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天空不见阳光更没有一片云阴沉得可怕时光像是无声的蛇在你忽然间感觉到它的时候它却又偷偷地溜走了。

    入冬的风冷涩而刺肤当它迂回地由眼前吹过时间歇性地着啸声人的足步声已是无足轻重渺小得可怜。

    在千手神捕秦照的率领之下八个人小心翼翼默默无声地前行着可怜复渺小。按照出云和尚的设计这一行列名谓“白蛇衔草”看来真的不假的确就像是一条蛇一条逢隙便钻的蛇。

    一路之上经过了丛林山隙松坪眼前却来到了广阔的原野。

    在高出半人的枯黄草地当前秦照停住了脚步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身后的七名伙伴早已疲倦不堪巴不得立刻掷下肩上的重担倒下来横身大睡一场。

    秦照自己也几乎支持不住喟叹一声道:“坐下来吃些东西吧!”

    话声一出各人立刻解下了背上沉重的银包就地打坐取出备好的干粮、饮水吃喝起来有的人甚至于迫不及待地先行倒地呼呼大睡。

    秦照自己固然也感到有些吃受不住却是不敢如此放肆半截上身支持着地上的银包也只能打上一个盹儿。

    他这里不过瞌睡了一下子却被耳边上一阵子野斑鸠拍打翅膀的声音给惊动了蓦地挺起坐直了身子。

    土红色的羽翼下夹杂着点点鲜艳的红色斑点当它们大举举翅翱翔天际景象甚是可观令人想象到原野如果一旦失去了这些野生小动物的点缀该是何等的失色令人遗憾。

    然而眼前的秦照却还没有雅兴来观赏这些。

    大风起于萍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必然有其起因就像眼前的斑鸠群起惊飞也当是“事出有因”吧?

    秦照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了又看望了又望……所见到的只是惆怅复阴沉的天……他的睡意更浓了。

    “啊……哈……”身边的捕快胖头阿三这一个抬头仰天的呵欠似乎为各人揭开了眼前的睡幕再也挺受不住俱都倒下来呼呼大睡起来。

    与其说是八个人倒不如说是八只兽、八头猪他们那么沉重的鼾声使得草原黯然天地无色。

    一只野兔蓦地由土丘里钻出来竖起了两只长长的耳朵聆听之下一头扎进了草丛。两只黄狼远远地探出头来向这边打量着印象里大概还是破题儿一遭看见过这类怪事哀鸣一声相继夹着尾巴也逃之夭夭。

    八个人的鼾声汇集成一片涛声这番声势可真是惊人之极一向最为持重的秦照也居然这般疏忽这就怪不得要出事了。

    第一条人影的出现几乎是贴着草梢儿尖端掠身而来的施展的是众所周知的轻功绝技“草上飞”功夫。

    多少人识得这种功夫只是却没有眼前这人施展得这般出色当真是个中高手。

    一身紫色长披飘动着的柔细丝。

    敢情是个姑娘家——凤家姑娘。

    接下来横一坚四出现的几个人便是她手下的跟班大四儿以及巨寇沈邱四老。接着所有的人都6续现身在凤姑娘举手的号令之下倏地散开随即将八捕快团团围住。

    一丝骄傲的笑出现在凤姑娘脸上。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不难想象的。

    当真是鬼使神差在一阵扑朔迷离之后八个人竟然又重复落在了她的手上。从现在情形看来他们便是插翅也将难以逃脱。

    打量着面前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凤姑娘缓缓抽出了身边长剑。

    “谁要是胆敢突围就杀了他。”

    四周各人聆听之下纷纷掣出了兵刃齐声应喏。

    这阵子刀剑碰击声使得心存警惕其实疲惫的秦照猝然间为之一惊。

    像是一只受惊了的狐狸他几乎是跳着起来的一式鲤鱼打挺蓦地腾身跳起。

    “啊——”

    简直连眼前是怎么回事都没有看清却已吃一口冷森森的兵刃架在了脖子上。

    出手的竟是吕老大——银冠叟吕奇。

    他前遭戏耍一时轻敌哥儿四个几乎死在了老和尚所设置的“四极血光阵”内内心实已把秦照一干公门中人恨之入骨。眼前秦照等一行再次落在了他的手里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怒从心起吕奇恨不能这一剑就挥出切下秦照的级。

    “留着他。”

    说话的是凤姑娘她其实又何爱秦照残命生死只不过另有打算觉得这么就杀了他实在是太过便宜。

    吕奇冷冷一笑坚压剑身深邃的一双眸子紧紧地向对方逼视着。

    “听着小子。再要轻举妄动可就怪不得我剑下无情。”

    嘴里说着剑身抖处秦照可就一个屁股蹲儿坐了下来。这时他才算看清了眼前一切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敢情是流年不利竟然再一次的又落在对方手上。

    偏过头来向着四周同伴打量了几眼一时嗒然无语地垂下了头……

    什么话都用不着再多说了这就认了命吧!

