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流烟,在院中洒下点点银光,照的玄天门那两个门人的脸庞斑驳不清。

    眼见时钟钰与衣鸿影相继冲进屋,他们拦之不及,匆忙朝屋内喊道:“二门主!”声音洪亮,以示提醒。

    语声方一落下,屋内灯烛已被打灭。

    时钟钰于此突喊:“苏乔!”声如惊雷,在屋内炸开,显然,她见血迹遍布,以为苏乔有所不测,才会如此焦急慌张。

    衣鸿影此刻则是一片迷糊,她不能够确定那血迹是赵铭希与时钟钰的朋友苏乔中的哪一个,亦或是血迹为天绍青所遗,故而赵铭希才会派人守在屋外?

    这般思索,衣鸿影亦不禁慌了手脚,紧紧护在时钟钰身后。

    就在时钟钰进屋的瞬间,一个人影肇即扑来,劈面便是一掌,手法极快,似乎早在等待有人闯入。

    时钟钰闻得掌风迅疾,料定乃武林高手,但仔细辨听,又发觉骇然的风势中,虎啸风起的余势不足,断定对方身受重伤,内气不顺。

    如此形势,若冒昧出枪行刺,未免胜之不武,当下应势提掌,神情绰有余裕,欲图先以掌博内力将攻势化开,再借机擒住对方便可。但又怕对方故布疑局,故又将梅花枪时刻紧握手中,警惕动静。

    黑影蓄势欺前,时钟钰突然感到对方掌势的影踪全无,心下骇之,木然不动的刹那,一道剑光自她的眼前闪过,疾走雷霆,朝她当头下斩,力道惊人悚人。

    剑芒光华一闪,映出赵铭希明亮的双眼,衣鸿影在外瞧在眼中,正要说话,枪与剑交击声已起,黑暗中,只见时钟钰猝然提枪举过头顶,以期抢攻,将剑来势震开。

    梅花枪上迎,玄天剑却压在枪杆,直挺挺下压。

    衣鸿影抢身来到时钟钰身后,立喝道:“二门主,莫要伤她!”

    闻听喝声,赵铭希抬首瞅见衣鸿影立在门口,月色斑驳,将她衣饰亦照的几分鲜明。

    赵铭希冷顾她一眼,见她朝自己点头示意,意外之下也转手收剑。

    衣鸿影正大松一口气时,赵铭希漫步转到时钟钰侧面,身形猛然挡开衣鸿影的半分注视,突然以不备之势出剑横在时钟钰脖颈,另一手又迅雷般止住了时钟钰脑后的哑门穴。

    时钟钰惊愣,衣鸿影立刻回过神来,目注赵铭希,变色道:“二门主,她是我的朋友,也是这里的主人,刚刚她不在店里,回来后以为有人在此捣乱,故而出手,并无恶意,放了她吧!”目带央求,心中却暗自惊讶赵铭希此等做法。

    赵铭希看也未看她,只顾注视时钟钰,防她在自己手中松脱,朝外冷声道:“点灯!”声音却是不大,似乎极怕惊扰他人。

    衣鸿影被迫依命而行,灯盏燃上,屋内恢复亮堂。

    衣鸿影转身环视房间,目光及处,只见苏乔躺卧在一旁的地上,已经倚墙而眠了。

    时钟钰则料定苏乔是被赵铭希出手打晕,因为苏乔喘息犹存,身上并无伤痕。

    她目光斜向赵铭希,憎恨此人出手暗算自己,赵铭希见此低声冷喝:“我便解开你的穴道,你莫要大声!”

