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裕默跟在迅儿身后走着,见他经过阁楼时没有上去,反而冲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忍不住问道,“迅儿,你不是说父亲有话对我说,可现在你要带我去哪里?”

    迅儿头也不回,嘴里嘟囔道,“伯祖父不在阁楼,在我房里。”

    “在你房里?”程裕默心生疑虑,因为程国光自从病了以来,就很少离开自己的屋子,更别说到别人房中去了。不过,她见迅儿说得如此坚定,便将这些疑问抛到脑后,随他继续向前走。她坚信小孩子不会骗人,即便自己的堂兄做出了那般凶残的事情,可是迅儿,这个她一见便心生喜欢的孩子,他说出的话她是信的,而且坚信不疑。

    可是在迈进迅儿的房间的时候,这个信任被打破了,因为这房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程裕默四下看了几遍,稍稍一怔,“迅儿,你在同小姑姑开玩笑对不对?还是你有什么话不方便讲,所以要在这里对我说?”

    迅儿将身后的门紧紧关上,转过身时,两道眉毛微微皱起,面露难色。他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小姑姑,真的是伯祖父要见你,只不过,你见了他......恐怕会认不出来了。”

    程裕默听得一头雾水,“认不出?他是我父亲,我怎会认不出他来?”

    “那个待在阁楼的人不是伯祖父,伯祖父他老人家......在这里。”迅儿朝桌上轻轻一指,又使劲的吞了口口水。

    程裕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目光落到桌面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绿豆上面,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将头转过来,“迅儿,你说......我父亲在哪?”

    迅儿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豆子抓在手心,伸到程裕默面前,“这才是伯祖父,真正的伯祖父,阁楼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是沼泽中的鬼,它夺走了伯祖父的身体,还......”

    “迅儿,”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裕默打断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样是对父亲的不敬,若是再说下去,小姑姑要揍你板子了。”

    迅儿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着,他牵住程裕默的手走到桌边,铺好一张白纸后,将豆子在砚台里蘸了蘸,又将它放在纸上,随即看着程裕默,“小姑姑,你看好了,看它要告诉你什么。”

    程裕默觉得迅儿被堂兄的事情搞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心中很是心疼,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温,又扳过他的脑袋盯住那双大眼睛全神贯注的打量,所以,在那颗豆子突然开始自己滚动的时候,程裕默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巴微微翕开。

    她指着豆子,“迅儿......你......你看到了没有......它会动,它会动。”

    迅儿拉着程裕默的手将她扶起来,“它是在写字,它有一些话要对小姑姑你讲。”

    程裕默被吓得六神无主,眼睛却死死的盯住宣纸,只因为那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后,她心中方才还坚硬的堡垒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渣都不剩。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迅儿代她念出那一行小字,旋即歪头说道,“这是张子澄的诗,是一首寄怀诗,埋怨伊人无情,鱼沉雁杳,却仍为归来。小姑姑,这诗对你有什么寓意吗?”

    程裕默垂下头,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滚落,“这是母亲离世时写下的两句诗,她让我将它交给离家的父亲,而我,也因为这两句诗,整整两年时间都没有同父亲说过一句话。”

    迅儿恍然道,“我明白了,这首诗对伯祖父和你有特殊的意义,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人知道,所以它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才将这首诗写下来。”

    程裕默抬起头,盯着那颗浑身沾满了墨迹的豆子,声线颤抖的问道,“迅儿,它真的是父亲吗?”

    迅儿拉住程裕默的手,“小姑姑,就算它不是,难道你就没有觉察出伯祖父的异样吗?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和以前完全不同。而且程家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离奇诡异,小姑姑,若不是伯祖父作证,你真的相信我爹爹是杀死婶娘的凶手吗?”

    程裕默一怔,口中默然道,“不光是父亲,还有一个人,也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是谁啊?”迅儿怯怯的问道。

    “方靖,他现在举止粗鲁,还一脸的阴沉,对了,”程裕默突然捂住嘴巴,“他还说父亲已将我许配给他,怎么会呢?他们前些时候明明闹得极为不快,父亲又怎会同意这门亲事?”说到这里,她似是忽然想明白了一切,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父亲,是女儿不孝,竟然让您受了这么多苦......”说完,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汩汩落下,将胸前的衣服都浸湿了一大片。

    迅儿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姑姑,你别着急,若是我们摧毁了他们的阴谋,我想,伯祖父应该还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程裕默惊讶的抬头,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吗?”

    “嗯,晏娘她颇通阴阳道法,有她的帮忙,魂归本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迅儿充满信心的说。

    “可是那位姑娘现在还在昏迷,又怎能帮得了别人?”程裕默还是愁苦不已。

    迅儿于是问道,“小姑姑,伯祖父到底是怎么出事的?我们只有搞清楚那些东西是怎么占据了他们的身体的,才有可能将它们驱逐出去。”

    程裕默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几月前的那天傍晚,父亲一人到田间去了,你是知道的,你伯祖父是个最闲不住的人,虽然家里根本无需他出去劳作,他还是在桦树林旁边自己开垦了一小块田,种些蔬菜瓜果,只为自娱自乐。可是当天,太阳下山了他都没有回来,大哥便带着几个家仆出去找他,没想找了半夜,却在桦树林中发现了父亲。不过他人没事,腰却摔伤了,不能走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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