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惜惜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来到程牧游房前,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程德轩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可还是被蒋惜惜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

    “牧游,不是为父故意瞒着你,而是因为你回来时淑媛已经不在了,这事再说出来除了让你心添不快,也没有其他意义,所以我和秋池一合计,才决定不将他们两个的事情告诉你。其实那何胥在迅儿出生后,还曾和淑媛偷会过几次,而且淑媛死后,他还到我程府闹过,非得说是我们待她不善,才令她郁郁而终,这个人,哎,不提也罢。”程德轩重重的叹气,“牧游,你既知道了此事,从此,也和段家不要再多往来了,毕竟是淑媛她对不起你,那段知行还帮着女儿瞒着你,别说是你,就是我,心里也气郁难消,过不去这道坎啊。”

    听到这番话,蒋惜惜心里一凉,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认真听程牧游如何回应。

    “父亲多虑了,现如今我已经想明白,我和淑媛之间,倒是我欠她的更多一些,她自从嫁我为妻,只同我相处过两日,我对她,可以说没有尽到半分做丈夫的责任。她还为程家诞下了迅儿,续下了程家唯一的血脉,单是这一点,我又岂能怨她,这一世,倒是我亏欠她了。”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却平静异常,里面没有怨憎,只有一点淡淡的懊悔。

    蒋惜惜的心略放了一放,还好,程牧游没有因为老爷的话而备受打击,可是转念一想,他是何时知道了夫人与何胥的事情的,而且似乎他俩已经认定了夫人与那何胥之间有私情,这可和何胥告诉她的话大相径庭。

    正满腹狐疑,忽听屋内一动,程德轩叮嘱了程牧游好好休息,就要推门出来,蒋惜惜唬了一跳,生怕他发现自己在偷听,忙不迭的朝院外走去,一直走到穿堂处,才定住脚步,脑中却还在回想着刚才听到了话。

    正站着发呆,一个小厮突然顺着穿堂走过来,看到她,赶紧上前,“姑娘原来在这里,院门口有个人让我将这字条交于姑娘,姑娘赶紧看看吧,别误了什么急事。”

    蒋惜惜一愣,将手里的药碗交给那小厮,接过他手中的字条,摊开一看,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字,只画着一座房子,虽然只有寥寥数笔,却生动鲜明,让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御街上的丰乐楼。

    蒋惜惜莞尔一笑,“知道我不识字,便画了座酒楼引我过去,能做出这种事的,天下恐怕只有一人。”

    她吩咐那小厮将药给程牧游端过去,然后急急忙忙的走出门,朝御街的方向走去。

    刚来到丰乐楼,便有一个伙计到门口迎她,一路将她带到最里面的一间包房。毕恭毕敬的打开门,那小伙计便退下了,蒋惜惜掀开门帘走进去,看见晏娘早已在桌边坐定,见她来了,嫣然一笑,招招手让她过来。

    蒋惜惜于是坐到她身边,亲亲热热的拉住晏娘的手,“我就知道是姑娘你找我,只是,姑娘是何时来的汴梁,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我前几日便到了,我还知道你家大人被人所伤,所以便拿了些药过来,想让你替我交给他。”说着,晏娘便拿出一个小巧的纸包,递到蒋惜惜手里,“这东西程大人看了自然知道怎么用,你拿给他就是了。”

    蒋惜惜将那纸包小心的收起来,又嬉笑着凑过脸来,“姑娘对我家大人倒是关心,大人也总时不时提到姑娘,我看呀,你们两个倒真是......”

    “我听说程大人的父亲以前是御医院的院判,程大人这一身了不得的医术,是不是都是跟他父亲学的?”晏娘将蒋惜惜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家老爷的医术当然厉害,只是,大人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前老爷遇上难治的病症,往往会与大人商议,大人总能抽丝剥茧,找到症结,从而对症下药。”蒋惜惜说道这里,脸上已满是敬佩之色。

    “堂堂院判大人,竟然听自己儿子的。”晏娘悠悠说道,她又看向蒋惜惜,“那他们父子关系如何?”

    蒋惜惜抓抓脑袋,“大人从小就聪明,老爷便对大人寄予厚望,希望将来他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光宗耀祖,”她眼睛一转,“晏姑娘,你怎么突然打听起程家的家事来了?”

    晏娘脸色一滞,随即又从嘴角处扬起一丝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便随口问问罢了。”

    她说着便拿起面前的茶杯,和蒋惜惜共饮了一杯,杯子还未放下,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来自丰乐楼对面的客栈,惊惶里夹杂着恐惧,似乎有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蒋惜惜忙走到窗边挑起竹帘,她看到客栈里的人正蜂拥着朝外跑,边跑还边叫着,“死人了,里面有死人啊。”

    职业习性让蒋惜惜想都没想,便朝丰乐楼楼下跑去,晏娘也跟在她后面,两人和人群对象而行,挤了半天才走到客栈里。

    客栈的掌柜正搓着手站在柜台里面,慌张的朝上面张望,见状,蒋惜惜冲他走过去,“我是官府的人,二楼出什么事了?”

    “官爷,您来的正好,刚才我那伙计到楼上一个久未住人的房间打扫,没想,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看到了一具尸体,这可怎么办好啊。”

    闻言,蒋惜惜和晏娘对视了一眼,一同朝楼上跑去,两人来到一间敞开门的房间旁,放慢脚步,依次迈过门槛。

    正对着房门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那人一身戎装,俨然一副军人模样,他的头搁在桌面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两只手臂沉重的垂下来,悬在下面一动不动。

    蒋惜惜走过去,手指在那人鼻尖一试,却像被烫到了似的,很快缩了回来。

    “没气了?”晏娘跟在后面问道。

    “这个人我认得,他......是禁军步军的首领......何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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