“十弟,十四弟,快进去相助!”两人冲了进去,见到了如乌云般的士兵,还有三个练家子,而陆尹琮和刘广致正在浴血拼杀,而刘广敖被他哥哥扶着,显是受了重伤。

    燕锦华喊了一声:“十三弟!”便冲将进去,片刻之间如黑飓风一般劈开了一条血路,还抢到了一柄剑。乔洛怯更为神勇,他三步夺剑,立即展开了“藏勇”剑法,他没有使前面那几招,而是直接用上了一气呵成的最后五招。这五招若是对强敌之时,必要耗费一段时间方能取胜,可是若是来打这些不谙武学的士兵的话,那可谓是招招顷刻见效。只见从前以快和虚迷惑对手的这五分剑法,此刻让乔洛怯将每一招都使上了实劲儿,这样一来,别人刺一剑的工夫,他已经刺了五剑,也就是说,凭他的功夫,已经杀了五个士兵。乔洛怯一施展起剑法,这些士兵如同被狂风乱扫的落叶,立即便显出了颓败之态。

    一时之间,陆尹琮、刘广致、燕锦华和乔洛怯四人神勇拼杀,可士兵多如牛虻,几人陷在兵中,虽是浴血而战,仍无法杀出重围。外面长街上已燃起了漫天大火,爆炸声不断,混杂着百姓的叫喊声。蓦地里,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大家不要慌,听我指挥!”众人回头一望,只见叶之文飞快地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赵潺湲!

    原来这叶之文知道厓海会来救人,心急如焚,他本来就打不过赵潺湲,兼着他还要到士兵那里去指挥,于是他得了一个空就连忙飞快地往这边跑来。这赵潺湲怎肯放过他?便在后面一步不落地追赶,两人就一起来到了这里。

    这赵潺湲看到了几位兄弟在兵丛中浴血拼杀,而十三弟刘广敖还受了伤,心中焦急,连忙冲进阵里厮杀。叶之文让众兵听他指挥后,又喊了一声:“靠门士兵出外迎敌,按计划走!”只见靠门的众士兵应了一声,齐往外走,陆尹琮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喊道:“十哥,快出去看看!”燕锦华一纵身,又踢翻了几个人后,如一阵轻风一般闪了出去。

    叶之文又高喊:“三位老师,请困住这四个反贼,不要让他们再行出去!”他显然看出厓海会的人如果再出去的话,他们这边势必落于下风,是以叫那三位武功好手来困住四人。

    只见那使剑的和乔洛怯斗在一处,那使长枪的与使锤的和陆尹琮打在一起,而刘广致搀扶着兄弟与赵潺湲一道,和众士兵浴血周旋。却见陆尹琮挥舞着长枪,枪星璨璨,如同点点繁星轻坠。他一个上剃,拨开那人的长枪,随即轻笼碎步,几个圈转,把那人退开到三步以外,蓦地耳后异风忽起,原是那大锤打来,陆尹琮并不转身,那使锤大汉以为自己即将得手,突然间,陆尹琮踏上了身前一个士兵的肩膀,转身轻纵,已然使上了“缠”字诀,长枪快速圈转,如同白梨花落落纷纷,一瞬间便把那大汉的大锤给甩远了。只见那大锤落到兵丛中,又砸死了一个躲不防的士兵。

    乔洛怯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喝了声彩。只见他长剑泠泠似水,宛如一泓波光,每一出招,便如在眼前有万顷洪流激荡。那使剑的好手看着乔洛怯的剑招快速轻盈,而又实虚交错,不由得惊叹万分。却见乔洛怯一个“是勇是怯”使将出来,长剑剑梢轻轻扫向那人肩头,那人以为得了空机,不管门户,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乔洛怯前身,便在那剑刺在半空中时,他突觉自己小腹一痛,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中了乔洛怯一剑!原来那乔洛怯这一招扫肩正是虚招,目的要让敌人放松警惕,使出自己的招数来,而乔洛怯便等着敌人聚精会神地攻向自己时,变招为刺中敌人小腹,这样一来,敌人防不胜防,自己便更容易得手。

    乔洛怯这一剑刺得很深,那人伤口鲜血喷出,他大骂:“好个反贼,敢来偷袭老子!”一个反手前刺,刺向乔洛怯心口,乔洛怯沉住心气,一剑拨开敌剑,随即划了一个剑花,刺向那人右臂。乔洛怯的剑招委实太快,那人没等避开,这右臂便又中了一剑,他顿时拿剑不稳,乔洛怯长剑几个圈转,登时夺了他长剑去。

    士兵涌出了门,纷纷向不同地方跑去,萧亦荪和殷正澧将燃烧着的大车掷向他们,只见大车一落地,火焰触及到了更多的硝石等物,那车子登时猛烈地炸开!很多不及逃的士兵立即被炸死,还有很多人身上沾满了火焰,在不停地翻转扑打!

