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丰听他说完,仿佛听到什么噩耗,微露惊恐的样子,连忙站起身来,侧身对着袁西望,想要掩饰这份异容。他度步而思,心情像是复杂到了极点。沉吟良久,才缓缓坐下,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朝袁西望递了过去,口中更说道:“你…收拾东西,明天就上路吧。”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变成一句简单的决定。

    袁西望闻言,大感惊讶,也十分不解,忙问道:“父亲,您这是?”

    袁丰依旧是严肃的表情,没有太大改变,继续说道:“这块玉牌乃是上古仙道玄阳宗的知客令,是为父当年意外所得,你此去往北三千里,有一座齐云山,便是玄阳宗所在,不过,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当年予我令牌的仙长说过,求仙问道非同寻常,着重机缘,你若是有缘,就能找到仙山,拜入其门下,圆了你的心愿。若是无缘,也许就连齐云山也找不到,如此,你可愿意去?”

    袁西望听完,立刻面露惊喜,道:“父亲居然有此等奇宝?!怎不早说,便是再难,我也要去学成仙法!”

    袁丰神色似乎又有些阴霾,继续说道:“你性子从小便是扭得很,认准了理儿,怎也不肯回头,但愿能求得仙道,不过,若然你没有得成仙道,也不用回来了,便在外自生自灭,我眼不见为净。”

    袁西望听到袁丰这话,心头震撼,大是惊急,转念一想,似乎有所领悟,一时间竟难以言语:“父亲,这……”他是想通了袁丰如此说话的原因,仙道渺渺,谁知生死,如今一去,便是归期难定。他是袁家独子,这一走,岂不是让袁家断了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袁丰似乎看出了袁西望的心思,淡淡说道:“让你去,你便去,男儿志在四方,这事你没有做错!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便再生个儿子,也不是难事,你若能修成仙道,莫说是我,祖宗也会高兴!”能做王侯将相就算是天大的成就,何况仙人呢?只是,这件事简直如同虚幻,寻常人即便有所报复,也是不会想的……

    袁西望一听此话,心中更为悲切:“父亲原来是这般疼我,可笑这些年我还一直怨他,当真不孝啊……”

    此时此刻,也不知要说什么,就留下来,尽孝之道?还是坚持求仙?两件事的抉择竟然如此困难!正在踟蹰之际,却见袁丰轻轻转过身,背对袁西望,说道:“我有些困了,要休息一会儿,你自己离开就是,莫要再来烦我!”说着,便将袁西望赶出门外。

    书房门已紧紧关上,袁西望却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事情变化之快,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父亲让自己去追寻梦想,原本是件该大大开心的事情。然而真正生之后,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中思绪翻腾,不是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西望似乎是下定决心,正了正身子,面对书房,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就跪了下来,对着书房内的袁丰重重叩下三个响头,接着,又高声道:“父亲,孩儿去了,万望父亲保重身体。”眼眶里溢出的泪水,连忙用手擦了擦,父亲是最讨厌软弱的男儿……接着,快步向外跑去,再留片刻,泪水怕又要下来了……

    屋内的袁丰神情早已垮了下来,没了严肃,尽是担忧,他沉沉叹了口气,自语:“哎,这般做,也不知是对是错。也许是天意如此,但愿你平安就好……”

    临近傍晚的时候,袁西望肩上挂了一个包袱,走到自己的剑坊门前。这时,工人们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见袁西望来了,其中一人急忙走近前来,着急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儿?”这人名叫袁铁,本是袁西望的书童,可是少爷玩儿剑,书童也就变成了铁匠,一打五年,倒还没有荒废时间,也练了一身好手艺。

    袁西望神情有些低沉,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也略有些沙哑,说道:“袁铁,去将其他人都叫来,我有事说。”

    袁铁不明所以,但听袁西望已吩咐了,就开口答应:“是,少爷。”

    不多时,剑坊里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袁西望默默点了点人数,便道:“诸位,召集大家,却是有些事情要说,大家今后可能要另找活计了。”

    袁铁一听,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袁铁嗓门大,这一问就被其他人听见,立刻有人忍不住也开口追问,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袁少爷,难道袁老爷不准你开剑坊了?这可不行,要不是少爷你的剑坊,我老牛怎么养活的一家四口,这袁老爷肯定是听了外面人说你的坏话,让我去和他说。”他名为牛桩,原是庄稼汉,可惜老父亲重病,将田地也抵了出去,若非被袁西望接入剑坊,一家四口早已流落街头了,因此,对袁西望也最是感激。

    袁西望微微一笑,有些无奈,道:“牛叔,你也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大家也静一静,都听我说。”

    如此一说,人群才稍稍静了些,但众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袁西望叹了口气,才说道:“各位,你们之中有些是我袁家的家丁,有些则是镇上的叔伯,我袁西望多谢各位鼎力相助,才能将这剑坊做得有声有色,不过,这最初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兴趣、私心,我在这里向各位赔罪了。”说着,袁西望拱手向众人一拜。

    “少爷,您这不是折我们的寿吗?若是没你这剑坊,我们哪能过得这般安逸,是我们应该谢谢少爷你!”

