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命运,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闯入而彻底改变,如今的段七便是如此,别云间客栈里突然出现的那个有些疯癫的女子,确实在他心里激起不少的涟漪。

    听到客栈门口那人的一声叫唤,快剑段七,威风不减,剑快如闪电,还未等那人话音落定,剑锋便已直抵那人胸口,只见那人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然而他的这些补救的微小动作,哪里能避得了段七手里的快剑,只听见一声破刺闷响,段七手里才刚出鞘的利剑,便已穿透那人宽厚的胸膛。

    立时间血溅三尺,倒地气绝。

    虽然如此是替那女子报了血海深仇,然而段七如此明目张胆地手起刀落,要人性命,却已然成为了麻烦的开端,此时的京都早已布满了楚王派遣的细作,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楚王的耳目,更不用说这事关人命的大事了。

    段七在别云间用剑杀了人,不过盏茶的功夫,这个消息便已经传入了王宫之中。

    而霍君羡以为此人身手了得,在段七动手之前,便将妻儿护在了身后,而南宫恋儿也将那个女子护在身后,如此重重相护,方才神志失常的那个女子,此时却平静得如一池毫无风波的汪洋,双眼呆呆地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恶人。

    当场持剑行凶,这让本来客人来往迎送众多的别云间门前,围满了人群,而段七在一剑将那恶人毙命之后,收剑回鞘,恢复如常。

    正当他回转过身来,还未等他走动,忽然只见一个人影双膝跪在了他身前,定眼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行为怪异的女子,在见到他杀了那个恶人之后,跪在他的面前,颔首叩谢,以报感激之情。

    “多谢恩公!”下跪之后,那女子口吻嗓音顿时变得正常了起来,开口说道。

    对于她刚刚的那番突兀失常的举动,令段七现下仍是心有余悸,此时她又突然变得正常起来,这让段七立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所适从,只好暂且伸手将她扶起。

    “姑……姑娘!你且先站起来,如此大礼在下怎敢消受得起!”段七说道。

    “恩公!您替奴婢报了这血海深仇,让奴婢的亲人在天上得以安息,奴婢对恩公行跪拜之礼,答谢恩公的大恩大德,恩公不必这样说话!是绝对受得起的!”那女子起身站立之后,言语之间全然没有了之前,人言所说的疯癫之气,举止神态也有了正常女子应有的矜持。

    听了她的一番肺腑感激之言后,让段七顿时有些面红耳赤起来,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跟女子有过如此接近的接触,偶有言语之间的交涉,也只是十分简练的言语。

    在他搀扶其那女子时,她双手纤柔的感觉和体温,让段七顿时感觉从双手,传遍全身一阵酥麻,这与方才她双手抓挠段七双肩之时,段七所感受到的是一样的感觉。

    “姑娘!似这等恶棍,人人得而诛之,举手之劳,姑娘言重了!”看到段七此时浑身不自在的样子,霍君羡从旁言道。

    稍时,段七环视了一圈,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瞄了那女子一眼,只见她此时虽然得报大仇,却仍然是梨花带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楚楚动人,尽管段七一直在心中说服自己,不可多看,然而那女子确实颇有几分姿色,令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无论段七如何掩饰神情,那女子始终委身站在他的身后,颔首埋面,不时地向他慢慢靠近,段七并未发觉这些细小的环节,然而女人天生细心的南宫恋儿却一直都看在眼里。

    同以女人的心思揣测,南宫恋儿自是看出了那女子一些女儿家的心思,索性替段七助推一手,说道:“话虽如此,我们这位段大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出手相帮的咧!”

    此言一出,那女子又想段七的身后靠近了几分,依然垂首不语。

    如此一来,霍君羡当即也察觉到了那女子的这般动作,只是段七此时呆站着,形如木桩,根本没察觉到身后的人影变化。

    于是,霍君羡运指弹了一记指力过去,冰冷的寒风透过段七层层衣裳,阵阵寒意,令他不禁抬头,看了霍君羡一眼,指力透着寒意,这是霍君羡得传于江南煞的两大绝学之一的‘凝傲剑诀’,将寒冰之气藏于指尖,凝成无形剑气。

    霍君羡当即向他使了使眼色,当即明白了一二,当即草草左右顾盼了一番,没见到有人在身后,而那女子紧靠在他身后,自然避过了他的视线,随即,段七说道:“你个书呆子,人家都走了,你还在那里使什么眼色,难不成你眼睛抽筋了么!”