    “姑娘”秦照无限气馁地看向凤姑娘道“你行行好事就杀了我吧!”

    “那由不了你你们还不能死。”

    微微一顿她脸上重现笑颜。实在是怪有意思这里几乎都已闹翻了天那一边除了秦照之外哥儿七个居然还在呼呼大睡卧着的、仰着的、侧着的、四脚八叉的姿态迥异不一而足。

    “把他们都叫起来天还早着呢这会子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凤姑娘这边方吩咐下来早就跑过去好几个大小伙子每人照着屁股就是一脚把他们一一踢醒七个人这才大梦初醒等到弄清了眼前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灰头土脸作声不得。

    “秦头儿你想不到吧?”凤姑娘微微笑着“什么都不怪只怪你们睡着的鼾声太大了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找着了你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有?”

    然后她随即吩咐身边的大四儿道:“你过去看看那些袋子里装的可是银子?”

    大四儿应了一声身形微晃已来到眼前手上竹杖向前一探已扎进银袋里随即收回来认了认只见杖梢上沾着银子的颜色这就不错了。

    他却不敢大意一一把八个装银的蒲包都行试过证明确实无误之后这才点点头向凤姑娘交差复命。

    凤姑娘的确很高兴倒不是因为一举得到了这些银子而是到底干成了这件事可以回山向父亲交差了。

    “一事不烦二主秦头儿还得麻烦你们哥儿八个把这些银子给背着还有好多路要走这就不多耽误了我们走吧!”

    她的话就是命令谁还敢不遵。

    千手神捕秦照苦笑着叹了一声看向眼前七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扛起了银包其他七人各自无话地一一照做。

    银子极重每一袋都有数百斤八个人员虽然仅是年轻力壮精干武功扛在背上也禁不住被压得头上青筋暴露一个个龇牙咧嘴。

    眼前不死总能有伺机脱逃的机会尤其难能的是仍然由他们八个来背着银包一旦时机来到不难反客为主再次脱身时可就方便多了。

    秦照心里面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率先前行其他各人6续随行。

    凤姑娘忽然道:“慢着!”

    银子虽然仍由他们背着可是走法是要改变一下。原本是八人一串亦步亦趋的行列却被凤姑娘化整为零分散开来这样一来所谓的“白蛇衔草”可就“衔接”不上了。

    秦照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却是无计可施。

    凤姑娘胜券在握自是开心沈邱四老更是精神抖擞自承护银重任。他们四人羁身草莽数十年远近路途了如指掌经他四人一番擘划竟较之凤姑娘原先所欲行走之路途大为缩短把一切交待清楚之后留下了大四儿凤姑娘便独自先行离开了。

    一行人在午后不久时分来至荒凉的马鬃山前这里有一座无人主持的小庙名善行寺各人便在这里落脚歇息进些饮食。

    凤姑娘不在一行人自然而然地便惟银冠叟吕奇马是瞻大四儿虽是凤姑娘身前的跟班儿无奈手下各人全听吕奇的招呼他反倒像成了外人。

    善行寺虽说无人主持到底也住有几个和尚只是不善经营无所谓什么香火而已眼下忽然来了这么一大帮子恶客要茶要水忙了个不可开交。

    秦照等一行人原已是疲惫十分经过一路的卖命折腾此刻一停下脚来便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午饭之后在大殿里生了一堆火各自倒地呼呼大睡起来却由沈邱四老中的要命鲍无常率同几个小盗严加看守预备在黄昏之后启程上道。

    禅房里天麻谢山与铁指开山乔一龙各自盘膝跌坐在禅床上两个人虽说都是受过伤可是仗着身子骨骼素称强硬看上去还不碍事只是看上去两张脸都不十分开朗。

    喝了一口茶大麻谢山冷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咱们这都是一大把子年岁的人了想不到临老却落了个如此下场给人端盘子老二你说犯得着么?”

