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前一刻正同锡山牛魔王大战三百回合,下一刻却回到了天心寺后的佛塔。

    窝在自己的小垫上,热血沸腾的叶轻忽然静了下来。

    有些不对劲……

    叶轻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堂内正中央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

    她揉揉眼,一脸惊诧:“圣池去哪儿了?”

    灵崤山山顶的佛塔,没有供奉一尊佛像,大堂里唯有一方玉莲圣池和守护它的亦尘。

    所以说,圣池有多重要,叶轻不是不知。

    圣池存于灵崤山上万年之久,它怎么会莫名消失?

    心中生起的疑惑,犹如推开的水波,层层荡开,无边无际。

    吸吸鼻子,叶轻的心悬至半空。

    佛塔内为何没有亦尘的气息?

    “师傅?”叶轻上蹿下跳,找了一圈,没能在佛塔里找到亦尘,她焦急喊道:“师傅——”

    清脆女声传遍天心寺,回应她的不是亦尘,而是另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来人站在塔门前,朝内倾洒的日光被他遮挡,堂内昏暗了一半。

    俯视下方仰头望他的松鼠,他面上神情不悲不喜:“醒了?”

    “你是……严方?”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叶轻声音不禁颤抖。

    她记得严方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眼前这年过半百、眼角布满岁月沧桑的男子,当真会是严方?同亦尘的法力相比,严方的能力微不足道,但他的确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可他为何要把自己变成这样?

    晃眼一看,叶轻应是认不出他,说出他的名字只因她记得他的味道。

    叶轻正愣着,严方侧了身,声调稍软,续道:

    “小轻,法师已经圆寂了。”

    严方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使叶轻愣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她的胸口像是给人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她完全无法呼吸。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话虽如此,叶轻晓得严方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严格说来,严方从不说笑。

    想到这里,叶轻才注意到严方身上着的是住持的袈裟。

    如果严方是现任天心寺住持,那说明弘长老已去世。严方极其尊重弘长老,他不可能拿这种事说笑!

    “可是……”叶轻摇头,一面后退,她撞到柱子,又摔到了地上。

    叶轻转过脸,用头去撞柱子,她撞得很用力,她想要证实这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可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梦。

    一盆沁骨冷水从头浇到尾,叶轻的心凉透了。

    严方见她如此,无声叹息。

    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有些事情,却是早晚都要说,晚说,不如让她早些知道实情,方早些从过去走出来。

    严方顿了顿,接着讲道:“你一睡就是九百八十一年,法师于三个月前离世,坐化第三日,身体凭空消逝。”

    “你胡说,师傅肯定是自己下山玩去了,没带我,我又不会怪他,为什么要——”

    叶轻没说完,已被严方打断。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铃铛,蹲下,递给她。

    “这是他留下来的铃铛,让我转交给你。”

    还没触碰到铃铛,叶轻已嗅到铃铛上属于亦尘的特有气味,她伸了手,在摸到那铃铛前又急忙收回了手。

    她记得这铃铛,睡梦里,见亦尘拿在手中细细打磨,她还记得那日的暖黄微光,轻吻了他的侧脸……

    顷刻间,叶轻眼中噙泪。

    严方没有不耐烦,他的手一直保持那个姿势,等待叶轻接过铃铛,或者说是接受亦尘已消逝的事实。

    将铃铛握在手心,手心一片滚烫。

    低头抽泣一阵,叶轻用手摁住胸口。

    铃铛不仅烫手,且灼心。

    尽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仍难以接受:“要是师傅不在了,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叶轻作为松鼠活了二十来年,一睡竟过了九百多年,如今,她已经活了一千年?

    不,绝不可能!

