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支钢矛从东北角上飞出,准确地扎穿了五只虫子的身体。紧接着,同样的方位,同样数量的钢矛再次掠起,再一次将同样数量的虫子牢牢钉在了地上。

    “是第三小队,是逃走的第三小队。他们回来救我们了!”天翔身后,一名原先显得颇有些紧张的狩猎者高兴地叫了起来。很快,一种兴奋且激动的情绪弥漫了整个小队。天翔也不失时机地,带领所有队员绕过虱群的所在地域,从侧面与第三小队汇合在了一起。接过他们手中多余的投枪,拼尽全力,朝着已经被叶战风小队吸引过去的虫群使劲儿掷去。

    虫子已经不多,虽然集结程度勉强算得上是“群”,但与之前相比,早已失去了那种庞大且浩荡的声势。说得不客气点,现在的黑虱群,不过只是一窝在狩猎者们凶猛攻击下,伤亡惨重的可怜虫而已。虽然剩余那些集结成群的黑虱,仍然在疯狂地朝着自己的敌人发起最后的进攻。但是这样的攻击,显然已经不再为人们所恐惧。

    因为,跑在最前面的几只虫子已经颇有些意外地看见:那些之前慌乱奔逃的人类,现在却一反常态地从各自的藏身之所站起,拎着手中最后的矛枪,呐喊着,向自己冲了过来。

    连续数轮的投枪攻击,早已经使残存的虫子缩减了大半。剩下的黑虱虽然在数量上仍然牢牢占据优势,但就算分到个人头上,也不过就是每人两、三只而已。也许当一个人同时面对五只黑虱,多少会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且必须还得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才能将其全部消灭。甚至在面对十只甚至更多黑虱时,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但不管怎么样,哪怕力量再弱,体力再不堪的狩猎者在独自面对区区两头黑虱的时候,也能轻松将其杀死。

    毕竟,就算这种虫子看起来再恶心、再恐怖,它也不过就是一只以草为食的昆虫而已。其食物来源就已经决定了它们的性格,注定没有食肉虫那般的暴烈及凶残。

    蜂拥而上的肉搏很简单,天翔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用一支矛枪往地上乱戳。然后把戳到的虫子接二连三串在了钢矛的顶端。那种感觉,就好象是在猎场上收获自己的应有成果一般。

    一百三十二只黑虱,一只都没有被拉下,全部变成了这支狩猎队的囊中之物。

    “告诉我,刚开始的时候,是谁,不听从号令,擅自投出了那一枪?”将所有猎获物聚集在一起,狩猎者们也全部从四周围拢过来的时候。天翔忽然皱着眉头,朝着脸上满是喜悦与兴奋的夏冬侧身问道。

    发问的声音很大,不止是夏冬,所有的狩猎者都能很清楚地听见。

    “。。。。。。是。。。。。。是我!”犹豫了半天后,眼里闪烁着惊慌神色的小队长,终于开口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嘭——”,一只充满力量的拳头,相当准确地狠狠砸在了夏冬那张看起来有些消瘦的脸上。受到猛烈撞击的肌肉顿时膨胀了起来,在伤者的脸颊上鼓起一个巨大的肿块。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是我事先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天翔的话里明显带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我。。。。。。我。。。。。。我只是看到,看到你们半天都没有动手。。。。。。所以。。。所以就。。。。。。”夏冬的声音明显有些怯懦。但是,任何男人在遭受莫名攻击后产生的反抗也旋既在其身上显现出来。只见他在轻轻揉了揉脸上的伤肿后,顿时低声地嘶吼起来。

    “我。。。。。。我这样做虽然有错,可是,可是我们不也一样是把所有虫子都干掉了吗?虽然其中的过程是有点危险,可还不是照样杀死了它们。更何况,如果不是我及时带人回来,恐怕你们早就被那些虫子咬死了!”