    铁指开山乔一龙一惊:“小声着点。”

    说了这句话他起身离座探头窗外看了一眼才又坐下来道:“还好他不在。要是被他听见可不大好你还是少牢骚吧!”

    这个“他”字想必指的是大四儿要是被他听见当然不大好。

    天麻谢山被乔一龙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麻子一颗颗红光锃亮。

    “他在又怎么样?我就是要他听见……狗仗人势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谢老三越说越是有气瞪着一双三角眼:“没见过吕老大这个样的越老越孬种要是依着我眼前不正是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他——”

    铁指开山乔一龙“嘘”了一声慌不迭站起来只听见窗前脚步声响走过去一个和尚。

    乔一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谢山见他谨慎如此一赌气干脆把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答理他。

    虽然如此谢山这几句话可不禁打动了他乔一龙又岂是省油的灯?想当日兄弟四个在沈邱地面上一呼百喏大块吃肉大秤分金说是何等风光如今却落得寄人篱下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份委屈简直是别提了想着想着他可就情不由己地出了一声叹息一时垂下头来。

    “二哥”谢山压低了嗓子“只要你点头老四那边只是一句话哼哼……那小子虽有些扎手可也敌不过咱们兄弟一起来只是老大那一边还得你事先打个招呼得要他点头才行。”

    乔一龙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当我天生下贱愿意听人使唤是怎么着?只是这件事可千万草率不得一个弄不好哼哼哥儿四个的老命可全都别想要了。”

    天麻谢山愕了一下道:“那咱们就一辈子听人使唤吧!”

    乔一龙冷冷地道:“往下再看看吧总会有机会的。”

    谢山睁大了一双三角眼:“还等什么机会?眼前不是机会是什么?把那小子干了钱不都是咱们的?然后往远里一走就是老天爷他也找不着咱们呀!”

    “可是……这小子滑溜得很。一个下手不成便是后患无穷。”

    “你放心这件事只要老大一点头那小子就算是有八条命也逃不了。”谢山越说越带劲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脸上隐隐然已自现出了一片杀机。

    铁指开山乔一龙站起来在房里走了一趟忽然定下脚道:“我这就去瞧瞧吕老大去。”

    房门忽然一下子被推开闪进了一个人来正是银冠叟吕奇说曹操曹操就到乔、谢二人乍见之下俱不禁为之一愕。

    紧接着吕奇掩上了门走过来一声不哼地坐下来。

    乔一龙心里奇怪道:“有什么事?”

    吕奇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彩:“是时候了下手干吧!”

    天麻谢山一个骨碌站起来:“什么……老大你是说……”

    “沉着气老三。”

    吕奇嗓门压得极低:“那小子这就要回来了。”

    乔一龙听得怔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你们心里先有个底子到时候也好出手。”吕奇冷冷地道“黄昏上路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往摩天岭另一条是往南的官道。咱们就在上路以前先把那小子给拾掇了然后入山。”

    乔、谢二人听着一个劲儿地直点头心里着实佩服:老大这个主意实在高那是因为一旦进入山路之后可就是他们哥儿四个的天下了凭着他们对于眼前地形的了解就是在山里窝个十天半月也不愁迷路就是老神仙也休想能找出他们来。

    一听至此天麻谢山第一个表示赞同。

    “好这就干吧!”脸上麻子一个个闪着红光“那个免崽子交给我老子在他身上捅上八八六十四个窟窿不宰了他老子不姓谢。”

    银冠叟吕奇想是觉着他的声音太大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大就是老大自有其威严谢山立刻会意低下头不吭气儿了。

    “这件事草率不得不能交给你。”

    吕奇的眼睛移向铁指开山乔一龙道:“你来。”

    乔一龙咬了一下牙点头受令。

    吕奇道:“记住事先可千万不能让他看出了一点不对来否则这件事可就成不了那小子比兔子还要精下手要快要狠。”

    乔一龙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一下脸上的皮肉那意思像是在说:“这还要你关照”?