    严方起身往外去,停在佛塔门前,他才说道:

    “法师替你渡了千年大劫,小轻,今后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亦尘跟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如弘长老或是严方,拥有法力靠的是万里挑一的天赋和后天不懈的努力,穷尽一生,不过换来千年左右的时间,而亦尘,他生下来便拥深厚的灵力,天心寺存世近五千年,亦尘的出现记载在佛塔藏经阁里的《天心录》当中,那是天心寺最初建造时的册子。

    百年前,亦尘的身子已然极度虚弱。

    严方以为他会像弘长老一样悄然离世,他却苦苦支撑到三个月前。

    三月前,为叶轻渡劫之日。

    弘长老的众多弟子里,渡过千年之劫的人仅二人。

    严方走后,叶轻呆坐,哭了好久。

    她怪自己糊涂,后悔只知贪耍,不知亦尘的异常,连他圆寂都不曾得知,说要陪伴他,她反而错过他人生中最后时刻。

    叶轻用泪水发泄心中的苦,哭累了,泪干了,她跑出佛塔去了寺庙。

    到寺里去一看,全是新面孔,翻遍天心寺上下,除了严方,只剩一人她还认识,那是严方一位小师弟历简。历简还记得当年的小松鼠,见到叶轻,他高兴得抱起她跑回屋,他俩站在屋里一口大陶缸前。

    历简揭开木盖:“这是师兄弟们给你剥的松籽,我们悄悄从弘长老种的那棵松树上摘的……”

    叶轻边哭边走,回了佛塔。

    从内心深处,她还是不愿相信亦尘就这样走了。

    坐在师傅以前禅坐的地方,叶轻闭目回忆往昔,想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心如止水,整个人呈放空状态。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密闭空间,她不慌不忙,去听去嗅去感知,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瞬息罢了,叶轻能够听到潺潺流水,闻到淡淡花香,感知天地间的变化,云朵的飘荡,土壤的湿润,嫩芽撑破层层泥土向上生长的力量……

    叶轻禅定思索,身外散发柔光。

    对于天地之道迟来的探知,叶轻花了五十多年,其后,她终究是幻化成了人形。

    从松鼠到人,叶轻无想象中的激动、欢悦,她默默上了佛塔三层,去拜祭师傅,那里有一张他的画像。

    沉淀了五十多年,叶轻以为她应如无波古井,见到亦尘的一刹,她深知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轻泣几声,叶轻突然止住了音。

    “哭什么?”

    她出现了幻听?!

    叶轻目不转睛盯着亦尘的画像,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极其难得的语带笑意:“再相见时,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叶轻舒心一笑,宛若黑曜石的眼眸光彩熠熠。

    活了那么多年,她怎么就忘记“轮回”这档子事儿呢?

    记得亦尘曾言天地之间的平衡,人的寿命有限,却非无根之源,只要他轮回转世,她就能寻着他身上的独特气味找到他!

    轮回后的亦尘不会记得以前的事,脑海里不会有任何关于叶轻的记忆,不过没关系,她就可以……

    叶轻离开天心寺前,去同严方告别。

    严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下了灵崤山,叶轻出去一溜达,惊叹:“世界又变了?”

    叶轻达不到亦尘瞬移之力,行走速度却是常人不可及,当她到达与亦尘去过的阳城,坐在城外的磐石上,她愣神了好久。

    石头还是那块石头,石头背后倒另有故事。

    阳城还是那阳城,历史上却没有了陈国,更没有李将军满门被灭一事,而如今的朝代正为史料里最初有历史记载的国家,此时百姓说的还是雅言,雅言为华夏最早的通用语。

    叶轻逮着一过路的白面小生,问道:“这儿的国王、君主,或称之为皇帝的人是谁?哎哟,就是你们国家的老大,是谁啊?”

    答:“姒启。”

    姒启?

    启,禹之子。

    禹,大禹治水那个禹,阳城则变成了夏朝都城。

    叶轻疑惑不解,她原本穿越的不是平行时空?怎么现在又回到了正常时空轨迹?照这发展,叶轻是不是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这他大爷的是四千多年后的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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