    时钟钰冷瞟他一眼,待他解开自己哑穴,嚷道:“原来你小贼便是玄天门的二门主赵铭希,哼,卑鄙小人!若真有胆量,便出去与我比试一番,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如此出手暗算,小人作风!”不屑地转过目光,仔细打量起屋内,见苏乔只是昏睡,而天绍青安然躺在床榻,方长舒口气。

    衣鸿影则瞥见赵铭希面色惨白,冠下长发零散不齐地肆意散落,有些则随着汗水黏在脸颊,一身橙色对襟纱縠衣被血污浸染成斑斓,满布伤痕,鲜血淋漓。

    这赵铭希原本双眼乌黑明亮,目中神光四射,流转似剑,疾如电闪,左顾右盼间,俱掩不住神采焕发,况且八尺身长,与柳枫齐等个头,长身挺立,英姿卓然,望之穆穆,气度翩翩。

    此刻却俱失去了本来颜色,更隐隐露出一分狼狈,眼神暗藏无比狠辣的神色。

    不免教衣鸿影大吃一惊,她如何也料想不到这短短时辰内,赵铭希会发生这番重大的变故,这才明白他谨慎警惕,不惜暗剑伤人的原因。

    时钟钰看也未看赵铭希尊容,转头暗骂:“卑鄙!”

    赵铭希闻言阴冷发笑,丝毫没有因为剑伤减下气势,紧盯时钟钰,冷讽:“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么,忘了?”

    时钟钰气极,赵铭希望了她神情一眼,面露狰狞,剑刃逼近寸许,移步至时钟钰面前,剑不松弛,横视时钟钰,狠目道:“华山五绝‘风雨刀鹤石’那五个老鬼从虔州追我到贵池,一路杀我玄天门门人,直到这里也死不罢休,是他们指使你来的,是不是?刚才与他们说好,我们两派各自疗伤,一个时辰后再决高下,有玉柳庄秦世兄作证,现在时辰未到,他们竟敢反悔?”

    且说赵铭希口中的华山五绝‘风雨刀鹤石’,乃是华山‘倚’字辈道人,与天倚剑、上官倚明为同辈子弟,俱是华山七剑门下,加之死去的老三王倚松,八人合力,各举长剑,走八卦,可变生‘天玑绝生阵’,阵法若走势巧妙,可有六十四种变化。

    天玑绝生阵为华山派一贯剑阵,为守派而生,后来王倚松发觉有人混入华山七剑,但因其人神志不清,无人相信其言语,不久,王倚松便告死去。

    此等时候,天倚剑也在外另立裳剑楼数年,这天玑绝生阵便因施阵人分崩离析而消亡,‘风雨刀鹤石’五人便在华山掌教成了护教长辈,足不出教。更有传言,除非华山教亡,那便是华山五绝‘风雨刀鹤石’的死期。

    但他们此番跟随清平一道赶来南唐,可见华山对此次擒拿丹阳子与玄阳子的决心。

    只是华山与玄天门素乃仇敌,去年玄天门与月明教攻入华山之际,‘风雨刀鹤石’五人死守掌教大殿,当时情景亦是历历在目,时刻铭记心头。

    前仇旧恨,再遇赵铭希自虔州带走天绍青一事,五人自然不肯罢休,便提前离开虔州,一路追击,再说这条路亦正好可达边城。

    此事,衣鸿影在碧云堂亦有耳闻,因而赵铭希这番说话,衣鸿影立刻意识到赵铭希浑身剑伤来因,必是华山五绝‘风雨刀鹤石’追到此处所致无疑。

    不待时钟钰答话,赵铭希目光一落,瞅见时钟钰手中的梅花枪,顿时嘲讽道:“没想到长安八大士族的时远道也与华山那群臭道士为伍!”一转手,止住了时钟钰要穴,迫她静立,腾手抽出了玄天剑。

    时钟钰立在门口已动弹不得,一面试图冲破穴道,一面得理不饶人的破口大骂:“少胡说八道!你小贼与华山的恩怨,休要扯到我爹头上!”她这番说话却是有意引走赵铭希的注意。

    赵铭希将她目的收入眼中,斜顾床头的衣鸿影一眼,此时,衣鸿影正坐在床边,正在唤醒天绍青。

    赵铭希早已将衣鸿影目的看在眼中,却没有阻拦,因为他亦盼望天绍青能够醒来,就算她阻止自己,他亦期望能够看到她清醒。

    方才他与华山一干人激战,以一人之力对抗‘风雨刀鹤石’剑阵,虽然剑阵仅有五人,天玑绝生阵施展不开,但赵铭希先前早就负伤在身,所谓本有旧患,自然无法将功力发挥到极致,双方俱有死伤。