    天气阴暗根本也就无所谓什么黄昏不黄昏事实上离着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看上去却已经像是黑了。

    好像从一上路开始风就没有停过这会于飕飕吹过来袭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像是肌肤都将为之裂开来那般模样。

    离开了先前休息的那座小庙有一阵子眼前来到的地方是“十八盘子”。那是因为站身于当前向远处望只见摩天岭上大小十八处高地各成气势却又峰峰相联这“十八盘子”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打从一开始起铁指开山乔一龙就紧紧地蹑在大四儿身后算得上是寸步不离而大四儿却有意无意地每每心存警觉故意地把距离拉远。

    大四儿可不是傻瓜凤姑娘把这重逾千斤的担子交给了他他可不能出上一点岔子。仗着主子的威势只当是这些人不足为虑只等着地头一到交了差便告大功一件。

    人算不如天算可真是再也没想到变生肘腋已经驯服了的四只野兽居然会兽性大再一次地向他递出了爪子择人而噬。

    “大当家的。”大四儿一双眼睛盯着吕奇道“眼前这个路可该怎么一个走法?必得先给我说说看。”

    银冠叟吕奇早已胸有成竹眼前正是下手时机哈哈一笑道:“这要乔老二才能说清这条路他最清楚老二你过来跟大管事的说说。”

    铁指开山乔一龙早已把一口精钢打制的锋利匕贴腕藏在袖内以备随时下手听得吕奇招呼料着事情已迫在眉睫当下答应一声立时趋前向着大四儿身边走来。

    “大管事有何见教?”

    一面说双手抱拳向大四儿拱一拱。

    大四儿那张青皮寡肉的瘦脸绽开了两道笑纹:“好说二当家可有入山的地图?”

    “正要奉上请观。”

    一面说乔一龙可就把早已备好的地理图卷双手奉上大四儿伸手待接的当儿忽似有所警觉地收回了手。

    “二当家的你还是在口头上说一说吧!”

    乔一龙一口匕眼看着就将在大四儿探接图的一霎间就势抖出想不到对方忽然间心生机灵又改了主意不由得他心中为之一惊。

    四只眸子接触之下大四儿眼神里显现出一些儿惊惶就势向后退了一步。

    乔一龙未能在方才一霎间把握出手在时机上来说显然已是慢了一步只是此刻已箭在弦上是不容不他便向前又凑了一步手里的入山地理图卷缓缓张开。

    一旁的天麻谢山看得紧张赶前几步呼地一声亮着了手里的千里火。

    火光乍现之下乔一龙已是按捺不住怒叱一声一口冷森森的匕已自袖管里抖了出来。

    这一刀看似莽撞其实是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各样假设之后的一刀。

    一刀既出刀分六面事实上连大四儿的退路都给封住了但只见短短的刀身上渲腾起一片醒目白光这道白光直向大四儿咽喉上疾刺过来。

    大四儿怪啸一声猛然间向左边一个快闪他虽然已有警觉却仍然不曾料到事出突然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这般情形之下想要闪躲开眼前这一刀可就有些大费周章了。

    他这里身子方自闪开了一半乔一龙的刀已自正中偏开如影附形“哧——”一片刀光闪自大四儿右肋寸许来长的刀尖子已深深扎了进去。

    大四儿嘴里怪叫一声负痛之下全身用力向外一挣这一刀足足在他胸胁之间留下了四五寸长短的一道口子大股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这一刀乔一龙原是要取其性命的却想不到临出手时力有未逮以至于为对方留下了一线生机。

    随着乔一龙的刀势大四儿一个疾滚猛翻元宝也似的飞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这是要命关头身子一经落地不待站好了第二次施展全力霍地旋身便飞起直向一旁高地上落去。

    无如在场各人一刹那间全都成了他的敌人硬是放他不过。

    大四儿身子方自腾起一半天麻谢山已由斜刺里疾扑过来一双乾坤圈泰山夺顶般直向他头上照顾下来另一面要命鲍无常却在这当口出了一口飞刀银虹乍现已深深扎进了大四儿小腿弯子。

    “啊——”惊叫声里大四儿死命地挥出了手上木杖“当”一声硬生生地磕开了谢山的一对乾坤圈。

    两番受创之下大四儿已再无招架之力身子“扑通!”坠落地上狗也似的在地上滚着。

    银冠叟吕奇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番战局眼前似乎已到了他出手时机。

    当下身形摇处极其利落地已来到了大四儿身边。

    大四儿原不该这么差劲无如一上来中了乔一龙的毒手接着又中了要命鲍无常的飞刀连番受创之下哪里还有还手之能?