    萧亦荪和殷正澧上前,分别夺下了一支长枪,两人登时施展起枪法,在兵丛里拼斗。只见那涌出来的人纷纷跑向牢狱两侧的小街道上,萧亦荪看到燕锦华,喊道:“十弟,你先在这里处理这些人,我和六弟上两边看看!”燕锦华答应,萧亦荪和殷正澧二人便连忙跑向两侧街道。殷正澧惦记着里面的陆尹琮等兄弟,是以想赶快杀掉外面这些人,可他刚一转进那小街上,眼前突然现出一道亮光,只见五六个士兵推着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车子向他撞来!那车子来势极快,仿佛片刻之间便要从他身上碾过去,半点儿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他留!殷正澧暗暗叫得一声苦,只得快速趋步,连忙后退。可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堵墙,他若再退,那车子势必将他撞在墙上,到时候他肯定血溅三尺,死无葬身之地!殷正澧沉一口气,知道不能再退,他看到那车子底盘下方有一个足以过身的空隙,于是他待那车子快速冲来,和他只有毫厘之距时,突然仰面倒下,双手仰到头顶,从那车下蹭了过去!那推车的几个兵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蹭过来的殷正澧几拳打翻在地。突然间,又一个大车向殷正澧撞了过来,那火焰仿佛都要燎上殷正澧的须发!殷正澧避无可避,他发一声喊,提起夺来的长枪,一脚踏上那车子的边缘,从半空中劈下长枪!那枪左右连刺,推车士兵无不惊骇,可无一人能逃脱!星辉散落处,兵士毫无招架之力,纷纷丧命。

    原来这叶之文之前已安排好装有木柴的大车停在街角处,便等着厓海会的人来时,燃着大车,以之取胜。可他究竟不甚了解这个帮会,低估了厓海会群雄的武功。

    却道那边萧亦荪甫一转进那条街道时,只见飞矢如雨,密集地朝他射过来。他虽吃了一惊,可是立即心如止水!只见他挥起长枪,于这箭阵之中竟是毫不退却,迎着那纷纷的箭矢,一杆长枪握在手里,或扫或拨,面前的箭矢便如卸了翅的死虫一般,坠落满地。萧亦荪一边拨着这箭矢,一边向前走着,那在他面前发箭的兵士见到这幅场景,无不吓得魂飞天外,便连这箭也发不准了,也射不远了,手上竟是提不起半丝力气,软绵绵的。这些人真正体会到了坐以待毙的滋味!

    待萧亦荪走得近前,长枪一摆,使起“婉龙”枪法。这枪法素来精细巧致,可巧致之中,又含矫龙在天的威势。只见他长发疾掠,臂压长枪,前扫后推,如入无人之境!萧亦荪一个轻转,手中长枪划出一道长弧,周围的兵士登时被扫中大半,萧亦荪随即使了一招“青龙戏云”,那被扫中的兵士无一不被撩中了要害,倒地痛嚎!

    这边街道纵使埋伏了众多弓箭,可还是奈萧亦荪不得!却见这萧亦荪风卷残云般料理了这些兵士后,连忙返回,却见陆予思、宋文璩和任昭儿赶了过来。宋文璩问:“尹琮他们还在里面?”萧亦荪点头,四人连忙携同着殷正澧和燕锦华打进门内。这叶之文一看到厓海会又打进来了六个人,知道了门外败局已定,一时也是颇为惊惶。只见那陆予思、萧亦荪和殷正澧一杀进兵丛,宛如虎入羊群,兵士如同流云,仿佛经不起一吹便要烟散云落。殷正澧飞身到陆尹琮那里,对阵使锤的和那使长枪的。陆尹琮和殷正澧两人素来在一起对敌,是以相当默契,两人合力胜过四、五人,拆了十几招,那边便已落了大大的下风!

