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天周凡百二十里有玉台焉。其状倒吊如葫,峰顶平如斧削,阔有千亩,四周巨岩突兀,若莲花般把峰顶紧紧簇起。横架双峰,有桥名曰飞穹,非石非木,质如云霞,色彩斑斓,气象万千。月荒鸿蒙以来,玉台日环绕衡天三千六百晷度(注1),亘古以来,从未止歇。然天下不知之士,略观奇天苏之光华万丈,窃以为有仙人会于奇天遂以玉台称之。

    谬也,谶也!

    萧风一缕,青云几朵。

    玉台之畔巨岩峥嵘,隐隐透着沧桑。在这坚硬逾铁的寒岩上,有三五碧树默然耸立,树身绿中带黑皴裂着无数深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仿佛正因躯干的狰狞斑驳,伤痕累累,树冠直如伞盖,碧胜幽潭,更有些细长枝条从几丈余高的树顶长长垂下,无数绿叶如翠玉横生枝上,随风轻轻舞动仿若蝴蝶翩然,叶缘碰触出清脆悦耳的哗哗之声。那昂扬怒放的绿意,那粗巨遒劲筋脉突兀的根梢,这树倒真有几分“招摇”的风姿了。

    玉台较衡天为小太甚,更无诸多建筑,说白仅一广场耳。置身玉台放眼望去,九万里长空尽收眼底。华天如盖,苍穹如磨。那殷殷浓浓的天空,湛蓝深邃,纵极目究探难有远近。偶有白云或在彼此,于足下无尽绵延。

    云海中奇天诸峰略略浮沉,翘相望却见在群峰之上高空之中复有一峰,形如一把巨大宝剑,剑尖向上,傲然直刺苍穹!

    几许桀骜!

    几缕决绝!

    而今天却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玉台壮伟奇景!

    只见广场中有两人相对而立,他们似是准备在这玉台上比试吧!而站在不远处围观的赫然是奇天苏各峰峰主及长老个个面色凝重,偶有几个年轻子弟跟垂其后,眼中闪着兴奋,看来颇为期待。

    这时。

    一片树叶翻着懒洋洋的身子,如一个醉汉在风中忽高忽低左右摇摆.最后似乎是倦了。

    “啪!----嘶----嘶----”

    那叶子终是落在地上,绿色的叶身隐约能看到绿中微带浅黄的叶脉,稍稍凸起。可它竟顽皮之极,落在地上,亦不稍歇。今天的风竟也纵容它,让它滑到这儿,滑到那儿。最后在场中两人之间停下来。

    “呲拉!”

    忽然,这叶子像被人突然抛飞在半空中,如车轮一般翻滚而去,小到一点,转瞬不见。

    风大了!

    乌云不知何时滚滚从天边蔓延到众人头顶,而人们就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脚下。只见天空半边乌云如墨,而另一边却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实在诡异。阳光照到汹涌而来的乌云上,黑云如狰狞巨魔张开血盆大口把日轮缓缓吞下。而最后日轮还剩一束光线射向这苍茫月荒时,有一绿色如叶状的物事,赫然竟在云隙中翻滚跳跃,似乎要极力冲破这乌云去迎接日轮那灿烂光芒。可是眨眼间就被吞没。即使强如奇天诸人也没有觉。

    天黑了!

    忽然,一道闪电,当空划过,只留下一道淡淡乳白光晕,缓缓消散。接下来第二道,第三道……最后无数闪电奔走交错,纵横切割。轰隆隆雷声如震天战鼓响在头顶,直震的玉台微微颤抖。

    然而在这天地巨响中,玉台上却如此安静。仿佛天地万物都摒住了呼吸,而诸天神雷或也震慑于斯,悄悄隐去。

    “呼!!!”

    “沙!!!”

    有风儿,轻吹过。

    有树叶,纷纷落。

    “呛凉凉!!!”

    是谁狂妄的拔出了兵器?!

    是谁的震怒惊动了天地?!

    “师兄,请了”苏成海早已擎剑在手。泰阿剑碧光大放,出阵阵微鸣,丈余长的剑芒伸缩不定。

    仿佛这个天地在等这渺小人类的一声号召,又或是契机已到。刹那间电闪雷鸣鼓噪在这“狭小”空间。

    “噼!”

    “叭!”

    “噼叭!”

    “哗哗!”

    “哗哗哗!”

    大雨已从天穹中泼洒下来。雨声此起彼伏,交响在天地间。

    风雨中天心上人仰起了头,背负的右手从那宽大袍袖中伸出。无名指弯曲,拇指微扣其上。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点白光如豆,从其指尖弹飞而出。那白光凝而不散,飞至众人头顶百丈高处,如烟花般凌空爆裂,瞬间万千白光如屏如幕,缓缓下降伸展,俨如一把擎天巨伞,把众人牢牢遮蔽其中。只见雨水如帘敲打在这个白色巨伞上,原本豆大透明的水珠,纷纷崩裂成小小水滴溅射开来,在这伞幕上或曲折滚动,或汇流成一股股细流奔涌而下,至伞幕的边缘不舍的坠落。

    远处,司天殿顶。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枯干的老者,正斜举着一个比他还大上一倍的酒葫芦狂饮不止。间或有些许酒从他口边溢将出来顺脸颊流下,洒满前心,更有甚者落于肚腹或脚下。