    “你这个混蛋!”天翔身边的几名狩猎者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诡辨,猛地冲了上去,将夏冬按翻在地。他们都是随同天翔一个小队的人,自然对于事情的前后经过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以这样无礼的态度面对新任族长,根本就是一种属于冒犯的行为。

    “等一下!”天翔厉声喝止了众人的行为。神色冷峻地将夏冬从地上拉起,带有几分讥讽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服气。不错,我们这些人,的确是因为你的回援而获救。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当时擅做主张,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听命令,会发生那样的危险情况吗?就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差一点儿就把我们所有的人都葬送在这里。至于说到救援,哼!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对虫子发动的攻击,恐怕现在你身上,根本就已经被虫子咬得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半趴在地上脸颊红肿的夏冬。他们都明白,族长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临机应变,别说猎物,恐怕所有的人都会被黑虱活活咬死。因此,哪怕他对夏冬进行再严厉的责罚,也绝对不会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更何况,当众顶撞族长的威严,这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错误。

    “把东西收拾一下,带上一部分猎物先回去。老人和女人应该都等急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天翔并没有想要惩罚夏冬的意思。只是在略微瞟了他一眼后,便转身从地上拔起一根足足串着四头黑虱的钢矛,往肩膀上一扛,朝着营地的方向大步走去。

    既然族长靠了口,别人自然也就只能照办。

    一百多只虫子,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米许长的黑虱相当沉重,一只的重量便已经达到约莫十来公斤的样子。就现有的人来看,想要一次把所有虫尸全部搬运回去,这显然不可能。只不过,意外的收获使所有人都感到喜悦和兴奋。而身为族长的天翔更是表现出令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力气。当下,便有几个自认为力量十足的家伙,有样学样地从地上狠串起同样的四只虫子。继而朝着后面一甩,重重摞在了肩上。

    就这样,一百多头沉重的黑虱,硬是被这些身强力壮的家伙运走了近一半。

    回家的路显然要比来时轻松。虽然百来斤重的东西扛在身上,却没有人因此而吭声。丰富猎物带来的喜悦已经完全填满了人们的胸膛,想象着等待在家的亲人迎接自己时那种意外和惊喜,更是令这些年轻的狩猎者感到阵阵兴奋。一时间,身体里仿佛涌上了无穷的力气。就连因为错误而挨了重重一拳的夏冬,也完全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兴致勃勃地从地上扛起一支串满虫子的钢矛,高兴地加入到了搬运队伍的行列中。

    天翔走得很快,这固然是因为体内太极心法运转的缘故。更多的,则还是因为他想早一点看到妹妹那张可爱的笑脸。但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越是距离营地越近,天翔心中就越是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现实很快应证了天翔内心的悸动。就在狩猎队回到营地的时候,眼前的惨景使所有的人为之惊呆。

    原本篝火冉冉的营地内一片狼籍,原本摆放有序,已经归类摆放好,随时可以运走的生活必需品,如今已经被翻得凌乱不堪。破碎的布料与器皿碎片到处都是。不过,与那些流淌满地且触目惊心的鲜红色液体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血,那是人血。是从留守营地者体内流出的鲜血。因为,就在血液的旁边,是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谁?到底是谁干的?”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弯腰抚搂着一具手脚皆已不在的女尸泪流满面地怒声吼道。天翔记得,那具年老的女尸,应该是他的母亲。

    没有人回答。不单是他,除了天翔与叶战风。所有年轻的狩猎者,无一而外地扑到尸堆中疯狂地翻找起来。他们要找,找自己的亲人。巨大的悲伤,顿时笼罩了整个族群居住的营地。

    天翔没有动,但并不代表他内心没有愤怒。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天柔、刘睿、还有一些自己熟知的人并没有躺在尸堆之中。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属于自己的族群。没有任何一名统治者,能够在看到自己管辖的臣民在遭受莫名屠戮的时候,不悲哀、不愤怒、不被复仇的欲望占据整个大脑。

    “等等!似乎还有幸存者!”很幸运,天翔的思感很明显感受到了,从营地一个相当隐蔽角落里发出的轻微动静。从具体的能量波动上看,应该是活人。

    那是一处位于两堵相邻很近墙壁中的夹层。其中不大的缝隙,已经完全被一个个惊慌与恐惧的老人所填满。虽然这些人衣衫破烂且手无寸铁,但是,他们毕竟还活着。只是当他们看到头上那层隐蔽的遮盖物被掀起,露出一张张熟悉脸庞的时候,这才仿佛获得了依靠般,一起爆发出悲哀的哭声。

