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镇的街道上异常冷清,完全没有节前本该有的热闹气氛,只有那座“窑”孤零零的立在街角,冷冷的瞅着程牧游率领着一支长长的队伍朝着荆府飞驰而去。

    荆家大宅就在眼前了,可奇怪的是,它外面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大门也没有锁,大大剌剌的朝外敞着,将里面混乱的景象展现的一览无余。

    程牧游朝史今看了一眼,史今心领神会的跳下马,走进门内抓住一个端着盆子朝前跑的的小丫头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些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那丫头见官府的人到了,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小姐,小姐她悬梁自尽了,现在人还没救回来……”

    听到这句话,程牧游惊得从马背上跳下,他三两步走到前面,“你是说荆小姐自尽了?”

    小丫头面若死灰,“小姐一向早起的,但是今天她房里的秋月姑娘发现房门一直紧闭,便进去查看,谁知道却发现小姐她已经吊在一根白绫上,好在时间不是太久,人还没有完全断气,但是到现在都在昏迷着,也不知道今后醒不醒得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可是,雪上加霜的事还在后头呢。”

    “后头又发生了什么?”程牧游焦急的问道。

    “老爷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底下的人却发现少爷不见了,他带走了府里半数的银票,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老爷却在少爷的房间里发现了……发现了……”她说不下去了,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程牧游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他迈开大步就朝里面走去,晏娘和史家兄弟跟在他的身后,踏入了这座华丽中透着阴森的荆家大宅。

    荆尘锦的房间里聚满了人,荆老爷就在人群的中间,只不过他现在斜斜的歪在一张椅子上,早已失去了神智,白色的胡须和眉毛垂在脸上,将他衬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见程牧游走进屋内,为首的一个老奴“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大人,老爷……老爷他已经不省人事了,小姐又生死未卜,能不能请大人等老爷身体恢复些再来详查。”

    程牧游见他神色慌张的堵在一张屏风的前面,便知其中有鬼,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屏风前,盯着那老奴皱的像核桃的一张脸,“详查?这荆府里有什么是需要我新安府来详查的?”话毕,他身子轻轻朝后一退,一下子撞在屏风上,将那张镂空雕花的屏风一下子撞倒在地。

    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一个个着急的朝着程牧游跑来,试图将那屏风扶起,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屏风倒地的那一刻,它后面那只檀木柜子就已经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柜门敞开着,里面装着几排奇怪的事物。

    程牧游走到了柜子旁,他拿出一只瓶子,拔掉木塞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只,全部闻完之后,他又不动声色的拿起了下面两层的鞭子和各式针具,一一仔细查看。他的动作很慢,但是对屋里跪着的仆役们来说却像是在用刑,他当着他们的面将荆府华丽的外衣一层层的剥掉,露出里面肮脏的一层虱子。

    终于,他把柜子里的物品全部检查完了,这才转头看着史今,“把这些鞭子和针都搬到沈氏祠堂,我要拿它们和尸体上的伤口一一比对,还有,派一队人马沿路追赶,务必要将荆尘锦给我抓回来。”

    “是。”史今吼了一声,将旁边那个老奴吓了个哆嗦,“但是大人,这些瓶子要如何处理?”

    “火灵库、五石散、丹阳参……”程牧游脸上挂着一丝冷得吓人的笑,依次念出了这几个名字,“这些都是难得的媚药,扔掉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已经渐渐醒转过来的荆云来再也忍不住了,他颤颤巍巍的扶着那老奴站了起来,嘴巴张了几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有几滴涎水顺着他的口角流出,沾湿了胸前的衣服。

    “老爷,老爷你别吓我。”见状那老奴抽抽搭搭的抱住荆云来的裤脚,扭头看着程牧游,“程大人,少爷做的这些事情老爷他一概不知啊,否则他也不会被气成了这个样子,你别看老爷平时身体硬朗,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就请您高抬贵手,先容许老奴将他带进内室休息吧。”他边说边跪着朝前挪了几步,“大人,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我家老爷他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公侯,即便儿子犯了重案,也不能累及到他身上啊。”

    程牧游看了荆云来一眼,见他眼角泛泪,嘴巴哆嗦着斜到脸的一边,大有中风之症,便也不好再纠缠下去,他扭头对史今说道:“将整个荆宅里里外外的搜查清楚了,任何一点细节都不可以放过,还有,将伺候荆尘锦的小厮丫鬟通通找过来,把他们肚子里的话都给我掏干净了,一个字都不能留下。”

    “大人,蒋姑娘她会不会已经……”史今说出了程牧游最担心的那件事情。

    “不会的,”他斩钉截铁的打断史今,“以惜惜的性格,我相信她宁死都不会让那畜生得手的。”说道这个“死”字时,程牧游的心“咯噔”了一下,压得他久久都喘不过气来。

    安置好荆府的事情已是深夜了,可是案情依然没有半点进展,荆尘锦贴身的人似乎都对他的恶行一无所知,问到最后史今发了火,砸烂了几块石头,可是那些人还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个字也讲不出来。而这厢边,荆云来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几个大夫进到内室都是摇着头又走了出来,对他突发的病情一筹莫展。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程牧游的心像在文火上煎着一般,焦躁难安。他索性走到旁边一处无人的院落,想透透气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却发现晏娘已比他先到了一步,此刻她正坐在石阶上,对着月亮轻抿着一杯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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