    秦朗见赵铭希力有不敌,呈吃败之象,在旁观战久时,只得跳入阵中,分开双方,高声提议:“秦朗乃玉柳庄弟子,不便插手你们两派纷争,但赵兄来此之前,已负内伤月余,此伤便是当日太白山上让剑与天大侠女儿天绍青姑娘所致。以赵兄武功,若尽全力,天姑娘未必有取胜把握,此乃贵派弟子清平亲眼所见,五位大可向他取证。”

    ‘风雨刀鹤石’中的风,又名韦倚风,他停剑与其余四人互视一眼,五人点头,各退开一步。

    韦倚风捻须沉吟,且说他精瘦如猴,道袍裹不住他面上骨骼暴凸,也许是他幼年家境贫苦,饥饿成习,纵使日后如何调理,也难以改变;也许是他常年吃素所致。

    他望了一望秦朗,暴跳如雷地道:“你是说我们华山欠他小淫贼一个人情!”长剑一挥,剑锋所指正是赵铭希所立的方向。

    韦倚风身材矮小,却是五人中脾气最为暴躁的一个,听到秦朗此番说话,只觉秦朗不怀好意,而其余四人方倚雨、钱倚刀、钱倚鹤,赵倚石,年纪虽长,却面目肃然,听闻秦朗所言,俱面露迟疑,沉吟不决。

    四人俱是一袭道袍,单手握剑,与韦倚风衣色相同,只是面貌迥然有异,道袍上俱见得几处鲜红。

    秦朗顿了一顿,目注‘风雨刀鹤石’五人,见似有效用,遂意味深长地道:“天姑娘与贵派素有渊源,赵兄为人豪爽,那一剑让便让了,也不愿借那一剑换各位一剑……”

    这番话暗含玄机,意有所指,‘风雨刀鹤石’除了韦倚风之外,其余四人皆面色一变,握剑的手为之颤抖,韦倚风瞧在眼中,回顾四位同门道:“怕什么,我一人还他便是,你们记着,莫放过这赵小淫贼,如今大师兄倚剑不在,你们要救出他的女儿,免得绍青那丫头在赵小淫贼那里受辱,夜长梦多,切记!”说罢,就要一剑刺入胸膛。

    他这般针对玄天门,根本不把赵铭希当做正人君子看待,一口一个小淫贼,敌意甚深。

    剑举起,韦倚风满脸俱是汗水浸染,滚滚滴落,望着剑锋与胸口仅有的一寸之距,他自行咽下一口气,手臂却已有些许抖动,握剑的手颤抖不已,低首望剑芒,踌躇不前,更不敢回望四周。

    其余四人在后瞧着他的背影,更慌张,想阻止,却没有一人出来。若是救下韦倚风,那么他们四人又要谁自受一剑偿还呢?四人互相望望,满面浸汗。

    秦朗面露不屑,忽而一笑,拦下韦倚风道:“慢着!”抬目注视‘风雨刀鹤石’五人,道:“各位固然有勇气以剑还剑抵命,但是赵兄却并无兴趣拿走韦道长性命!”

    赵铭希立在一旁,闻言瞥视韦倚风,冷哼道:“莫要小瞧我赵铭希,铭希今夜就算死了,也用不着你们还我一剑,要还回这一剑,非你等师尊华山七剑不可,你们五个人还不够资格!”虽已满身血污,但他悍然而立,勇而无畏,并不打算就此退缩。

    这番轻蔑,顿时将那五人激怒,五人齐齐仗剑跳前一步,长剑高举右肩上方,与耳平齐,齐声喝道:“小淫贼,口出狂言!想杀师尊,须得先过我们这一关!”说着,便要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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