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他遍访查拳门、螳螂拳、孙膑拳、猴拳等门派,山东人重用功夫,练功极苦,在乡野村间,谢寸官见识了真正的山东大汉的毅韧坚卓。

    在沧州,八极窝子里,谢寸官转遍了孟村各个村庄,只要听说是八极弟子,就去访访。他不是大师,没有架子,那怕一招之得,也欣喜非常。

    在深州,他到处访着李洛能和郭云深的传人,在这里,他学到了深州形意入门的弹腿。学全了形意的十二形。

    在陕西,他专捡红拳窝子钻,住在人家村边废弃的砖窑里。

    意外地,在一个叫蒲州的地方,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他还碰到一个上海老乡,一个漂亮而调皮的女子——庄菲。两人用上海话拉着家常。他见到了庄菲的老公,一个叫向山的男人。那男人外表平静温和,似乎没有棱角,却有着花岗岩一样淡漠生死的眼神。

    谢寸官立刻就知道这人手上肯定有人命,而且不止一条。

    在向山的院子里,他看到了一群正在练功的孩子,看到了向山的师父,一位已经年过九十,却依然矍铄的胡姓老人。他也看到了一种最原始的练功工具,两只大黄泥弹子。

    他曾在黄士鸿的故事中听过这个东西。这一刻,真正看到时,他有一种想要伏下身子去亲吻和膜拜的冲动。

    “心意拳古朴直接狠毒,是真正的出自于战场的杀法!”向山对他说道:“不过,现在江湖中传的,已经混入了太多的杂质!我不是心意门人,不好评说你们门的里的东西,不过,我这有一套得自少林的比古朴的心意把!也许你能从这里面,找到一些拳法演变的痕迹!”

    于是向山向他传了一套把法,分别是镢头把、头拳把、镰刀把、割麦把、撅葱把、辘轳把、虎扑把等,拳法古朴简洁,一点多余和花梢都没有。

    俩人在一起呆了十余日,整日谈天说拳,交手喂招。

    离开时,向山给了谢寸官一个他师弟康顺风的联系方式,那是一个到处跑的,推广中国传统武术的热心汉子。不过,康顺风经常会在上海,因为他的家安在了上海。

    向山的意思,谢寸官有机会也可以去他那时交流一下。

    离开时,向山同庄菲一直将他送到了村口。

    回身招手时,谢寸官远远地、羡慕地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能让庄菲这样一个水乡女子,来到这干旱少水的黄土塬上,但谢寸官知道,他们是幸福的!

    在四川,他接触了峨嵋八门拳法,走访了青城、崆峒,见识了川派武术。

    走累了就歇着,歇好了继续走。

    有时也会蹭车,他是啥车都蹭、小车、大车、三轮、拖拉机,甚至也蹭牛车和驴车。在有些边远的地方,他有时会一住十天半月的,将自己学的东西,融会贯通一番。

    有时,因为听说某处有人会一招什么,他会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一探究竟。

    幕天席地,盖肚皮、铺脊梁;饮山泉、住山洞;干农活、帮短工,混着日子。有时他也会兼职一下猎手,下套子设陷井,抓些活物烧烤食用。

    整整两年时间,他走遍了数个省,他像一块干渴的海绵,汲取着一切可以汲取的武术知识。最后他来到了山西。

    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记挂着戴若夕和郭踏虏说过的一个名字。

    田如文,山西祁县晓义村,戴家心意拳第六代传人。

    据说,戴家心意最后一个戴家传人,戴奎晚年就是老在田如文的家里。

    而田如文的猴桩,是戴奎亲自指点的,一直从八岁,学到十四岁戴奎去世。

    谢寸官走过了、访遍了,最后,他还是要回到心意上来。

    **自古无双传,这是根本!是他谢寸官的根本!他可以法遍万门,但却只能功习一家,这一家,就是心意拳。

    在太原,谢寸官通过公用电话,联系了蔡风帆,让他用网上付款的方式,定了一家快捷酒店。住进了酒店里,谢寸官洗了个澡,然后就有人敲门,打开门,是一个银行的职员,上门来为他办理信用卡。

    联系了蔡风帆,也就等于联系了颜狮子,因为蔡风帆已经是颜裴的师弟了。而且,三人都是龙翰风投公司的董事。办这点小事,根本不用谢寸官开口。

    谢寸官拿上信用卡,就到街上从内到外,置办了一身衣物,买了几样礼物,就回酒店睡觉,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后他就在床上,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也是刚起床,正在刷牙,声音含混不清,问他是那位。

    “我找白志刚大哥!”谢寸官按郭踏虏的说法道:“我很仰慕田如文先生的功夫,想拜访一下他老人家!”他没有提戴若夕,在他的心中,那个名字已经冰封起来了。

    “哦?你在那里……”电话里的人问道,明显地开始漱口,显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谢寸官报上酒店的名称,那边就道:“我知道那个地方,一会我到了打你电话!”