    眼前银冠叟吕奇忽然来到大四儿心里一急怒叱一声:“老儿你们反了——”倏地翻起手上长杖照着吕奇当头直打下来。

    银冠叟吕奇此刻哪里又会把他看在眼里?长剑轻挥“当”一声已把对方长杖拨开一声冷笑掌中剑顺势一抖便向对方前心上扎去。

    猛可里一旁草丛间“呼啦”地响了一声一人寒着声音道:“打!”

    紧接着刷啦啦飞出了一天的碎石头子儿。

    这一天碎石头加诸的力道可是不小一经蔓延开来在场各人皆在照顾之中尤其是其中数颗奔向吕奇而来的更是势猛劲足。

    银冠叟吕奇一惊之下却是顾不得杀害大四儿脚下力点倏地折了一个凌空筋斗翻出去丈许以外。

    也就在同一个时间里一条疾劲的人影呼地现身眼前身子向下一落已到了大四儿跟前落地递掌扑一把已抓住了大四儿右手腕子。

    “去吧!”

    话出手翻“呼——”一声已把大四儿抛出丈许以外落身于荒地长草间。

    大四儿当然不是傻子这条命不啻是捡回来的当下忙不迭在草地里一连打了几个滚儿掩身长草里暂时不敢动弹。

    借着微弱天光他打量着那个猝然现身救了自己性命的人敢情是自己主人凤姑娘所深深垂青的那个关雪羽。他居然救了自己实在想不到。

    关雪羽身形方落一条人影倏地自侧面疾扑过来手里一口尺半短刀兜心力刺过去。

    这人身手固然快可是却犯了欺身过近的武林大忌。是以一招刺空之下简直是几无退身的余地。他这里待得抽身疾退哪里还来得及?为关雪羽反手一掌击在了小腹上下“嘭”一声足足弹起来五尺来高紧接着一头栽下去可就再爬不起来。

    不用说这人正是沈邱四老中的铁指开山乔一龙了。

    论武技、乔一龙虽不似他拜兄吕奇那么精湛却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只为一时贪敌过甚犯了大忌才落得当场惨死的结局。

    关雪羽一掌结果了铁指开山乔一龙性命只把当场各人惊吓得目瞪口呆。

    一阵惊愕之后总算认出关雪羽这个不之客。“关雪羽……”鲍无常第一个认出了他来“姓关的原来是你。”

    “是谁?”吕奇眸子里闪耀着无比的惊悸显然关雪羽这张脸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老大这就是过去跟你提过的那个姓关的。”

    说话的是天麻谢山他曾是关雪羽手下败将此番见面称得上分外眼红况且拜兄乔一龙一照面之间又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笔仇恨简直是无从说起。

    谢山切齿痛恨地说着一双眼睛都红了两只乾坤圈叮当作响地在手里碰击着只是想到了来人的可怕终不能轻举妄动。

    银冠叟吕奇聆听之下由不得暗吃一惊猝然间忆起了三年前川北道上的一件往事。

    “啊关朋友敢情是你。失敬失敬……”

    一面说缓缓地抱起双拳来向着关雪羽拱了一拱却把脸转向要命鲍无常道:“老四瞧瞧去乔老二还有气没有了?八成确实死了吧。”

    多年结拜形同手足想到了一遭生死诀别焉能不为之伤心泪下。

    银冠叟吕奇说着说着禁不住悲从中来差一点落下泪来。

    是时要命鲍无常已来至铁指开山乔一龙倒地的身前略一探示随即抽回了身子。

    “他死了。没别的咱们和他拼了。”

    银冠叟吕奇冷森森地道了声:“慢着!”

    “关朋友你这是从何说起?”吕奇其实内心不无畏惧地注视着当前的关雪羽“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为凤家人越俎代庖?”