    这叶之文看着,心中愈来愈不宁定,他生怕这厓海会杀光了满院子的人,最后将自己擒走。人到急处,反而没了主意,那边赵潺湲得了空,看到叶之文在这里彷徨无措,不由得高喊着:“你这个臭贼!看我今天不捉了你去!”随即翻身一纵,从兵丛中腾了过来。叶之文吃了一惊,可他忙中未乱,也是高喊了一句:“兵士都来我这边,先把这个反贼擒住再说!”

    宋文璩远远地听到了,连忙喊:“十一弟,快回来!”赵潺湲不是个鲁莽的,听到宋文璩唤他,立即折身返回兵阵。

    宋文璩想着待会儿肯定会有更多的兵士来援,寻思着若此时不走,再走便难,于是跳到陆予思那里,道:“总会主,咱们先走吧!”陆予思也知道此时形势虽然乐观,可是一会儿敌人的援兵便要大举来到,是以朗声高喊:“众兄弟,我们先撤!”

    厓海会众雄一听,登时全部收手!刘广致抱着刘广敖先行跳了出去,随即是宋文璩、任昭儿和赵潺湲,陆予思、陆尹琮、萧亦荪、殷正澧、燕锦华和乔洛怯垫后。众雄如风般离去,兵士徒有咋舌而望,何人能拦得住!叶之文看着厓海会十一人的后影,虽感宽心,可也不由得眉头微皱,凝神沉思。

    陆予思等人正跑,突然前方马蹄声大作,只见当先一人,身着淡黄色披风,骑高马而来,身后随着无数兵士!原来这人名叫卫清俊,年方二十五,可他年纪轻轻,竟然已是江浙行省的从五品郎中了。他得到百姓的讯息,说杭州牢狱这边着了大火,知道这里一定生变,他怕霍泰风被厓海会的人给救走,连忙带着兵士前来。此时他拦在厓海会众雄面前,可一时也不很确定这些人就是厓海会的,突然之间,殷正澧双足一点,提枪纵身一跳,右足踢向那卫清俊的马!这一脚如风似电,正好踢中马头,那马长嘶一声,登时摔翻!殷正澧未等那卫清俊摔下来,一枪劈向他脑袋,这卫清俊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惨叫一声,向后便倒!宋文璩高喊:“大家快走!”众雄纷纷往城门冲去,众兵士怕殷正澧再上来给卫清俊一枪,连忙上前护住,殷正澧“嘿嘿”一笑,一杆长枪舞成千般模样,枪梢点点,好似梨花落成清雨,雨点纷落处,兵士无不倒地!他打伤了一众人,便收了长枪,向前跑去,众兵哪个敢拦?只见那卫清俊拼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反贼,看我将来不收拾了你们!”

    殷正澧赶上众人,宋文璩突然停下了脚步,对大家道:“我们至今不很确定三哥的下落,这却是件棘手事!”任昭儿急道:“咱们以后再来探看,此时必要出去!”宋文璩道:“不可!此时出去,咱们再进便不可能!而且探子也不好探了!”陆予思道:“那我们现在便去探看!”宋文璩点头道:“我去探看!那个刚才咱们碰到的官儿待会儿肯定要和之前咱们看到的那个官儿商量三哥的事儿!”任昭儿道:“不行,你要去,我便去!”陆尹琮道:“四嫂,你回去,我和四哥去!”宋文璩道:“这个事儿是悄悄的,根本不会有危险!”任昭儿道:“那也不行!”燕锦华和赵潺湲都要随着宋文璩去,刘广致因为刘广敖受伤,是以才没有抢着要去。只听殷正澧道:“大家不要再争了!十三弟的伤耽搁不了了,我看就我和四哥一起去,大家和总会主一起在外面等着就行了!”陆予思道:“就按六弟说的来!四弟妹,你不要着忙!”任昭儿一听总会主发话,不敢再多说,只得一跺脚,往城门便走。众雄和宋文璩、殷正澧两人嘱托了几句,也匆匆地往城门去了。