    “这臭小子,又精进了。如果不是我都不想走了。唔!”待他在要说些什么却是刚放下葫芦的手又把葫芦按到了嘴上。

    “啊!好酒!”一番牛饮后,老者心满意足的把酒葫芦放在身侧,望着玉台的醉眼中一抹暗金色在眼瞳底部泛起又急隐去。这老人或再普通不过,只是不知为何滂沱大雨落到老者周围及身上,竟变的丝密如织,飘飘洒洒,颇有兴味。虽然老者浑身湿透,身旁一丈方圆内,却也是斜风细雨,竟连一粒水花都未激起。

    “坏了,坏了。打不起来了。那小丫头来了”老者一付痛心疾,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气急之下,不由又把葫芦拿起一顿猛灌。在他眼角余光中,有一红光划破昏昏苍穹直奔玉台而去,在半空留下一条淡红影子。

    苏成海怔怔的望着头上这白色“巨伞”,心中一震,冷哼一声。身形一展,便想退出这伞幕遮蔽范围。但细看不由胸中一窒,这天心上人功力忒也霸道,这伞幕看似在只在众人头顶,实则竟把整个玉台牢牢护在中间。苏成海要想脱离范围,非要飞出玉台不可。玉台阔有千亩,众人所在不过是冰峰一角。天心上人难道真的功力如此通神么?

    天心上人似乎看透苏成海所思,道:“此乃南明离火罩,水火不侵。暴雨骤至,略为遮蔽。”

    苏成海也不答话,右手一翻。泰阿剑缓缓飞至主人头顶,继而转动起来,只是这泰阿剑仿佛慑于上面南明离火罩的神威,转动起来极其缓慢。但看到这情形,天心上人和围观诸人不由心中多了几分郑重来。只见那泰阿剑初时转极慢,但愈转愈快,愈转愈疾,每转一次碧光就强盛一层。最后泰阿剑如风车般呼啦啦乱转,卷起一道碧绿气旋状如龙卷风般蜿蜒直上,竟连南明离火罩也穿透而过。这碧绿气旋在电光雷雨中如巨龙一般,也不知绵延到高处何时方休。或许真的连接上了青天也不一定。

    苏成海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动作。只见他右手凌空画符,手指过处白光隐现出一个古朴的太极图案。而后他双手指尖相触把太极图牢牢拘在两手之中。那太极图慢慢也跟着旋转起来,伴随无数绿色符咒围绕在苏成海双手不停游走。

    而对面的天心上人道袍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须高高飘扬。只见他右手微抬,掌心向上,竟凭空出现一个与苏成海相似的太极图案几近透明,却远没有对方的光芒浓烈。纵是有几个符咒跳出,却似十分惧怕一般,在太极图中钻来躲去。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的当儿!

    “仙家斗法,果然不同凡响!”一声娇喝破空传来!只见一道红光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落在场中。

    来者是一名年轻女子,只见她宫髻高挽,相貌极美。一身火红道袍,紧紧绷在身上,把个玲珑身材,衬的纤毫毕现。在右腿之侧无限高处更开了一条叉,直通地下。她身材本是极高,这下更显出她**修长。

    女子身旁有一约七八岁的孩子,眼睛大大,圆圆脸庞,让人一看说不出的喜爱。只见他一双小手却紧紧地抱着女子的大腿,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让人看着有点古怪。

    却不是那苏成海的妻子林晚秋又是谁人?

    一张俏脸冷霜降,直叫人间六月寒。

    只见她杏眼圆睁,怒瞪着这刚才还气势滔天准备斗法的两人问道:“打啊,怎么不打了?”

    只是奇怪的是刚才还剑拔怒张势不两立的两人竟不知何时如没事人一般站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其“投入”程度竟连林晚秋的问话也恍若未闻。只听苏成海高声问道:“多谢师兄指点,只是师兄你说我这傲天决应该以气御力,虽然我勉力施展,却总觉得有一点力不从心。这是为何?”

    天心上人高声答道:“师弟啊,这傲天决修炼可不要着急,要想练到收自如,必须要练习到坐望天道执天境第九点九重啊,你只练到第九点八重怎么够呢?”

    然后又低声不知在讨论什么。貌似这师兄弟关系真好如管鲍,一教一学,浑然忘我。

    林晚秋一时气结,娇声叱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恁地无耻???”

    “晚秋,不是我说你,你这样说我也就罢了。我们掌门师兄那可是一派之主啊,况各峰师兄都在,注意影响啊!”

    “师妹,不是我说你。你这样说我也就罢了。你跟成海那可是我极力促成的啊。况你们伉俪情深,注意言词啊!”

    “师兄说的对啊,晚秋你听到没?”

    “师弟,谬赞了”

    “师兄,我最大的缺点是诚实!”

    “师弟,”

    “”

    “”

    林晚秋等众人当场晕倒。最后只留这两个名动天下的人物在玉台上胡说八道。

    而可怜的孩子却不知在这一出闹剧中,自己的命运转了一个大弯。因为天心上人要苏成海但把他带到漱玉古洞由四大长老祭用漱玉宝鉴(注2)观察三日,如无意外便是准了之意。

    注释1:晷度:月荒制历。十晷度=一度,三千六百晷度=三百六十度。

    注释2:漱玉宝鉴:相传是上古神兽廌的眼睛所炼化之宝。廌:上古神兽,其状如牛,孤角独目。廌兽生有慧眼,可辩妖魔,识忠奸,分形状。有不直者,辄以角触之。漱玉宝鉴中可识一切神仙妖魔鬼怪本来面目。后世多有仿制者,俗称照妖镜,功效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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