    “你错了。”

    关雪羽向前面跨出了两步正好错开了天麻谢山与要命鲍无常隐隐所形成的死角地位。

    “凤家人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秦头儿八人一行的这趟子护银公差却是不容许任何人心存非分之想。吕老大还得请你破格成全网开一面的好。”

    银冠叟吕奇冷冷一笑道:“是你关朋友放不过我们可不是我吕某人不识抬举……银子事小人命关天乔老二已然丧命在阁下你的手上这件事只怕万难干休话虽如此如果关朋友你莫为已甚这件事我们仍可往后再谈。怎么样?吕某人只等着你的一句交待了。”

    正因为他曾经领教过关雪羽此人的厉害对于眼前的一切斗争难操胜券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如此自灭威风地几近讨饶。

    关雪羽偏偏不买他的账。

    “不行。”他固执地说道“除非秦头儿八个人连人带银子安全离开;要不然你们弟兄三个可得露一手儿或是取了我这条命。”

    一口长剑已由背后抽出紧紧地执在手上。

    银冠叟吕奇嘿嘿连声地低笑着一双流光四曳的眸子老早就已向谢、鲍二人照会过来。

    哥儿四个数十年上阵对敌杀人无数也就是这一次败在了凤姑娘手上。往常他们可又服过谁来?

    出手制胜制敌先机全仗着彼此的心领神会猝起难更在于平常的联手默契。于是休要小看了一个看似无意的眼波未必不是暗藏着下手的先机。

    天麻谢山的一双乾坤圈早已不止一次地抡起来又放下去他是在摸索着对他下手的最佳部位。

    要命鲍无常又何尝不然?

    他施展的兵刃是一口三尖两刃刀一手持柄一手撄锋比划了已不知有多少次。

    “关朋友你这可是欺人太甚了。”

    说话之间银冠叟吕奇已反手把背后的一口蛇形剑掣到了手上。

    就在这当口儿他的眼神儿已照会了两个拜弟。

    几乎是一个式子天麻谢山是左要命鲍无常是右像是两岔里飞出来的一双冷刃双双直向着关雪羽两腿间快直插了下来。

    银冠叟吕奇本人更是也不闲着就在谢、鲍二人出手的同时他已点足飞快地欺身而近手上那口蛇形剑抡圆了劈头盖脸直向着关雪羽头上斩下来。

    三个人虽是分三个不同的部位出手可是快慢一致配合得堪称天衣无缝。

    无如关雪羽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手。

    就在三般兵刃同时联手照顾之下关雪羽身子几乎像蛇也似的扭曲了一下。这一扭竟是恰到好处闪开了正面的吕奇躲过了左面的谢山。

    紧接着呛啷啷响声中磕开了要命鲍无常的三尖两刃刀。鲍无常一惊之下猝然觉出了不妙再想抽身哪里还来得及。

    关雪羽这一次出手决计不再手下留情。

    要命鲍无常这时门户大开一觉不妙急抽身却是慢了一步随着关雪羽长剑抖处匹练般地闪出了一道银虹“噗哧”正中鲍无常前面心窝。

    剑拔血喷。

    一股血箭疾射而出随着关雪羽向后抽身的势子要命鲍无常瘦长的身子直挺挺地已向后倒了下去。

    关雪羽决计手诛四恶一招得手更不怠慢一抢手中剑就势抄身“呼”地掠空而起待向银冠叟吕奇身边凑去。

    猛可里一股极具威力的劲风“哧!”直向着关雪羽当面迎劈过来。

    饶是关雪羽神勇无匹对于眼前这股迎面直劈而来的风力却是不敢掉以轻心。实在是这股风力太过劲猝然有所接触不死必伤当下只得凌空一个倒翻噗噜噜落向一旁。

    那股子迎面疾风当然是其来有因。

    风力乍现一条人影天马行空般忽然出现眼前一出即落随着他落下的身躯带出了一天狂风有如神兵天降其势端的惊人已极。

    这番走势分明前所未见敌我双方猝然间却为之震住了。

    天色益暗倒亏了在半天那轮冉冉初起的上弦寒月把这一切照耀得依稀可辨自然也使得现场各人看清了来人是谁?

    款款风翎翩翩儒衫来人看来竟是一个儒士装束的老人。

    关雪羽一望之下确知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只是观诸此老方才现身之初所出的那一股无形的掌气即可确知对方这个老人必然身藏罕世奇技万万是一个非比等闲的人物不可轻视。

    另一面银冠叟吕奇、天麻谢山自老人初一现身之始也自吃惊不小对于他二人来说老人这张脸诚然也是陌生之至一时弄不清到底是什么路数只是看着对方呆。

    “哈哈……”

    乍然现身的这个老儒先自仰大猛笑一声手指向关雪羽道:“我们家内哄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我自会处理。”