    天柔没事,她正满脸惊惧地死死抓住刘睿老人的衣角。直到看见哥哥的出现,这才一头扑进天翔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十三个人。这是天翔在其后清点得出的数字,也是包括天柔在内,所有躲藏在夹墙里幸存者的数字。这意味着,原本在狩猎队离开后,尚且拥有一百多人的营地居留者,已经有超过一半以上的人,变成了尸体或是失去了踪影。

    “谁干的?”不等人们的情绪完全平复,天翔便以一种冷静得可怕的语气,对着幸存下来的刘睿老人发问。

    “格萨,是格萨的族群。”老人愤怒地抚摸着左肩一处擦伤的部位,恨恨地说道:“一个居住在我们临近地带的狩猎族群。就在你们刚走不久,他们的人就袭击了我们的营地。那时候,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击。仅仅只能带着这些人躲进这个隐蔽的地方。至于剩下的人,则完全被他们掠走或杀死。”

    “为什么?你们与他们有仇吗?”天翔的语气还是那样冷漠。

    “仇?哈哈!我们这样一个几乎全部都是老弱病残的族群会和谁有仇?要说有仇,顶多也就是我们这些快要老死的人,不肯老老实实做别人嘴里的食物罢了。”老人惨然道:“你没有看到那些只有躯干没有四肢的尸体吗?那就是他们的杰作。袭击者杀死了他们,用他们的肉饱餐了一顿。至于那些被掳走的人,相信也会被当作他们的肉人加以看管,在猎物缺乏的时候充做最好的食品。”

    “枪呢?那把我给你的枪呢?你怎么不用?”

    “枪。。。。。。”说到这里,刘睿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层羞愧之色:“我,我把它当作宝贝一样,放在了一个干燥的地洞里。。。。。。毕竟,那是古人遗留下来威力强大的武器。。。。。。珍贵的东西。。。。。。我想,我想。。。。。。留到以后,慢慢用。。。。。。”

    “你真的是老了!”天翔的话里满是责备与感慨。旋既又以同样冷漠且不可抗拒的语气道:“去,把枪拿来交给我!”

    痛哭声还在营地里继续,弥漫在其中的浓浓哀伤,更是为所有人的心里笼罩上一层莫名的愁绪。人又少了,今后的日子,恐怕会过得更加艰难。

    “别哭了!”随着一句简单干脆的话,天翔跃身站到了所有在尸堆中翻找亲人遗骸者的面前,大身吼道:“朝着死者痛哭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们真的感到难过,真的感到悲伤,那就应该去找制造所有这些伤痛的人复仇。亲手割断他们的喉咙,为已经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族长!你说吧!该怎么做?”一个怀抱着一具无头尸体的女性狩猎者,带着泪痕大步走到天翔面前,从地上捡起一支抖落猎物的钢矛,用力挥了挥,大声回应着天翔的话。在她的带动下,狩猎队的全体成员也神情激愤地,纷纷站到了新任族长面前。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所有剩余的幸存者。只不过,与刚才相比,他们的脸上虽然还有悲哀,眼角也还有未干的泪痕。但是,一种新的情绪,已经随着族长的话,完全贯穿了他们的全身,充斥了他们的大脑。

    复仇!我要复仇!

    “去的人不用太多。和以前的安排一样,女人、孩子、还有老人全部留下。其他的人,跟我走。”

    天翔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清。这位年轻的族长,已经在此前的狩猎中,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足堪大任。对于他的话,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质疑。更没有人敢于与之叫板。很快,在理清顺序并带上所有武器后,所有参加围猎的人,朝着自己复仇的目标行进。很快就消失在了留守营地老人们的视线中。

    格萨的族群并不远,与现有营地不过几公里的距离。但是,他们很强大。单是身强力壮的男性狩猎者就有二百人之多。如果再加上那些负责日常生活管理的妇女与老人,其数量就已经突破了三百。不过,仅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名叫格萨的家伙,其实也应该多少算是一个同情弱者的人。毕竟,在黑暗世界中,没有几个族群管理者会愿意为一帮老人与孩子提供保护。更不要说是用宝贵的食物将之供养起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都不是以他人的身体来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理由。就因为自己的亲人挨饿,所以就要去杀掉别人的父母,用他们的肉来养活自己的双亲。这样的举动,根本就和那些以人为食的虫子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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