    见到白志刚的时候,让谢寸官印象深刻的是他憨厚中却透着一丝精明的笑容,以及一口抽烟过度,笑起来发黄的牙齿。

    二人寒暄几句,白志刚就邀请他去家里,告诉他,下午他安排车子送他到晓义。

    听郭踏虏说过,白志刚是田如文的外甥,跟田师父学拳的人全国各地的都有,往往大家第一站都是先到白志刚这里。郭踏虏曾戏称,这里就是去晓义学拳的联络站。

    谢寸官奉上礼物,白志刚却婉言谢绝道:“给老汉带上吧,我这里啥都有!”他口中的老汉,就是他舅舅田如文,在当地,这是一种尊称。

    送谢寸官去晓义的司机也是田如文的一个弟子,自我介绍时,说是叫王冰清,新入门不久的。不过,原先却是学过多年形意的,后来经人介绍,开始学习心意。

    从太原到晓义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子进了村子,七扭八转得,就来到了一处古庙前,这是晓义村的关帝庙。

    过去全国各地,几乎村村都有老爷庙,敬奉关帝君!山西更是如此。谢寸官下了车子,一抬眼,先看到的是庙门口的一副楹联。

    上联是:汉封候,宋封王,明封大帝;

    下联是:释称佛,儒称圣,道称天尊。

    谢寸官站在这里,不由驻足。想像着三国乱世中,一时风流的各个豪杰。

    王冰清此时已经跨过门槛,进了庙里,叫着师父!谢寸官快步跟上,他进庙门时,正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头儿,正从东厢房里挑帘出来。微黑的瘦脸庞,稍有些花白的头发,乍一看根本和武功联系不起来,地地道道的农民模样。

    谢寸官已经得了郭踏虏的介绍,知道田师父就是其貌不扬。

    “这就是田师!这位是……”王冰清将老头介绍给谢寸官,想介绍谢寸官时,才想起一路上两人只顾聊天,根本忘了问谢寸官来自何方。

    “谢寸官,上海人!”谢寸官忙上前一步,同田如文握手。

    那手也软绵绵的,似乎不着任何力气。

    “屋里坐!”田老先生笑起来,一口谢寸官听不太懂的当地土语。

    一旁的王冰清就笑道:“听不懂了吧!祁县这里,五里路外,当地人都听不懂当地人的话,田师没上过学,不会说普通话!”

    哦!谢寸官点头,跟着老头身后进了门。

    屋子里还坐着几个闲谈的老人,看到谢寸官进来,纷纷打着招呼。招呼过后,竟然纷纷告辞而去。这时,谢寸官才开始和田老先生说话。一旁的王冰清暂时充当翻译。不过,谢寸官很快就看出来,小王其实也是连猜带蒙的,似乎也不能完全听懂田先生的话。

    不过,谢寸官走的地方也不少,各种方言都听过一些。

    虽然不能逐字逐句地明白,但连猜带蒙加上王冰清的翻译,也能懂个大概。

    说到武功,田老先生还是不紧不慢,只是神情气质,与刚才的老农民样子略有不同。戴家拳里,最重要的功夫,就是猴桩,而猴桩主要是蹲丹田的。

    就是将丹田找准了,然后蹲出来。

    中国传统武术和丹道的东西,都是一找二练。

    许多人都是直接练,这样是不对的。别看老师告诉你,丹田在脐下一寸五的这个地方,但脐下一寸五只是个高低位置,那么从脐下一寸五的地方,从前通到后,丹田在深几寸处?傻眼了吧。

    再说个更简单的,一般人按照针炙书,都能找到劳宫穴的位置。

    但这只是脑子知道,而手不知道。其实也就是你意识知道劳宫穴的位置,但身体对劳宫穴却没有任何感知。这样说是气出劳功的话,你其实根本不知道如何的气出劳宫。

    而要感知劳宫穴也很简单,你只经两手掌心相对一二分钟,掌心拇指缘处,发热发胀的地方,就是劳宫穴。

    所以修丹练道,练武功,先要找丹田,这个找不脑子知道那个位置,而是身体切实感觉到丹田的存在。感知到了丹田的存在,你才能练丹田。

    既然说到了丹田,王冰清就在旁边道:“你摸摸田师的丹田!”

    谢寸官不由地一阵踌躇,因为按黄士鸿的说法,跤师身,贵如金,可以随便看,不得随便摸!一般练武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另一个练武人,摸他的身体的。

    因为不知底,所以怕暗算!

    但田老先生就笑着示意他去摸他的丹田。

    谢寸官伸出去手,摸了上老人的小腹,不由地一惊,因为他感觉摸到的不是人的小腹,而是一个滚动的球体。果然同郭踏虏说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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