    关雪羽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观其现身已可知绝非等闲人物听他所说有如着了一头雾水真拿不定他是什么路数聆听之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反倒是吕、谢二人较他更为不解。

    银冠叟吕奇冷冷一笑道:“尊驾又是哪个?请恕吕某人眼生。”

    来者这个老儒模样的人嘻嘻一笑晃了一下脑袋道:“是的你瞧着我眼生我老人家瞧着你还不顺眼呢七指雪山又怎能容得下你们这种败类?我倒要看看你们可有什么本事竟然胆敢造反。”

    来人虽没有报出姓名却已自承了七指雪山的来人这“七指雪山”几个字一经报出由不得使得各人俱为之大吃一惊。银冠叟吕奇顿时面色大变上下向着来人看了一眼.半天才嗫嚅地道:“你老人家莫非是七指雪山的凤……先生?”

    “啊凤……老!”大麻谢山的舌头忽然间也像是短了一截。

    来人——这个貌相特别的老儒聆听之下冷冷地道:“你们虽然也知道我这个人哼哼……今天却是饶你们不得对付像你们这类见异思迁见利忘义之人我老人家是绝不容情。”

    吕奇等人一听来人自承了身份正是七指雪山主人也就是凤姑娘的生身之父当今天下最最难缠的主儿。不由得吓了个魂飞魄散。

    “七……老……”吕奇的身子打了个闪讷讷道“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可是自己人……”

    “我们绝不敢心生……二心……”天麻谢山几乎吓瘫了。

    忽然伸手向着关雪羽指了一指:“都是他这个姓关的想劫银子还杀了我们的人………”

    “七老作主……”吕奇强自镇定道“可不能冤枉了好人……你老人家……要为我们报仇……才好”。

    “不信你老人家可以问他……喂!姓关的你可是来劫银子的?”谢山睁着一只火眼像是一只情急反咬的狗逼视着关雪羽“姓关的好汉做事好汉当事到临头可别孬种你倒是说一句真话来可别让我们背下这个黑锅呀!”

    关雪羽鄙视地一笑道:“谢山你可真算是无耻到了极点……今夜就算是凤前辈能饶过了你我也必要取你性命。”

    谢山反驳道:“难道我说错了?”

    “不错我是为着这笔解银来的只是倒还没想到劫为己用……”

    关雪羽忽然住口不再多说微微一笑他知道这番是非曲直逃不过眼前这位凤七先生的眼睛自己既然已经现身表明了态度最后终须与凤七先生走向敌对立场倒不如先自保持沉默以静观变的好。

    凤七先生细长的一双眼睛在吕、谢二人身上一转冷冷地道:“你们总算也有些苦劳看在这一点份上给你们一个自了吧!”

    吕奇冷笑了一声终不敢逞强又改作苦笑道:“什么意思?”

    “自己结果了性命这样更干脆。”

    “不……不行!”

    天麻谢山忽然闪身而出喝醉了酒似的步履踉跄着:“老爷子你不能这么对付自己人的……不行……不行……”

    说着他忽地腾起了身子竟然意欲逃走。

    凤七先生眼前岂能容得他如此猖狂。

    紧接着天麻谢山的起势就只见凤七先生左手猝然扬了一扬凌空击出了一掌。

    这一掌堪称疾劲双方乍然接触之下出了“砰”地一声大响天麻谢山身子起得快跌得更快一记闷撞之下直被反弹得沉重落向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第二次正待纵身跃起的当儿却吃凤七先生再一次出的劈空掌力当场击毙地面。

    在场各人都看得很清楚凤七先生这第二掌较诸第一掌更不具形象只不过五指箕开着向着滚动的谢山虎按了一下后者便当场一命呜呼。

    似乎也只有关雪羽一人看出了端倪、凤七先生后来向空中的一式虚按其实正是他们七指雪山凤家的不传绝技“无形罡气”怪不得天麻谢山当场死于非命了。

    银冠叟吕奇目睹之下全身立即为之打了一个寒颤。对于他来说不啻又是沉重的椎心一击。

    在短短的片刻之间他目睹着三位拜弟一一惨死物伤其类内心之痛楚是非言语所能够形容的。

    忽然间他激起无比勇气不再眷念着自己这条残命出了亡命也似的一声呼叫猝然间腾身而起直向着凤七先生身前扑了过去。

    吕奇总算想明白了对方凤七先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如其哀声讨饶最终仍不免一死倒不如尽己所能放手与对方一搏结果并无二致。

    一时间随着他落下来的身子蛇形剑划起了一片银光直向着凤七先生当头直劈下来。凤七先生身形未动只道了声:“你也配?”