    “恩公!奴婢没走,就在恩公身后!”段七以为那女子已经走了,当即放大了嗓门,孰料,此时从身后传出一语娇嗔,令他连忙转过身去。

    “你……你还在啊!”慌忙之余,段七有些嘴笨起来。

    “恩公,你替奴家报了大仇,奴婢唐突,还未问及恩公姓名,怎敢先行离去!”

    “在下段七!”自报家门,乃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之时,做得最多最寻常的一件事情,但此时,段七报出自己的名号之时,竟有些突兀起来。

    那女子听到段七报出名号之后,颔首见礼以作回应,而此时段七话音未止,后又问道:“姑娘你……?”

    “奴家姓柳,单名一个絮字!”她本是风月之地天香阁的清倌人,对自己的这些称谓,都是风月之地最常用的,所以在与人交谈起来,难免一时还改不了口。

    “柳絮!身如柳絮,意如流水,好飘逸的名字!”南宫恋儿听见柳絮这个名字,不禁大发叹喻之言。

    “奴家生来苦命,为了活命,自幼便被爹娘送进了天香阁为奴为婢,这名字倒也叫得恰当!”柳絮神情哀叹地说道。

    听到她论及自己的身世命运,在场之人,无不嗟叹。

    柳絮言语之中的无助,让段七萌生了一丝怜悯,这份怜悯之情立时将他心头,原先的那些紧张羞涩之情冲淡了不少,随后说道:“柳絮姑娘,如今你大仇已报,往后你又将在何处安身呢?”

    见到段七开始嘘问起柳絮往后的生计安排,霍君羡当即与南宫恋儿会意地相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点头含笑。

    “既然已经有恩公替我报了大仇,如今再无亲人依靠,我一个弱女子,更是无处可去,只能去……去那里了!”柳絮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声音消沉地说道。

    “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行!”听着柳絮述说着可怜的境遇,段七本想直言不让她再去天香阁那种卖笑的烟花之地,心中的怜悯让他无法开口说出那些话来。

    是时,霍君羡面对着段七,轻声笑了笑,说道:“你既不想让她再回天香阁,可有什么想法让她不必再回去么?”

    霍君羡旁敲侧击,就是想从他口中套出将柳絮挽留下来的话,段七半世孤独,如今既能与她以如此奇巧的方式相遇,这已然是莫大的缘分,此时的他若出言挽留,这柳絮必然会答应留下。

    然而这番话,在段七口中几次欲言又止,如今他孑然一身,不知该拿什么去挽留她,担保她以后的生计,他虽是极不愿意再看到柳絮无奈地回到天香阁去,但他却不好开口。

    霍君羡毕竟与他相处时日不短,段七此时的为难他自是明白一些,于是随后说道:“如果不舍得,就把她留下吧,帮人帮到底!”

    霍君羡言语虽轻,柳絮距离他们很近,自然是听到一些,只见她不再言语,转身向南宫恋儿走去,这种情形下,她很是希望能有人替她圆场。

    柳絮眼中的无助与迷茫,让同为女人的南宫恋儿心生怜惜,尽管从相遇到现下,不过片刻的短暂,从旁人的诉说,到此时柳絮表明身世的可怜,让南宫恋儿决定再帮助她一次,遂,说道:“段师兄,你既已帮柳姑娘报了仇,就等于做了好人,如今她若再回到天香阁沦落风尘,岂不等于你见死不救,将她推入火坑,又做了恶人么!”

    “弟妹!我段某人也想再帮帮她,可是我如今一无所有,孑然一身,让她跟着我,岂不是害苦了她么!”面对霍君羡夫妇俩的说辞,段七心中权衡了许久,始终觉得自己若不留下她,害她沦落风尘,感觉自己无地自容,抱着莫大的勇气,说出了此刻他心中最真切的体会。

    见到段七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身世可怜的柳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双膝跪在地上,她感觉此次或许真的遇上了好人,能搭救自己脱离苦海,哪怕是跟着他们为奴为婢,端茶递水都好过在那天香阁,卖笑为生,用装出来的笑脸,掩盖心中无人能懂的苦水!

    “恩公若肯答应不再让柳絮回到那个地方,让柳絮跟着恩公,哪怕替恩公做奴为婢,柳絮也是永感大恩,至死不忘!”身世的可怜,与现实的无助,让柳絮以近似哀求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来。

    霍君羡不好答应,南宫恋儿亦是如此,他们都知道,此时的柳絮,只需要段七一句挽留的话,哪怕日后历经千辛万苦,对于柳絮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一如风尘百世毁,半点不由凄凉时;假言假语假玩笑,苦心苦眼苦绵愁。

    而此时,别云间外,危险紧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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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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