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广弼入城之后天色未晚便带着杨应麒来衙门中禀告。杨应麒对宋代官制不甚了了只听曹广弼叫上面那长官做“和大人”。

    那和大人听完曹广弼的话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好你个曹广弼!枉你是名将之后竟然敢与契丹人私通款曲该当何罪!”

    杨应麒听了大吃一惊心道:“这和大人说这样的话事情只怕要糟糕!”

    而曹广弼吃惊的程度比杨应麒更甚抗辩道:“大人!这是何说?广弼虽然职位卑微但幼承严训哪敢做出不忠之事!”

    左边一个都监和曹广弼有旧也回护道:“曹家世受国恩曹殿直虽然是旁支但忠勇之名军中无不知晓。想来他必不会做出不忠不孝之事。”

    和大人冷笑道:“他若不是不忠那就是不智!前两日朝廷刚刚颁下严令整饬河北各州各军防务显然是中枢得到辽人意图不轨的情报!刚好是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批形迹可疑的人说什么不堪忍受辽人虐待真是笑话!依我断来定是奸细无疑!”

    杨应麒听到这里心里凉了一半。这和大人心中既然有了先入为主的敌意再要改变他的想法就难了。何况听他所言朝廷刚刚下了戒边之令在这种节骨眼上中国的官僚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入宋之机只怕已十分渺茫了。

    那都监听长官如此说法忙向曹广弼连使眼色叫他顺梯下楼。谁知道曹广弼却也是个拗性子其实他对那五百人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怀疑但给知州这么一说反而为他们辩解道:“大人!属下观这群人面目言语不像奸细。”说着将自己所见所闻所感一一细辩。

    杨应麒见曹广弼为自己说话心中感动。那都监却听得暗暗叫苦心想你和长官对着干不是驳长官的嘴么?果然那和大人越听越不耐烦最后怒上眉梢喝道:“大胆曹广弼!那帮奸细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曹广弼道:“属下一片丹心只有大宋!何来收受贿赂之说!”

    那和大人冷笑道:“若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为何如何卖力地帮他们说情?”

    曹广弼道:“卫国保民乃是军人职责所在!我朝不能恢复燕云致使汉家百姓在北疆为奴为婢如今弃儿归家却拒而不纳这不是让燕云的百姓寒心么?”他一急竟然把折彦冲的话搬了过来。

    杨应麒一听心道:“这曹广弼只怕要糟!”

    果然和大人怒火冲天喝道:“好大的胆子!小小一个殿直竟敢妄议祖宗国政!来啊给我拖下去打八十军棍!”

    那都监忙上前道:“曹广弼目无官长本该重罚。只是念他年轻无知又是将门之后还请从宽处置。”说了许多好话那和大人怒火稍歇道:“减为四十!拖下去打!”

    曹广弼还要说话那都监喝道:“无知小儿!还多说什么!给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行罚的军丁会意拖了曹广弼下去。他们知道都监有心回护但也不敢太过作假便真一下假一下四十军棍作二十却仍打得曹广弼皮开肉绽这才又拖了回来。杨应麒在旁看得不忍却不敢开口。

    和大人见曹广弼受了罚火气稍息对那都监道:“传令下去让各营整备军马明日伏在各个路口。我也不管他们是奸细还是流寇但敢靠近雄州地界格杀勿论!”

    杨应麒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上前道:“大人!听小人一言……”

    还没说下去已经被那和大人指着喝道:“大胆小贼!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本该将你活活打死念你年幼且把性命寄下!给我带下去好好盘问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奸谋!”

    杨应麒暗暗叫苦但他不知和大人底细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那和大人也不理他甩甩袖走了。杨应麒被一个兵丁拖着带出衙门见曹广弼也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心道:“现在我能施加影响的就只有他了。”忽然仰天大哭道:“大哥!狄叔叔!可怜我们五百多无辜百姓汉家良民逃过了胡人的马刀却要死在自己族人的剑下!”

    曹广弼闻言全身一震扶着门不住抖。杨应麒却被那军丁一推一拉带走了。

    过了一个转角眼见曹广弼没有跟来杨应麒便用满是灰尘的手揉得眼睛落泪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便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被吓到了一般。那军丁便当他是个普通孩子将他带到一个牢房也不铐他也没搜他按和大人的吩咐逼问他有什么奸谋杨应麒却是泣不成声。那军丁见问不出什么便将他推进牢房。

    杨应麒见这里并非大牢摸了摸藏在鞋子里的匕心道:“看守我的就眼前这个蠢货等入了夜或许能逃出去。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回去报信否则大家凶多吉少。”

    天黑了下来以后杨应麒突然摔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那军丁见了走近道:“你怎么了?”

    杨应麒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匕“呜呜呜”地叫着仿佛十分痛苦。他是和大人交代下的人那军丁怕出意外开门来看。杨应麒大是紧张他虽然练过武功却没杀过人虽然好几次那军丁的要害暴露在他眼前却都不敢动手。最后终于咬牙道:“若搞他不下大哥他们五百人的性命只怕就要全部送了!”

    稳住颤抖着的右臂正要动手忽然一个人在外面叫道:“张大哥在吗?”

    杨应麒大惊待要动手那军丁已经应声出去将门锁上。进来的却是个年轻军人拿着两壶酒和一碗肉笑道:“张大哥忙什么呢?”

    那姓张的军丁笑道:“原来是石康石大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那石康笑道:“别说得我这么没有人情!我向来和张大哥相投只是各属一营这才没空来结交。”

    杨应麒耳朵里听着心道:“这人来得蹊跷只怕会有些变故。”呻吟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石康放下酒肉和那姓张的军丁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酒喝了半壶石康忽然指着杨应麒道:“这家伙是新来的犯人么?”

    那姓张的军丁笑道:“石大哥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错他就是今天惹得和大人火的奸细。石大哥我知道你和曹殿直最是要好。这奸细和曹殿直有什么牵扯姓张的不敢问也不想知道。不过啊今天你带了酒肉来若是想要跟我说别的事情水里火里都行!但这小奸细的事情却千万别提免得坏了和气。”

    杨应麒听这石康和曹广弼有关系心中一动趴在地上偷瞄。只听那石康大笑道:“张大哥!你也太看小我了!一顿酒肉也要讲条件人情姓石的是那种人么?”

    那姓张的军丁笑道:“不是就好!”

    两人大碗喝酒杨应麒留神暗瞧心道:“这姓张的蠢货要糟!话说的好像精明人其实糊涂!第二壶酒石康碰也不碰他居然没现。”

    宋代的酒烈度不够两壶酒灌不醉豪饮的燕赵大汉但那姓张的军丁喝了半碗第二个壶子斟出来的酒后便头脑昏沉只说了一句:“你……这酒……”便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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