    强者毕竟是后者单手倏地向外一伸不知怎么一来对方那口蛇形剑光竟然换了主儿居然舞到了他的手上吕奇大惊之下身子就空一个打挺一式雪里翻身飘出了丈许以外再看对方凤七先生依然站立在原来地方一动也未曾移动。

    “哼哼!”凤七先生鼻子里一连哼了几声瞅着吕奇道“你还差得太远过来拿走你的兵刃。”

    说时他缓缓地把手上那口蛇形剑探出剑尖朝上平握手内脸上现着微微的冷笑。

    银冠叟吕奇情知这口剑到了对方手上再想拿回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只是眼前这般情况之下却也不容他再作它谋。

    原来这个吕奇也并非等闲人物他横行黑道多年也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自然有其应敌处世之道。

    “老爷子你这是在逗着我玩儿吕奇可放肆了——”

    话声出口猝然间猛扑了过来。

    只见他右手伸处直向凤七先生手上蛇形剑的剑把子上夺了过去任何人目睹之下都不会认为他另有它图事实上他却是另有它图。

    就在他的手眼看着已将抓住了蛇形剑剑柄的一刹那之间忽然间他右手倏地向上一翻“哧哧”疾风闪处一双薄刃柳叶飞刀电闪星驰般自他袖内疾射而出其势简直快到了无以复加地步。

    原来这双飞刀并非借助手指腕脉之间力道掷出却是弹自事先系好腕上的一个射筒之内那是利用有着极为强韧力道的钢簧弹射而出来的。

    银冠叟吕奇虽然有这般厉害的暗器绝活儿但是平日却极少施展简直不为人知这时猝然施出见者无不暗自纳罕只是眼前情形太快了。

    随着吕奇举手之势那一双小小柳叶飞刀有若寒星一点直奔凤七先生一双眸子上射来。

    吕奇当然知道一击不中的下场事实上他既胆敢向凤七先生出手却是早已把这条性命豁上飞刀一经射出更不怠慢两只手一收即出施了一手按脐力分向凤七先生的两侧小腹之下按了过去。

    这的确是已尽其所能吕奇把一身所学全部用上了无如他的对手实在是过于强大较诸吕奇所想的还要更厉害得多。

    “叮当”两声一双柳叶飞刀先自吃凤七先生手上蛇形剑挥打落地。也就在同时之间吕奇的一双铁掌自忖着已然击中在凤七先生的两侧小腹上这一霎吕奇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嘴里吐气开声地“嘿”了一声。

    若是以吕奇素日功力来论就是一块坚硬的青石也足能击成粉碎偏偏凤七先生的小腹竟较诸豆腐还要软双手击上去丝毫也不着力道“呼哧!”一下子深深陷了进去。

    吕奇先还心中狂喜只以为自己冒险成功容得双手陷入才摔然警觉到情形不妙只觉得对方小腹忽然间变得其热如焚非但如此却似有一种极大的吸力自对方腹间这种情况使吕奇感觉到一双手掌仿佛插置于一盆烧得滚开的热胶之中前进困难后退更是不易简直进出两难。

    猝然间他接触到了凤七先生那双深邃而隐现杀机的眼睛给他的感觉是极其恐怖。

    也就在这一霎凤七先生的一只看似无力的纤纤细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前胸。

    吕奇猝然间只觉得胸前一软整个身子仿佛忽然间被架空而起一下子跌了出去。

    在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时尚还以为是跌在了棉花堆里一般却也就此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旁各人全数都看直了眼万万想不到这位吕大当家的敢情已经死了一名小盗嘴里惊叫了一声各人轰然作鸟兽散开来。

    只是这番形势显然早已在凤七先生控制之中。

    像是一股春风凤七先生的起身势子敢情是那么飘洒自如当他轻巧极快的身势风一般地由各人头顶上掠过之后除了关雪羽之外每一个人都呆若泥人一般地不再移动敢情已为他独家奇特的点穴手法定住了穴道。

    当日凤姑娘初服沈邱四老以及其一干党羽手下之时是用了这样相同的手法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新鲜之事只是眼前凤七先生较诸他女儿施展得更为高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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