    “是啊,少爷,您这剑坊,可是救了我们一家啊!”

    周围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扶起袁西望,看得出大家都是真心感激他。

    袁西望再次看了看一众伙计,心中更是有些感慨,深吸了口气,才又说道:“其实,今天关闭剑坊并非家父的意思,而是我的意思。实不相瞒,我已决定前往千里之外寻找仙门,学习长生之道,虽不知能否学成,但千山万水,归期难定,所以,这剑坊实在无法经营下去了。”

    这样一说,众人才了然,可不一会儿,又面露悲情。成仙之说,虚无缥缈,虽然传说云州是有飞天遁地的神仙,但寻常百姓哪里见过,没见过,心中更不踏实,何况,仙人可是不会死的,那少爷要是成了仙,还怎么能见得到他?

    众人默不作声,袁西望也十分感慨,相处多年,终归感情深厚,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小小的剑坊,能有今天的成绩,也全是大家用血汗拼来的,盈余利润,袁西望不敢独吞,稍后就让袁铁给大家送去。”

    这话一说,周围人似有议论,大概是因为有了安家费,感到放心,可还有很多依旧脸色沉沉,并不因此而感到开心。这时候,袁铁见气氛压抑,急忙开口说道:“原来少爷是要去学仙法,这可是好事啊,你们难过个什么劲儿,等少爷学了仙法回来,也能让我们大家多活个几百年呢,哈哈!”

    这一说,抑郁之气仿佛才有了地方泄,大家终于笑了起来,袁西望见状,心中的阴霾似也淡了一分,豪爽得说道:“是啊,大家都等着,等我回来,大家能再活一百年。”

    人群哄闹起来,好像袁西望已经得成了仙道,牛桩更大声道:“好,既然少爷要去寻仙问道,咱也不能留着少爷。可是,这一去也不知多久,今天定要和少爷好好喝个痛快!

    袁西望闻言,也放下心中疑虑负担,笑道:“今日便和大家痛饮一番,大家也莫要怕我年少,尽管喝,不醉不归!”

    片刻就把酒端上来,也不搭桌,众人席地而坐,举坛对饮,袁西望是来者不拒,一一还杯。一时间,剑坊内欢声豪语不曾断绝,让人彻底忘了先前的不快……

    次日清晨,天色尚且阴暗,袁西望才从醉梦中转醒,揉了揉酸胀的脑门,自语道:“可真喝了不少啊……”朝旁看见两个书架,上面盛放一把把名贵古剑,就知道是在剑坊中自己的房间里,心中道:“大家想必都回去了,看样子,是袁铁扶我进来的。”接着,就拄着床沿站起身来,唤了一声:“袁铁,袁铁。”

    不多时,就见袁铁走了进来,他天生酒量差,一口就醉了,又想着照顾袁西望,昨天也就没有喝酒。他匆匆进屋,却满脸疲惫的样子,好像没有睡过,可一来到袁西望身边,立刻变得精神百倍,只是眼角始终有一抹愁绪难以遮掩,就听他问道:“少爷,什么事?”

    袁西望看着他,怎会感受不到那浓浓关切之意,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袁铁,本不想吵你,但有些事还没交待,只能叨唠你了。”

    袁铁闻言,脸上忧愁之色更甚,忙道:“少爷,你说什么事我都一定照办,你就……”

    袁西望看他神情也猜到他要挽留自己,不由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说话,又低头自语道:“爹已下了死令,让我离开,但我知他是怕我改变主意,才故作绝情。我一向执拗,做了决定,绝不更改,谁知这一次想要更改,却又无可奈何……”接着,又对袁铁说道:“你从小伺候我,到今天也有十五个年头了,幼时不记事,可打从记事起,你便对我照顾备至,毫无错落,我两虽然名为主仆,却也和兄弟无异。”

    听了这话,袁铁感动之极,心中念头一转,忙道:“少爷这话可说的不对,我从小被老爷收留,照顾少爷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少爷教我这么多本事,若不是碍着老爷的面子,咱剑坊怎会才有这点规模。我袁铁这辈子,就是死了,也是少爷的奴才。少爷不是要寻仙去吗?我也陪少爷你去吧,总要有个人照顾您啊。”

    袁西望听到这话,连忙摇头,略有责怪地说道:“这怎使得,求仙寻道重心诚,若是还带了家丁,那成何体统,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回来,你即便跟去也是无用,我母早死,我一走,唯独剩下父亲一人,你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