    宋文璩和殷正澧两人悄然回来,他们处事小心,是以没有教任何人发觉。宋文璩道:“六弟,我们这次以探听为主,即便看似遇到了良机,也不可出手,免得最后陷落至此!”殷正澧点头道:“四哥,我理会得,我一切都听你的!”宋文璩点头,两人便往杭州牢狱大门这边走来。

    只见这里还是遍地烟火,殷正澧看到刚才差点撞死自己的大车还在这里,不由得心有余悸。却见卫清俊教人搀扶着走了进去,他带来的兵士都随着他,亦是进去了,而一部分兵士在这里收拾残局。宋文璩、殷正澧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悄地快步上前,一下子便制住了在角落里收拾的两个兵士。他二人把这俩兵士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后,换上了他俩的衣服,随着那卫清俊的兵士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便听见叶之文对卫清俊道:“哎呀,清俊,这是怎地了?”卫清俊道:“出门摔了一跤,不碍事!”宋文璩和殷正澧两人对望了一眼,大感奇怪。却听叶之文笑了两声,道:“那清俊以后出门要小心了!”那卫清俊竟是冷笑了两声,道:“不劳你多心!你还是小心小心,别让厓海会的反贼再来了!咱们没有多少人让他们这么杀了!”那叶之文道:“看来贤弟已经知道厓海会的人来过了!不知刚刚有没有和他们照过面?”卫清俊道:“没有。”叶之文道:“我想也是没有,要不我便该觉得你这个样子不是摔的了……不过,贤弟你刚刚说让我小心,别让厓海会的人再来了,这话可不太对,这个重任可不是我自己便能完成的啊!”卫清俊冷笑一声:“那叶大人便请在平时议事时,不要那般自我,仿佛这厓海会已在你掌中了似的!”

    宋文璩和殷正澧见了这一幕,均想这二人好歹也是大官,怎地不进去商议,而在院子里说起了这些话?而且看起来这二人关系当是非常不好,要不怎地当着众兵士的面,就开始这般地冷嘲热讽起来!怎地那卫清俊看到了这些伤亡,却也丝毫不在叶之文面前表达出半分心痛之状!

    那叶之文听了卫清俊的话,愤怒形于颜色,立即道:“怎地,好像你对我的意见大了去了?我这次就算是失了一些兵,我也没有让那地窖里的反贼被他们劫走!”殷正澧和宋文璩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殷正澧的眼神里都是焦急,可这宋文璩的目光里除了焦急,还有一丝欣慰。他是欣慰于三哥霍泰风确实没有离开杭州,那他们救起人来,就会方便得多!

    那卫清俊听了这话,连忙道:“叶大人,你疯了!这话也可当着这么多人说?还是进屋说吧!”说着他便被人搀扶着往屋里走,边走边嘟囔:“这次也没有去追那些反贼,看来以后难办了!”

    叶之文瞪了他一眼,随即对众兵士高喊道:“大家快点清理!我要在晚饭前看到这里和原来一样!”众兵士齐应了一声,开始收拾,那叶之文也进屋去了。

    原来这叶之文一直是江浙行省里军师一般的人物,一般大事,两位平章都要先让他来斟酌斟酌方能决定。可是这卫清俊一升上来后,显出了非凡的本领,不仅大事可以拿得出上乘主意,而且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是以两位平章都很倚重他。这样一来,这叶之文和卫清俊就暗中较上了劲,每凡江浙省议事之时,二人都要暗斗几番,所以他两个私下可谓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容。

    这宋文璩和殷正澧随着兵士一同清理,二人顺理成章地走了出来。两人出来后,赶紧往城门走去。这守城门的兵士早已被厓海会众雄给杀光了,现在正有数不清的兵士往城门这边走,显然是江浙省的平章知道了厓海会来人劫狱的消息,派兵来严守城门了。宋文璩和殷正澧看这架势,知道帮会和江浙众将士定有一场恶战了,两人都不禁沉了口气。他二人趁着当下城门颇为混乱之时,趁机走出,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两人走出城门后,回望了一眼那高耸的杭州城墙,宋文璩叹道:“这里不知要葬下我们兄弟多少鲜血了!”殷正澧道:“三哥还在里面,为了救他,咱们势必要和这帮人死拼到底了!”宋文璩看着殷正澧,点点头,两人向厓海会驻扎之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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