    袁铁听他嘱托,连忙用力点点头,道:“少爷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人伤害老爷的。只是您一个人上路,实在危险……”说着,还是放心不下。

    说起求仙之时,袁西望的神情反而没有刚才忧心,微微一笑,说道:“别人不清楚我的底细,你还会不知道吗?我虽然未曾考取功名,胸中经纶又岂是等闲可比,何况,以我对剑器之道的认知,就算旅途有难,混口饭吃还不容易,去哪里也饿不死的。”说着,又朝屋内摆放的古董剑器看了看,说道:“最近这一年,无论我如何推演、尝试,也无法铸出更好的剑了,就算不去寻仙问道,恐怕这辈子,手艺也就仅此而止了,你知我甚深,应当明白我的心情。修仙之路艰难,若能解我心中困惑,我也是一往无前的。”

    袁铁自小就与袁西望一起,知他爱剑如命,若是关于剑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放弃,只好面露无奈,十分不愿得说道:“那我只有祝少爷早日学成归来了。”

    袁西望见袁铁终于妥协,便放心下来,思虑片刻,又道:“你去将我放在书架后的箱子取来。”

    袁铁闻言,立刻绕到书架后,取过一个木箱,拿到袁西望身边,轻轻打开。只见其中慎重得摆放着三把长剑,一柄最长且阔,两刃开封,剑尖却内凹,剑脊刻画着四时变化,有一种奇特的厚重感。

    一柄稍短,仿佛用大块水晶雕琢而成,浑然一体,剑身通透,看不出一点杂质。

    还有一柄最短,剑身黑白交加,仿佛杂乱,却又似有所纹理,但从其剑身反射的寒光看来,此剑定然也是削铁如泥。

    此时,若然有武林人士看到,恐怕立刻要为这三把神兵利器斗得你死我活。

    袁西望轻轻抚摸着三把宝剑,最后又把箱子关起来,交到袁铁手中,说道:“这三把剑乃是我这五年来最为满意的三把,花费了无数心血,相信在俗世间也没有几把剑能越其上,不知将来见了仙人之剑,那又会是怎样?”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向往之色。

    稍过一会儿,他又伸手往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袁铁,说道:“这三把剑乃俗世之剑,也不便跟随我寻仙问道,你收了交给父亲,让他也留个念想,算是我这不孝子对他的一点心意。略有遗憾便是这三把剑未曾寻得明主,尚未开封。开封之法,我已记载在这本《解剑录》中,其他还有我的铸剑心得,便一道送给你,当作临别之礼。”

    他交待完此事,就站起身来,去取旁边桌上的包袱,袁铁见状,情不自禁地拉住他,求也似地说道:“少爷,这会儿,时辰尚早啊!”

    袁西望握了握袁铁的手,神情略有黯然,道:“不早了,此时不走,我怕又不想走了。”说着,就将包袱挎到肩上。

    袁铁见状,终知离别在即,眼中泪水是再也忍不住了,啜泣道:“少爷!”

    袁西望眼中也酝酿泪意,却仿佛不愿再袁铁面前丢脸,故作坚强般笑了笑道:“你该像昨天那样为我高兴才是,怎么哭了?”

    袁铁无奈摇头,哀叹一声,终于放开了手,道:“少爷,你可要保重啊!”

    袁西望虽然年幼,但从小书看得多,又经营剑坊,磨练之下,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和袁铁在一起的时候,他更像是个哥哥,又轻轻拍了拍袁铁的肩膀,仿佛安慰一般。接着,就转过身,轻轻推开开房门走了出去。停在门口,看着有些昏暗的夜空,也不回头,淡淡说了句:“我一定会回来的!”话音落下,逃跑似的冲了出去……

    袁铁愣了片刻,刚回过神便追了出去,到得剑坊门前,却听见一个疲惫的声音:“袁铁,别追了。”

    袁铁侧目一看,惊道:“老爷,您怎么?!”

    夜色漆黑,也看不出袁丰的神情,只是他的声音比起往日更见衰老:“相见时难别亦难啊,他若看见我,便难走了。”说着,沉默了片刻,等看见袁铁怀中剑箱,不由问道:“你怀中抱着什么?”

    袁铁连忙把剑箱子抱到袁丰身前,说道:“老爷,这是少爷这五年里铸的最好的三把剑,外面卖那些,难及这三把的百分之一,少爷说是留给您的。”

    袁丰一听,先是好奇,就把箱子打开来看,目光触到三把宝剑,却大惊道:“天子!诸侯!庶民!哈哈,我原道他不成器,谁知,他早已有这般成就了,修仙好,修仙好啊,我儿怎是凡尘客啊!”

    说完,袁丰一边捧剑大笑,一边道:“袁铁,明日叫工人都回来,从此我袁家就经营这剑坊!”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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